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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猫箱效应

“老师,恭喜您。”陈奇拉开路虎副驾驶座的门,吴霜序提着公文包从大楼里出来。

“我还要恭喜你呢,年纪轻轻就发了顶刊,在同龄人里已是凤毛麟角。”

“老师太谦虚了,我记得您留学时就发过《science》。”陈奇淡淡道,“不过跟您刚取得的突破比起来,这些所谓的顶刊都该当成厕纸。”

“首先,我当时只是挂了个二作,”吴霜序微微一笑,“其次,我同意你说的第二句话。”

“那个东西,现在真的是生命体了?”

“对,而且成长速度飞快,以后要用女字旁的‘她’来称呼。”

陈奇面不改色地握着方向盘,观察前后方往来的车流:“她?”

“嗯,我们开始给她灌输一些知识,当然,是在无光环境下。”

“所以她到底是人,还是吸血鬼?”

“你问的是生物学,还是社会学?”

陈奇顿了一下:“恳请一一解答。”

“如果你问的是生物学的定义,我认为还是把她归类为超自然生物比较合适,毕竟她的基因组和人类的差异远大于人与猴子。但你问她在社会学上的分类,我知之不多无法妄下定论,对我个人来说,要看她之后的表现。”

“您愿意用‘她’来指代,其实是希望她站在人类的一端吧。”

“是啊,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只能用dio基因培育出无限增殖的组织,再定向分化成器官,没想到一番异想天开的操作后变成了胎儿。作为科学家我很难不大胆想象,把她培育成和我们一样的人,甚至……”

吴霜序往车窗外望去,一个小女孩骑着自行车横冲直撞,她的母亲笑骂着追在她后面。

“甚至,在阳光下生活。”

车载电台毫无预兆地打开,巨大的音量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一个青涩张扬但咬字不是很清楚的青年在里面来回喊着“哼哼哈嘿”。

吴霜序皱皱眉:“这是什么鬼歌,现在的年轻人不听《忘情水》了吗?”

“是当下最火的男歌手周杰伦,虽然我也不理解,但走到哪里都有人在放他的歌。”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真的老了……”车尾灯在他的眼镜片里闪烁成一片霓虹海洋,“我刚来深圳的时候这里只有寥寥几个生鲜市场,现在到处都是高楼,还有堵成一片的车。”

“习惯了。”

副歌循环播放几轮后,他们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哼哼哈嘿”,吴霜序有些兴奋:“喂,你说这个周什么能火多久?”

“一年?五年?我对流行音乐所知甚少,不感兴趣。”

“别像个小老头一样,我上大学时还是系里的的歌王……”

“您唱的不会是崔健、邓丽君的歌吧?很抱歉打扰您的雅兴,我们要到了。”

“什么意思?”吴霜序诧异地环顾四周,“你不该送我到机场吗?”

“其实我也是刚得到消息。”陈奇望着不远处倒数的红灯,“您的妻儿也住在深圳,这么多年一直都在。”

路虎拐到一个街道口停下。

吴霜序用一只胳膊撑着栏杆,细密的汗珠从鼻尖渗出,他的手操作过精细到头发丝的仪器,此刻却颤抖到无法扶正自己的眼镜。

好久不见。

他想把这句在梦里排练过成千上万次的话再试一次,简短的几个音节却卡在嗓子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好久……不……”

他设想过无数种重逢,以为她会暴怒,会冷笑,会歇斯底里,会把门重重关上叫他滚,唯独没想过她早早作出了回应——回应了沉默。即使住在距离他直线距离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也从未让他知晓。

他抬起头,前面是散发着霉味儿通往老式小区的街巷,身后是深圳繁华的钢筋水泥丛林,他像某年某月被翻开的旧报纸,被叙述在遥远时光的某个角落。曾经的枕边人就在咫尺可及之处,红砖上青苔隐约记录着她和小孩子生活过的气息。

“老师,你还好吗?”陈奇去小卖铺买了几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塞到吴霜序手里。

“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离我这么近……”

“害怕他们不接受你?”

“嗯。”

陈奇不语,扭头瞥视挂着昏黄落日的枯枝。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恕我直言,您既然选择了加入组织,就该彻底告别过去的身份,多数人都不能同时兼顾事业和家庭,”陈奇淡淡地说,“从这些年一直拒绝您的补偿金,以及为了躲避您换了几次地址来看,她大概率还对您怀恨在心。”

“嗯……”吴霜序依然侥幸道,“我也不奢求重新融入那个家,只要能远远地看上一眼,知道他们母子俩依然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她已经再婚?”

“我情愿如此,如果那个人真的对她好……”吴霜序声音突然一沉,“当然,如果我儿子被欺负了,我也绝不能原谅。”

“前面那一栋应该就是了,”陈奇四处张望,“空手去吗?隔壁有家花店,要不买束花?还是去超市买个果篮?”

“不愧是我的学生,事事都想得这么周到。”

两位科研人士驻足在花店门口,面对种类繁多的花卉犯起了难,凭借对植物类群和环境的研究,他们足够发几篇影响因子不低的论文,但对于送人该送什么花却一概无知。

“今天可真热闹啊,”花店老板笑呵呵,“平时都是小情侣和学生来我这买花,刚刚来了位老师到我这预定白菊,现在又来一对父子,是要送给妈妈?”

陈奇懒得辩解:“请问送前妻应该选什么花?”

老板瞬间脑补出一百多集狗血国产伦理剧,小心地试探道:“是关系好的那种,还是……”

“很多年没见了。”吴霜序苦笑。

“这样吗?”老板思考了一下,“如果你想破镜重圆,可以选白色紫罗兰,它的花语是无声的思念、最初的情感;如果只是表达祝福,好聚好散,可以选香水百合,寓意着释怀和纯洁的离别,你看你要哪个?”

