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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三

小天狼星出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根据麦考夫此前告诉他的情况,直奔陋居去寻找哈利。麦考夫说一不二,在他越狱的第二天便发布了通缉令,他有时走在乡村人迹罕至的小道上,都能在老旧的电线杆上找到自己的大头像。他丝毫不怀疑一旦落网,这个他曾经最信赖的队友便会变成最无情的刽子手。他也不免有些畏惧,因此只在无人的深夜里才恢复人形,其他时候都是一只大黑狗的模样出没在麻瓜社会里。

不过,小天狼星还是想去看哈利,哪怕知道这会让他陷入极危险的境地。一想到彼得正埋伏在哈利的身边,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会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根根直立。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将彼得绳之以法,这是毫无疑问的。

所幸的是,魔法部里除了麦考夫,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阿尼马格斯。所以靠近哈利的过程虽然被饥饿、疲倦和担心充斥,他也还是顺利抵达了陋居。

那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午后,阳光像一束束丰收的麦穗在暖风中摇晃,一串串蜜色被摇落下来,均匀地涂在屋顶上。云朵洁白硕大,好像浸满了浆果果汁,让人只是望一眼,便觉得心里甜津津的。

哈利正和他的小伙伴们打着简易版魁地奇,少年人的欢声笑语有银子一样的质感,飞扬着的是小天狼星时时珍藏在心头的梦和他再也不能回去的青春。

小天狼星浑身一颤。

他的眼不容许他错过那在蓝天下熠熠生辉的银光。

记忆好像错开了,碎散成玻璃碎片,被一次次卷起的海浪冲散到海里。十多年的挣扎困苦,自责和仇恨,被那束银光悉数击破,被幽深的海柔和地接纳,疼痛消解了,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爱与感动。

那一瞬间,泪水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被倔强阻挡,他蜷缩了起来,在朗朗蓝天下哭得不管不顾。

压抑十余年,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不是哭给任何人看,也不寻求任何人的慰藉,只是为他自己。

哈利仍然用着小天狼星在成为教父后送给心爱的教子的第一份礼物,扫帚银箭。

那个时候哈利还多小啊,小到根本不理解爱为何物,更别提懂得珍惜了。可他却是被这样年幼的孩子用十几年如一日的珍惜记着,用永不磨损的银光告诉他,他是值得被相信和等待的。

不行,小天狼星擦干眼泪后告诉自己,银箭虽好,可已经落后时代了,要给哈利换上最新最好的扫帚,从今往后,只要有他在,哈利永远都会用着最新最好的扫帚。

他一骨碌爬起来,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转身,却差点撞上一个女孩。

“喂,”女孩嚼着口香糖,对他翻着白眼,可即便是这样的动作,她的美也依然在阳光下锋利而绚烂,“看够没?哈利可是魔法部重点保护对象,要不是我在这里看着,你早就没命了。”

小天狼星大为惊骇,连忙后退几步:“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

女孩不耐烦地摆摆手:“艾琳·埃德拉,是麦考夫派我来的,你爱来不来。”

说罢,她果然转身快步走了,好像完全不在乎小天狼星有没有跟上来。

小天狼星呆立了片刻,又回头望了眼哈利。如福至心灵一般,哈利忽然扭头望向了小天狼星的方向,阳光明晃晃的,让大地上一切污垢都无处遁形。一人一犬即在夏日无遮无拦的金光下猝不及防将彼此印入了眼中。

像是一座长满荆棘的城堡的门在这时打开了,明亮的阳光洒进两个人心中冰封已久的房间里。

在艾琳的眼中,小天狼星不过是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极为短暂的,待她诧异的念头刚一萌生,小天狼星就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追上她的脚步了。

她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宇宙正经历着缓慢而难以察觉的相互渗透,就像两颗行星在围绕同一个轴心运行,它们的轨道越来越近,注定会在时空的某一点上相会。

.