陈奇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站到远处,朝吴霜序摆摆手示意他自行决定别被影响。

吴霜序犹豫良久,叹了口气:“一束白色紫罗兰,谢谢。”

花很新鲜,吴霜序抱着它,暗自思考等会该如何开口。

一旁的陈奇难得露出一丝惊慌,挂断电话匆匆忙忙回到他面前,不安地说道:“老师……请节哀。”

原本干净的夜空蓦然阴沉,路虎冲到墓园,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老师……”陈奇担忧又惶恐,他在想或许灵魂真的有质量和体积,墓碑前的吴霜序整个人“瘪”了下去,像一片凋零的败叶,一动不动地覆盖在泥地里。

“老师,振作一点!”

“嘎!嘎!”

群鸦吟唱欢乐的送别诗,仿佛在庆祝脆弱的生命回归尘土。

“嘎!嘎!”

陈奇猛地醒悟过来,若不是悲痛到几乎冻结的气氛让他暂时失去警惕,他早该察觉到危险的黑色羽翼已经包围此地。

“晚上好,各位!”一只乌鸦降临在对面的墓碑上,冷汗如瀑布涌现在陈奇脊背,他还是挡在吴霜序前方:“夏衍先生,现在不是您该来的时候。”

“啊呀,看来气氛有点不太对,但乌鸦总是伴随着死亡降临不是吗?”它嘎嘎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吴霜序依然像个尸体倒在地上,除了微弱的呼吸没有一丝活人的体征。陈奇举起随身携带的钢笔:“您再不离开,我就要……就要请您离开了。”

其实他的双脚一直在颤抖,即使在黑白错综的组织里,面前这位也一直是纯黑的象征,纯黑之下是厚重的血色。

“作为行政人员我不该干涉研究部的工作,不过我可以送你们一些有趣的情报。”

乌鸦扇动翅膀,漆黑的羽毛松松坠地,它脚下的碑文慢慢开始扭曲,呈现出模糊的画面,让人不经联想到童话中的魔镜。

画面越来越清晰,看起来是个实验室,高中生模样的男孩赤身**漂浮在培养皿中,嘴角时不时冒出一团气泡证明其维系着呼吸。比这个诡异的画面更惊悚的是,男孩胸口似乎被一支箭矢洞穿。

“他是?”陈奇大惊失色,他感觉男孩的五官非常面熟。

“你应该问问吴霜序能不能认出来,”乌鸦嘲讽道,“不过无所谓了,这是另一条捷径。”

“什么意思?”

“虫箭。记住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能让第二个人听到。”乌鸦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你们的研究是一条稳定能出结果的路,将来有一天必然能培育出廉价的移植器官,乃至于治愈绝症,达成永寿永生。但这个过程过于漫长繁琐了,虫箭不一样,它是古籍记载的‘神’之造物,被虫箭认可的人即可获得神权,无论是永生,还是生杀予夺的权力……”

陈奇想逃,但学者本能的求知欲反而让他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什么样的人可以被认可?”

“尚不明确,我们从上个世纪就开始用各种各样的人进行实验,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黑人白人……可惜他们都死了,无一例外,唯独这个男孩……”乌鸦顿了顿,“坚持好几天了,每次在心脏即将停止跳动时,都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支撑他活下去,或许我们已经离答案不远……”

“这是首领的意思,还是你的主意?”陈奇紧张地问,“无论如何这个研究已经远远超出人道主义能够接受的范畴了,我希望你立刻终止!”

“傻孩子,有时最短的捷径就是绕远路,你越是被稀奇古怪的桎梏限制,越是难以寻觅终点。还记得我说的吧,今天说的话不能让第二个人听到……”乌鸦的声音突然严肃,“你就是我挑选的接班人,杀了吴霜序,他的研究就由你接手了。”

“你……!!”虽然心里隐隐约约被触动,陈奇还是怒吼道,“如果科学的进步建立在损害人类社会的基础上,科研本身就失去了意义!”

“你没有拒绝的权力,作为吴霜序的得意门生,你拥有和他一样的头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你也不是百分百不乐意吧。”

陈奇这才相信同事间广为流传的“黑色乌鸦能够看穿人心”是真的了,不敢直视它的眼睛:“是啊,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的小角落,不过在未来某天它将我淹没之前,我断不会答应你!”

“是不是什么话都要我重复两次?”乌鸦有些不耐烦,“算了,或许是你老师在旁边给了你一点反抗的自信,把它掐灭就行了。”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十几副熟悉的面孔将墓园团团包围。陈奇不寒而栗,来者皆是夏衍的亲卫兵,每个人都是替身使者社会中赫赫有名的刽子手。

“你敢!”陈奇气血上涌,拔出钢笔插到自己的咽喉上,“你们对老师动手,我就自裁,让你们什么成果都拿不到!”

一阵哄笑之后,乌鸦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还能操纵尸体,既然你不愿意以活人的姿态为我效力,我不介意少开一份薪水,上吧。”

黑色的重压步步紧逼,陈奇万念俱灰,坐在吴霜序身前:“老师,这回咱们是玩完了,如果有来世咱俩都别当科研人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咦,怎么……”

一直俯首朝地的吴霜序被陈奇抱起,他的身体失去了人类的触感,有些坚硬,又有些脆性,陈奇掀开他的外衣,透明的镜面竟在他的胸口蔓延,慢慢爬上了脖颈。照这个势头,很快吴霜序就会变成玻璃人。

乌鸦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即刻发令:“愣着干嘛?动手啊!”

群鸦纷纷朝他俩扑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霜序睁开了眼睛。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那双眼睛里包罗万象,仿佛容纳了宇宙运转的至理法则。

来者们感受到危机,一些人后退几步,一些人继续出手,可无论作何选择,此刻他们眼里能看到的,只有一个分崩离析的世界。

是的,世界像破碎的镜子一样,从天穹到大地,从墓园到城市,全都在破碎。

“不好!”

有人想反抗,挥刀朝破碎的方向斩去,然而此时的他们宛如镜中人,无论爆发多么强大的威势,镜子外的人轻轻一敲,镜中世界就能一直碎裂到星海尽头。

夏衍感觉不妙,火速切断了与乌鸦的连接。为了防止吴霜序暴走,他提前飞到了地球彼端洛杉矶的一座度假岛上,他大口喘着粗气,端起桌上的可乐抿了一口,突然吓得魂不附体——

他的手指,也开始变得透明。

“这老不死的!”夏衍急了,掀开乌云般翻涌的羽翼,企图换一具新的躯体来解除这种效果。

“要说老不死,你的年纪应该更大点吧。”慵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衍打了个趔趄,差点尿裤子。

“吴霜序”坐在藤椅上,眺望彼岸加州绚烂的夜景,可他身上完全没有吴霜序那股学究气质,浓郁的血气凶如从地狱厮杀上来的恶鬼。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你的替身怎么可以跨过半个地球找到这里??”夏衍想逃,可是这阵犹豫让他的半个身子已经融入了镜像。

“平时肯定做不到,但他燃烧几十年寿命使出的‘万镜华’当然可以。”一镜天抬手,鄙夷道,“尔辈当以死偿还。”

天地寂灭的一瞬,以这座岛为中心方圆十里的一切被卷入错综复杂的镜像世界碾压、翻滚、碎裂、蹂躏……直至黑羽散落,血肉模糊的夏衍倒在已是一团乱麻的海水里,鲜血铺就他即死的温床。即便奄奄一息,他还是从嘴角挤出一句:“你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一镜天没有迟疑,抬手做了个紧握的动作,对方即刻变成一团肉球,然后炸开。

黑烟从他死去的地方腾空而起,一镜天皱起眉头,一只乌鸦裹挟其中,以最恶毒的语气咒骂:“恭喜你触发了‘群鸦夜宴’的亡语,你今生的结局必将被至亲之人杀死!让我们在地狱尽头再相逢吧!”

话音刚落,乌鸦便消失在了虚空中。

一镜天歪歪头:“说来我倒是好奇吴老头的至亲之人是谁,如果这个诅咒能帮他找到一个,倒也不错?”

白家梁赶到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个街区的范围内,目光触及之处所有物体都被搅合在了一起,像是令人作呕的垃圾场。可垃圾场中央的墓园却几乎完好无损,陈奇张大嘴巴坐在地上,旁边还有个奇怪的人形生物。

“陈奇!”白家梁赶到他身边,“你还好吗?老吴在哪里?”

陈奇暂时还没恢复语言能力,大脑也稍微有些卡壳,只能无助地指了指身边那个四不像的“东西”。

“这是……吴霜序?”白家梁大惊,“Show hand!命定星轮!”(第十四章的引子出现过,还有人记得嘛QAQ)

人形生物逐渐有了呼吸,破碎的五官也开始复原,当他能够开口时,眼泪早已先话音一步流出——

“我怎么还行走在这残忍的人间……”

“为什么!”凌寒气急败坏,“吴霜序你个傻x,你把我们的计划全毁了!”

吴霜序形如枯槁,低头垂目:“对不起……”

“不是,到底为什么??!!”凌寒快被气疯了,“你为什么要帮他?这都生死存亡关头了,你自己不要命还要搭上我们吗?”

“不是的……”他苍白无力地辩解,“是为了我儿子……”

凌寒愣住了,想到吴霜序好像提起过这个话题。

“我来为各位讲解一下吧,”被凌寒压在身下的首领突然开口,“吴先生其实很多年前就知道虫箭存在了,他儿子被前高层人士诱骗参与了激活实验,幸运的是他遗传了父亲强大的血脉,没有死去,还获得了替身能力;只可惜他的激活是不完整的,一半是人类,一半是虫箭赋予的神之躯,两种矛盾的血源在他体内争斗了很多年,如果不进化完全可能过几年就会死去。”

“这就是你帮助他绑架乔夕的理由?为了救你儿子?”凌寒毫不领情,“你知不知道这个恐怖的男人在追求永生?要是让他得到了乔夕的力量,你敢保证能够阻止他实施更邪恶的计划吗?而且你们擅自这么做,有把乔夕当人看吗?还是说你始终把她当成你的试验品?”他的眼中简直要喷出火焰。

“只要一点表皮细胞……一点点就好,凌寒,算我求求你了,理解一次我作为父亲的心情吧,我已经失职太久了,这是我唯一能弥补的……”

凌寒的呼吸逐渐紊乱,无数念头像大摆锤在他脑海中惊惶不定。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吴霜序如此卑微可怜的一面,这个叱咤替身使者世界多年的学者此刻只是个无助的老人,他们的视线相撞,撞出愤怒、不解、困惑、厌恶、悲痛、怀疑、遗憾……可最后,竟生出一丝丝怜悯。

他没法原谅吴霜序,可他却理解这种行为一定会发生。即使换成自己那个平庸普通的父亲,在儿子面临死亡威胁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干翻全世界。

“不用过度猜忌我,我也只是跟沧渊临泽一样的俗人,”首领优雅地笑着,“有人为了信仰杀戮,有人为了财富杀戮,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永生做点坏事呢?小凌同学,小张同学,如果同意的话就松手吧,我们一起等待成神的乔夕归来。”

“凌寒,别……”

“张东,听他的吧……”凌寒取消了肌肉状态,缓缓站起,“乔夕还在他们手上,目前只能这样才好保证她的安全。”

他想到薛定谔的猫,那只被用于讲解量子叠加态的可怜生命。衣冠楚楚的人类傲慢地争辩生与死的话题,科学家等着功成名就,媒体急着炒作,民众把它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一个人真正在乎过它有50%的概率会死于毒气,在窒息的痛苦中煎熬五脏六腑,死后被当做化学垃圾处理掉,丢进焚化炉烧成灰。

它不懂可能改变人类文明进程的量子力学,它只想度过下一个蝴蝶翻飞的春天。

凌寒转而面向吴霜序:“等一切结束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你不配当父亲,也不配当老师,不,你甚至不配称为人!”