“麦考夫要你对我说什么?”二人走了很久,直到陋居已经在蓝天下化作了一个模糊的小点,艾琳才钻进一棵苦杏树下的浓荫里,示意小天狼星停下来。小天狼星立刻问道。

“他要我带你去你弟弟死去的地方。”艾琳晃晃脑袋,她故意不去看小天狼星,好像对他极为不满一般。

“我弟弟?”小天狼星皱了一下眉头,语气忽然变得极尽讽刺和薄凉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令人惊讶的变化,“没什么可说的,他是因为追随伏地魔死的,就是这样。”

“如果我要告诉你不是,且他是一个英雄呢?”艾琳似乎早已料到了小天狼星的反应,她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小天狼星,眼里是小天狼星看不懂的复杂的怜悯,她的语气也很平淡,有一种残忍的冷静。

小天狼星愣了一下。实话说,小天狼星并没有那么了解他这个弟弟。在学校里他们二人形同陌路,在他离开家庭后,更是与循规蹈矩的弟弟彻底断了联系。在他的记忆里,雷古勒斯始终是那个愚蠢而忠诚,痴迷而怯懦的小男孩。他完全没有考虑过一丝雷古勒斯反抗伏地魔的可能。

“那么,”小天狼星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努力在过往的记忆里搜寻了很久,但雷古勒斯始终是一片模糊的影子,他将对父母的仇恨等量移植在遵循了他们意志的弟弟身上,以至于他其实从未好好看过这个弟弟,“请带我去吧。”

艾琳沉默了片刻,她很想说些什么,自她受麦考夫的委托调查到了魂器之一吊坠盒的下落,并在那个阴森的黑湖中央看见了雷古勒斯留下的字条起,她的心里就一直深受震撼,尤其在她知道这两兄弟的过去之后。她很敬佩也很同情雷古勒斯的死,她想要他的死被人看见并记住,就像她自己也在无情的杀手岁月里不止一次地渴望被人看见,害怕死后无人在意无人知晓一样。

她不知道麦考夫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恐惧,在她看来,波特两兄弟和小天狼星两兄弟像得让人害怕。

“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让他知道这个?多一个人知道魂器的事,我们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你不是不知道的,”接到麦考夫的命令后,艾琳大为不解,立刻质问道,“他的弟弟已经死了,知不知道真相又能改变什么呢?还有,你是不是对他太好了一点,必要吗?值得吗?说到底,他只是你父亲生前的一个好友,仅此而已。像你这样的人,也会有感情吗?”

她的话凉薄而满含自嘲式的讥讽,说到底,她才是这世上最有可能懂得麦考夫的人。像他们这样的人,不是没有情感,而是太少太少了,少到只能给一个人,少到与其他人的羁绊都只能沦为无关痛痒的契约。

麦考夫面对她的质问也罕见地沉默了好久。艾琳不知道他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想到了什么,只知道最后这个年少而老成的少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罢了,你先去吧。若有苦果,就由我咽下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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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艾琳与小天狼星站在了孤岛岩洞的入口。

洞口漆黑深邃,是所有光的尽头,漫延着阴影、渗透着阴霾。像小天狼星记忆中的故乡。

在来的路上,艾琳已经将魂器的事悉数告诉了小天狼星。此刻,她面对着幽深的洞口,沉沉地说:“你的弟弟就是在这里献身的。”

“为何献身?”阴风浩荡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英灵呢喃着,小天狼星的声音也不自知地游荡在寒冷的尘埃里。

“为我们伟大的事业。”艾琳从未思考过她跟随着麦考夫所做的一切艰难的努力是为了什么,正如她不曾想过莫里亚蒂追求的彼岸到底是什么一样。可她不由自主地庄重起来了,她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她一直相信着那个年少老成的男孩。

她相信他们会迎来黎明,哪怕这光明未曾在他们的生命里降临过。

岩洞被丑陋的裂缝和壮观的天然石柱所覆盖着。阳光只在几个孔穴之间透过,石墙上的苔藓完全掩盖了任何表面信息。

当小天狼星向下看的时候,发现汹涌的水流是闪绿的颜色,用火把才能看得清楚飞快的急流。而那个湖心小岛则是遥不可及,看起来好似老魔法里的仙人掌森林,变幻莫测令人无从攀旁。随之一道光束照到了湖心小岛。阳光在上空的一根石柱顶端打头,如同针尖般锐利,再经由破损的岩洞神奇的反转成了光晕。

明明是黑暗滋生的巢穴,却在光的照耀下显出了几分神圣的姿态。

“光照到这里了。”艾琳也吃了一惊,望着小岛一时之间失了神。

“我们要如何过去?”小天狼星凝视着面前的黑湖。湖水是深沉的黑色,就像午夜的印记,标志着所有生命的禁区和永世不得翻身的诅咒。望着泛不起一丝涟漪的湖面,他几乎能感受到时间和生命的沉重,沉重得让这洞穴的主人甘愿放弃自己的灵魂换得苟活于世的一线生机。

他不相信伏地魔没有在这湖里留下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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