吴霜序沉默,随之而来的是回荡在整个实验室的沉默,众人听着仪器滋滋作响的声音,各怀心事。

张东呻吟道:“我想我还能抢救一下……”

凌寒这才注意到他刚刚被戳瞎了眼睛,呼唤道:“凯特先生。”

举着小号的男人踏着轻快的步伐跳起舞:“在!”

“治好他的眼睛。”

“明白!”凯特先生掰手指计算着,“算上上次的,您在五年内都不能再借贷了,只能定期还债。”

凌寒冷汗直流,此刻也只能装作镇静:“知道了,你走吧。”

凯特先生消失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另外,债是一定要还的,哪怕失去替身能力都要还,只要喊一嗓子就能进行,我随叫随到,你可以自由选择还肝、还肺……”

“滚。”

一切归于宁静,张东靠着实验台坐好,眼窝中破碎的玻璃体在逐渐修补。

“嘶嘶……”

震颤犹如胎动,那颗果实轻轻动起来,四人的目光齐聚。只见一条色泽红润的大腿从中破出,仿佛创造亚当。

水汽蒸腾,新生儿般的双腿接连冒出,他们几个愣住了,因为两腿间露出了属于男性的器官。他不紧不慢地踩到地上,纤细光滑的身躯撕裂果实,最后以平稳的步伐踩地。那不是乔夕,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首领微笑,走到他身旁,温顺地低下头,像臣服于神祗的羔羊。那人伸出手揪住首领的头发,轻描淡写地把那个有百年历史的脑袋拔了下来。

首领死了。

三人都被眼前的事迹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直到凌寒缓过神,惊呼:“孟平?!”

包括吴霜序也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不应该是乔夕吗?为什么……”

“感到奇怪吗,父亲?”

“父亲?!!!!!!!!!!!”凌寒如同触电一般,无数根断了的线终于在脑袋里接上——“你是吴霜序的儿子!原来如此!这么一来,这么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按吴霜序和首领所述,他年轻时为了研究丢下了妻儿,后来儿子被诱骗参加了虫箭实验,由于残缺的激活不得不留在组织里,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孟平明明职位不高却总能和高层交流。

而且……老班的那个孟平……啊对了!世界上绝不可能有如此巧合,剧院里的那场梦早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孟平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在吴霜序抛弃他之后,他的母亲带他来到了深圳,成为了老班的学生,却因为被霸凌最终改变了人生轨迹。这么看来,那个女人,吴霜序的前妻,孟平的母亲是病逝了。在那之后孟平应该和吴霜序关系彻底闹掰,在组织的资助下出国留学,遇到了朱斯蒂娜,最后又回到组织。

可目前最大的问题是——

“为什么,首领会心甘情愿地被你杀死?”

“心甘情愿?”孟平浅笑,“你说错了,他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啊。”

孟平在那颗脑袋里掏呀掏,连根拔出一粒种子,跟天台上首领分身里的种子一模一样,“喏,他早就归我了。”

凌寒暂时无心了解孟平是如何控制首领的,急忙问道:“既然你在这,那乔夕在哪?”

“她呀,不也在你面前吗?”孟平拔出胸口的虫箭,“在这里面。”

看着说不出话的三人,孟平笑道:“需要我把故事梳理一遍吗?父亲,你可能以为当初是夏衍拐走了我,事实上是我主动求他把我从少管所里接出来,进行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实验……”

“你为什么答应他?!”吴霜序悲愤道,“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十死无生啊!”

“父亲你不懂,对芸芸众生来说,生与死的距离不过一道薄薄的纸。曾经的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追逐虚妄的渺小虫豸,在母亲死后我终于明白,人类的生命太脆弱了,我必须追求无上的伟力,才能从命运的洪流里上岸……

“我就是这么得到了蔓生之种,它是一粒种子,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孕育着无数可能性。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其寄生能力,只是以普通专员兼试验品的身份潜伏在组织里。在命运之夜发生的那一天,当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我却最先反应过来——这是天赐的良机!我寄生了毫无防备的首领,从此整个组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可惜的是,人类的躯体还是过于脆弱,我无法进一步被激活,获得传说中的镇魂曲。乔夕有机会,但觊觎她的人太多,沧渊、白瑜、临泽,还有你们,都是难以忽视的阻力。为了夺取她,我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慢慢寄生完南京分部的绝大多数人,策划了这几天一系列好戏,看着你们又哭又闹地挥刀相向,真有种计划稳步进行的快感。”

“所以Mix的杀手是首领……不,是你请的?”张东的声音都在发抖,“还有肖雨佳的导师……不是宗洋,是你?”

“肖雨佳吗?她是个虔诚的信徒,至死都在迷信这个社会运转的法则,愚不可及。”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吴霜序悲哀道,“儿子,我以为你只是恨我,但你这一切所作所为仿佛是在报复……整个世界。”

“父亲,你以为你还有和我平等对话的权力吗?”孟平的声音突然严肃,如洪钟轰鸣:“跪下!”

不容反抗的重压植入他们的肩膀,让他们几乎嵌入地板。凌寒艰难地抬头,孟平俯视着他们,好像在看蝼蚁。

“可恶……”凌寒挣扎着,可是成功开启镇魂曲的孟平已经是绝对意义上的“神”,他们根本无力反抗。

孟平身后,那个剧院里出现过、在深海中弹过琴的少年信步走到凌寒身边,凌寒这才发觉他长得跟孟平一模一样。

少年贴近他的耳朵,轻声呓语

“睡吧,长眠是生命的终极意义。”

海面逐渐浮起几组气泡,普奇几乎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看来安博里欧在闭气憋死和被一拳贯穿之间选择了后者。

幽邃的海底慢慢出现一颗金黄的脑袋,在光暗交替的天幕下,男孩惊恐的表情显得格外有电影感,上世纪的老式悬疑片也喜欢用这种闪光滤镜来烘托死亡氛围。

“愿主怜悯,”普奇举手挥落,没有什么能够阻止男孩人头落海,然后整个旧世界都将成为他的祭品。

“啪!”

普奇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这手感明显不对,像一掌拍到了水池,而不是人体坚韧的骨骼和结缔组织。

天地凝滞,白金之星在沉寂许久后再度爆发!

承太郎从水里钻出来,看到普奇狰狞的面目不由得皱皱眉。照理说这是绝佳的攻击时机,神父毫无防备地站在他面前,安娜苏的潜行者帮他找到了神父伤害水幻形的时间点,只需一拳,横跨百年的血腥宿命就能被尽数斩断。

但乔夕特意叮嘱过,千万不能直接攻击普奇,尤其是他和徐伦。她说,此刻的神父得到了命运的眷顾,乔斯达的血裔无论如何都无法跟他对抗。

除非,去往新世界,或者消除这种庇护效果。

承太郎深吸一口气,抱着神父潜入海里。五秒的时间配上白金之星的速度,以及乔夕事先准备好的水路,足够他把神父带到一个无法轻易逃脱的深度——虽然神父相对于他们是光速,但在神父的体感而言,依然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浮上海面。

“咕,咕!!!”普奇大惊,明明前一秒自己已经把男孩撕成碎片,结果此刻的他竟然来到了一片漆黑的水域!巨大的恐惧在他心里爆炸,出于本能,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上划水。

“啊啊啊!!!”普奇终于浮上海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定睛一看却傻眼了——无论眺望何处的地平线,都有一层厚实的液体覆盖着,这牢笼一般的水罩一直蔓延到穹顶,而且在徐徐向他靠近。

这就是乔夕的计谋——用水幻形伪造安博里欧潜入海里,让神父关闭自身的加速从而和他们体感一致,并且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全然没发觉一座厚度长达一公里的水罩已经慢慢在他头顶升起。事实上,在光线变化如此繁琐的背景下,他就算抬头也很难察觉。

现在,乔斯达一行人还平安待在深海,而神父要么慢慢耗尽水罩里的氧气——这可能需要很多年,但对乔夕他们而言只有一瞬——要么选择突破这层水罩,但是无论从哪个方向潜行,一公里的厚度都已然超出了人体的极限。

“渎神者……不敬之罪!”普奇勃然大怒,显然使出这招的人把他当成了瓮中的老鼠,“天堂制造,加速终止!”

普奇说出了这句话,监听着海面的乔夕大惊,可随即反应过来,普奇并没有让全世界的加速终止,而是让自己的速度和体感回到了与他们一致的水平。普奇打算让这层厚厚的水罩从四面八方倾落,在天堂制造对无机物的加速下这只需要弹指一挥间。

乔夕可以维持着水罩等神父饿死或一直到窒息,但地球显然支撑不了这么久,她选择顺应神父的心思——若水罩自由下坠,处于水罩中央的他要承受这堪比1500倍广岛原子弹爆发的水压冲击。

“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呼啸过后,挡在神父上方的天马抗住了这轮攻势,普奇口吐鲜血,即使是神级替身也无法硬抗如此毁灭性的冲击。

他尖叫着,再次开启加速,体面尽失:“乔斯达家的x种,等着我……”

普奇很快就说不出话了,在他的头顶,还有一层一模一样的水罩覆盖着。

艾梅斯的亲吻,堪比修改器的霸道替身,就这样复制了乔夕神迹般的替身能力,无与伦比的水罩二度出现。

“为什么……”普奇瞪大眼睛,“神呐,你不再眷顾我了吗?”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神,”徐伦出现在他身后,“只有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重拳挥落,神父嘴里的牙掉落了好几颗,然而他还没有在空中调整好身形,一记鞭腿又狠狠把他抽飞。

普奇坠落在海面,无法言述的恐惧让他无法站稳,一转头,空条徐伦,空条承太郎,安娜苏,艾梅斯,安博里欧,还有一个陌生的东方面孔已将他团团围住。

“怎么会这样?天堂制造!天堂制造!!!”

“蠢货,”乔夕叹了口气,“还没发现吗,当第二层水罩升起,命运就已经站在我们身后了,而你……”

神父搂着天马,试图往海里逃逸,然而只是无用的挣扎。

“而你,已是死路一条!”

细长的青色丝线从水里浮现,石之自由彻底连接了在场所有人的宿命,包括神父在内。六人一齐发力,饶是天堂制造的面板强无人道,也在绝望中被丝线拖拽回来。

“这是为了全人类……我的能力是神的旨意!是神所希冀的能力!新人类将被创造出来,人类会在心安的幸福中得到救赎……觉悟吧……觉悟者恒幸福!”

空条徐伦握静拳头,她感到石之自由上倾注了无穷无尽的意志,这份沉甸甸的意志超越了觉悟、信仰、命运,连同先前逝去的ff和天气预报一起,赐予了她石破天惊的力量!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还有我!”

乔夕眼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站在徐伦身边,酣畅淋漓地挥拳——

“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潜行者!”

“Kiss!”

“砰砰砰砰砰!”

“去吧,白金之星。”承太郎按下帽檐。

星辰闪耀,天光璀璨,万物喧哗褪去之后,一切再度归于安宁。

海浪重新拍打海岸,千年前如此,千年后亦是如此。

“唔……”

乔夕看见自己的下半身飘起萤火,不知是通过了试炼,还是真的要消失了。可无论如何,她都和乔斯达们一起战胜了命运。

“你要走了吗,”安博里欧大喊,“我们还能再见面吧?”

“当然,欢迎你们来中国找我。”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乔夕愣了一下,粲然一笑,“我是乔夕,是身体里流淌着乔斯达家黄金精神的一员,是dio 的末裔,是能够操纵大海的替身使者,我还是中国的一位高中女生,是被家人、同学、老师爱着的,不会再有任何恐惧的乔夕,再见了各位!我们在时间尽头再见!”

面前的海洋突兀地消失,刚刚还在交谈的人也无影无踪。乔夕感受着虚无笼罩,长叹一口气,慢慢接受自己化作乌有的事实。

“恭喜,恭喜!”黑暗中萦绕着熟悉的声音。

“凌寒?”乔夕大喜,“你也在这里?”

“我不是凌寒,我只是模拟你心底最信任的声音。”他慢条斯理地叙述着,“你通过了前四层试炼,鉴于你优异的表现,第五层的【战斗】准许你直接跳过或观战,进入到第六层的【选择】,最后进行第七层的【决战】。”

“太好了!”乔夕有点小骄傲,虽说一路上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帮助,但她还是全力发挥自己的潜能战胜了各种各样的敌人,这给她带来了莫大的信心。

“是否直接进入第六层【选择】?”

“当然!”乔夕不假思索道。虽不知这个试炼到底是什么名堂,但外面的现实世界估计早就打成一锅粥了,能尽快出去自然是最好。

一排阶梯幻化在她前方,她扬起头,大踏步向前奔跑。

耳边又传来那首烟雾缭绕般的歌曲。

“有人传来窃窃私语道,如果我们能呼唤那曲调……”

“风笛手会带领我们解开疑惑……”

“对那些伫立已久的人来说,新的一天终将来临……”

“森林里将会回荡着欢声笑语……”

乔夕向前迈出的步子突然僵住了,她迟疑片刻,对着虚空提问:“请问一下,第六关的【选择】和之前的试炼有关联吗?”

“无法透露。”

“那么换个问题好了,如果我观战了第五关,我做出的选择会有所不同吗?”

“凌寒”顿了顿,回答:“可能会。”

乔夕托着下巴停在原地。在她的预判里,第七层的最终试炼多半是dio,那是承太郎面对过的头号大敌,也是全人类的劫难。如果试炼的目标都是乔家面对过的敌人,没理由不让dio露面。乔家人大多对dio有所了解,多观战一场积攒些经验总之没有坏处。

而且,她冥冥之中有种预感,第六关的【选择】可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就像考试前老师突然冲上讲台说“我们赶紧复习一下xx章的内容回头可能会考”,那就一定要考;既然旁白这样说,那第五关一定会有关键的作用。

“让我观战第五关吧……”

“啪!”

话才说到一半,场景立刻切换到了夜幕中繁华的城市,乔夕被吓了一跳,高楼之上,两个魁梧的男人在交错缠绕的绿色条状物中间对峙。其中一人着装华丽,眉眼间透着掩盖不住的邪气与傲慢,虽然素未谋面,乔夕还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血缘的共鸣。

他是Dio?乔夕疑惑,如果这层的敌人就是Dio,那最后一层的对手会是谁?而且钟楼旁与他对峙的青年也不像承太郎,因为承太郎的眉眼始终如刀削般坚毅,面前这位青年却有一股稚气的倔强。

“没错!碰一下就会发动的法皇结界,早就遍布你周围半径20米的范围!不管是你,还是世界的举动,我都能了如指掌!”

乔夕看懂了,此时还无人知晓dio的替身能力,眼前的青年试图用饱和攻击的方法来感知与探查。但这必然是个致命的错误,因为相似的方法她也试过很多次,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两个前提下:替身构筑的探测范围足够严密,以及敌人即便从中突破也有方法保证自身安全,缺少哪一种都有可能将生命断送。

她有些不忍再看。

“接招吧,dio!半径20米的绿宝石水花!”

宛如银河倾落,闪烁的绿宝石从四面八方扑向dio,然而他果然不紧不慢地咧嘴笑道:“‘世界’真正的能力就在于它能够支配整个世界,砸,瓦鲁多!”

瞬息过后,那个眼里闪着光的青年被击落在屋顶的水箱上,全力构筑的绿宝石弹幕也如他短暂炫目的一生轰然碎裂。

够了。乔夕感觉心脏隐隐作痛。

快逃吧,你的同伴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救你?

“居然敢把花京院……”精神矍铄的老头站在另一座屋顶怒吼,“你那具身体,哪怕是为了艾莉娜奶奶,我也要把它抢回来!”

“艾莉娜,你是说那个乡下小丫头啊,真是无聊……”

乔夕不太想听几个世纪前的八卦,慢慢漂浮到受伤的青年身边,他的躯干因为脊骨断裂而变得扭曲,再也没有力量支撑着站起来,显然,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贴近他的呼吸,乔夕才发觉这个青年可能只有17岁左右,跟她年龄相仿。可他的肩头没有星星,脸上也没有久经沙场的风霜,他应该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每天上上课,打打球,闲暇时刻瞟一眼喜欢的女孩,凭这张英气十足的脸朋友不会少,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人类历史上最凶恶的暴徒对峙厮杀?

乔夕无比期待他能够活下去,虽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实,可他痛苦的面庞让她不由得联想到凌寒和张东,那两个原本过着平淡生活的高中生,因为她的闯入被卷进各种血淋淋的纠纷,和杀人如麻的组织与杀手交锋,好几次濒临死亡威胁。

她已决心去面对残酷的命运,但始终说服不了自己把他们也推入汹涌的浪潮。

青年吐出一大口鲜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双掌齐拍,射出一片晶莹剔透的宝石。

“收下吧……我最后的……绿宝石水花。”

“什么啊,完全打偏了……”Dio默默吐槽道。

青年的生命永远定格在时钟破碎的那一秒。

这是?

青年死去的那一刻,乔夕狠狠闭上了眼睛,然而再度睁开时,她看到了人群中一个孤独的身影。

“花京院同学又在自言自语呢。”

“别理他,他就是想引人注意,胡扯什么绿色的怪物,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您家的典明啊,平时就不爱跟人打交道,作为老师我很担心他。”

“典明,为什么不能对同学们敞开心扉呢?”

年幼的花京院站在人群中,城市的街灯如繁花盛开,他仿佛洋流中央的的一座孤岛,习惯性地一个人走在路上,无悲无喜。

“喂,花京院!”

他愣住了,一个陌生女孩站在街道对面,将足球不偏不倚地踢到他脚边。

“把球踢回来,快!”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瞄准把球碰了回去,继续扭过头不做声。

足球又不依不饶地被踢到他脚边,反复几次后他再也忍不住,丢下书包飞起一脚,似乎要踢走多年陈的愤懑与委屈。

“干得漂亮!”女孩的腿法高明,一抬脚就收住了球,“下一个也要接稳咯,花京院!”

他屏息凝神,这一球的速度非常惊人,如果不是机敏地预判了她的动作,可能足球已经被踢到了九霄天外。

“好,我要加速了!”

女孩的身法逐渐让人眼花缭乱,她的嘴角始终挂着挑逗的笑意,因此花京院在压力倍增的同时也迫切地渴望胜利。两人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间来回传球,像误入城市中心的两只海鸥。

“啊啊啊啊!”气喘吁吁的他终于露出了破绽,凌空飞来的球即将从头顶飞过,花京院心急如焚,绿色的触手“咻”的一下破空而出,划过一道华丽的轨迹将足球弹射回去,掠过那个女生的发梢,从墙壁弹射到马路中央。

“好耶!”花京院才欣喜若狂地蹦起来,又冒出一身冷汗,“姐姐,我……”

“很漂亮的绿宝石,和你头发的颜色很搭。”

“什么?”他张大了嘴巴,“姐姐,你也能看见?”

“准备好,新的一轮要开始了!”

女孩没有动手,不,甚至除了微风让她的头发轻轻动起来,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但马路中间的球像一颗炮弹一样朝他面门飞来,他不敢怠慢,抬脚飞踢,震得脚踝生疼。

“用和我一样的方式,花京院!”女孩倚靠着墙壁说道,“这才是真实的你。”

他身体一震,触电一般停下了动作,面对气势汹汹的女孩,他还是用双腿迎接那颗小小的足球。

“不可以……”他有些倔强地说,“他们看不见我能看见的怪物,我也看不见他们的内心。姐姐,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我。”

他终于看清了横在他俩中间的生物,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八爪鱼,长长的触手形成包围圈击中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球。

“你在骗自己。”

“我没有……”

“你有!”女孩长叹,“花京院,有一天你会遇见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他们和你眼中的世界是同一种色彩,也许相识只有短短几十天,你仍会愿意为他们赴汤蹈火,甚至献出生命。可如果你现在丢弃自我融入人群,或许能自我诓骗,把孤独从枕边压到床下,但往后余生都会和你身后的‘怪物’一样,真我被永远漠视。现在就告诉我你的【选择】!是维持现状,还是……”

“为了真正的朋友,变成‘我以外’的人?”

短暂的沉默后,绿色“怪物”史无前例地爆发,高贵华丽的宝石触手穿越人潮封印了街道的四面八方,男孩大口喘着粗气,眼里血丝密布似乎要勘破命运。

“欢迎成为替身使者,法皇,花京院典明。”

乔夕回过神时,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在大漠与城市的交界处,矗立着铁塔一样的身影。

空条承太郎,全人类都要称之为英雄的男人,此时压低了帽檐使乔夕无法直视他的双眸。他究竟是被第一缕晨光刺得睁不开眼睛,还是在悄悄为逝去的同伴们流泪呢?

尘埃在他脚下熊熊燃烧,那是跨越百年的仇恨在土崩瓦解。

“唉……”

面前的景象逐渐褪色,乔夕知道阶梯又要来到她身边了。

“叹什么气?”凌寒的声音同时出现。

“我觉得好遗憾,世人大多知道承太郎的大名,而花京院的名字却鲜为人知。无论如何,‘世界’的能力是时停这么重要的情报是他用性命换来的。”

“这与试炼的内容无关,请问你是否做好准备进入第六层,【选择】?”

“没有。”

“嗯?”

“我是说,在认识花京院之后,我反而多了些困惑。正常来说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是不会随随便便踏上拯救世界的旅途的,现实又不是热血漫,每个拼命的英雄好汉背后都有深爱自己的父母。可他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除了勇气,我还看到了孤独……无法言述的孤独,到某种程度,孤独的人连死都不怕。”

“所以?”

“你用着凌寒的声音,我都有点难以启齿了,刚刚有一丝奇怪的念头翻过我的脑海——张东,一开始跟组织的牵扯不大,帮我们去查监控也是出于好心,直到那位老奶奶为他牺牲,我才在他眼中看到杀意。可是凌寒……我和他相识的第三天他就在地铁上遭遇了吴霜序,从他给我的记忆来看,是真打算和吴霜序拼命,而我们仅仅了解过彼此的一点过去……我在想,他会不会和花京院一样,心里藏着阵痛,却不会向同伴显露分毫,只是一味地把自己送上绝境……”

“废话这么多,什么时候准备好?”

“啧啧,其实你这个【试炼】也很让我费解呢,感觉我忽略了什么关键的信息。”乔夕翻了个白眼,“不过没时间耽误了,硬着头皮上,也得上!”

说罢她连跑几十级台阶,熟悉的音乐终于进入了略带激昂的部分:

“如果你的绿篱墙窸窣作响,请不要惊慌……”

“这是五月女王驾临之春的一次洗礼……”

“是的,这里有两条路供你选择……”

“从长远来看,你依然有时间改变你的道路……”

乔夕突然呆住了,因为这段歌词好像跟【选择】有所关联。

是啊!我早该想到,为什么【试炼】里会凭空响起一首歌来呢?除非我身处一部三流网文里,没水平的作者喜欢故作玄虚,否则这首《天堂之阶》一定有所暗示!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周围的场景又变化起来。

山谷,小镇,岛屿,大海,钟楼……这次会是哪里呢?

乔夕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迎接未知事物的准备,然而暖烘烘的阳光让她自然地放松下来。

“Jojo!”

“嗯?”乔夕猛地回头,以为有人在叫她。

“嗨!我来了!”

标准的英文在她旁边响起,她才反应过来远处的人并不是在叫自己。

“啊,东方人?”男孩做了个不熟练的绅士礼,“女士,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乔夕连忙用英文拒绝:“谢谢,不过他们叫你jojo,你的名字好特别。”

“哈,是因为我的名字和姓氏开头发音相似,我叫乔纳森·乔斯达,朋友们就叫我jojo了!”

“好的jojo,你要去哪里?”

“我爸爸叫我回家接一个人,是我们救命恩人的儿子,他父亲不幸离世,以后他就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了。”

乔夕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名字是?”

“迪奥,迪奥·布兰度。”乔纳森欢快的步子像一匹小马驹,“我们先走一步啦,相信我和他会相处很愉快的,再见,女士!”

乔夕与自己的先祖挥手作别,惊讶地发现肚子开始咕咕叫,看来这个世界可不是打一场架就能通关这么简单,可能要驻足很久了。

她在大街上闲逛到半夜,街上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没办法,21世纪的中国女孩对他们来说比外星人还稀罕。她用潮汐变出了些这个时代的货币,在一家面包房饱餐了一顿——虽然有点不道德,但黄金精神也是需要填饱肚子才能发挥的嘛。

“女孩,”面包店老板朝她打招呼,“我们这里正好缺个送奶工,负责给城里的大户人家送货,我看你好像在找工作的样子,要不来我们这里,包吃包住,薪水……”

正好乔夕心里还有点愧疚,连忙答应下来:“管饭就好,薪水随意。”

在他们洽谈时,身边走过两位女仆装扮的人,她们的声音很小,却逃不过乔夕的耳朵。

“你知道吗,今天新来了个小伙子,据说要和少爷一起上学呢。”

“是吗?如果是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年轻人,我看他好像挺凶的,刚见面就把少爷撂倒了。”

“真的吗,上帝保佑。”

“可能只是误会,少爷那么好的人,肯定会和他好好相处的。”

“你还没跟jojo接过吻吧?还没有吧?”金发青年狞笑着逼近,“你的初吻对象已经不是jojo了,是我迪奥哒!”

艾莉娜像断了线的纸风筝,无力地倒在污水滩里。

迪奥洋洋自得地背过身,他并不在意这个女孩的想法,他只知道这样一来jojo和她就玩完了。

“你看!”一个小弟瞪大了眼睛。

迪奥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愣住了,素来端庄整洁的艾莉娜此时不住地用手舀着污水,洗刷被迪奥强吻过的嘴唇。

“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啊?明明边上就是一条河……老大?”

小弟们纷纷退后,他们从来没见迪奥如此愤怒过。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故意用泥水洗嘴巴来体现不屈吗?还是在嘲讽我,泥水都比我的吻干净?

他举起了手。

艾莉娜无所畏惧地扬起头,像一只被逼上悬崖的母狼,面对无法战胜的猎人依然磨着齿爪。

迪奥僵住了,他感到有一股奇异的力量牵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无法动弹分毫。

接着是虚空冒出的一拳狠狠击中了他的腹部,迪奥惨叫着倒地,在泥水里痛得直打滚。

小弟们哪见过他这幅狼狈模样,在远处惊恐地喊道:“老大,你怎么了?”

“我没事……”还没说完他又被打了一耳光,半张脸肿成了猪头,“混蛋,是谁在暗算我?”

两个小弟面面相觑,觉得要么是迪奥疯了,要么有鬼神在作祟,吓得落荒而逃。

艾莉娜掸了掸裙摆上的污垢,鄙夷中带着一丝怜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种眼神彻底击破了迪奥的内心防线,他像个耍赖的小孩,拍打污水哭嚎着:“不许走,你们都不许走!”

“他们都走了,”乔夕从树后面走出,“并且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开你。”

“是你!乔斯达家的送奶工!”迪奥面露凶光,“我一定会报复!报复!我要把你全家都烧成灰!”

乔夕抬头望向天空。她本以为即便是迪奥这种恶棍,在“人之初”也能有善良的一面。没想到他竟恶劣至此,一言一行都透着蛮横与阴毒。

不过想想倒也挺地狱的,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全世界就迪奥一个,并且他的结局确实是烧成了灰。

“对你来说,他人的性命就这么不重要吗?”乔夕倍感困惑,“为什么你会冒出这种想法,你伤害别人时,没想过别人的父母会伤心哭泣吗?正如我现在殴打了你一顿,你妈妈肯定会心疼的。”

“我妈妈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乔夕感到一些断掉的线在此刻重新连上,或许她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你爸爸呢?”

“他是个人渣!”迪奥咬牙切齿道,“丑陋不堪,狡猾奸诈,就是他让妈妈饱受艰辛而死!”

“既然你知道他是个人渣,为什么你还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他那样的人?”他气笑了,“荒谬,我迪奥一定会爬到人类的顶端,成为最强的人,从此无论好人坏人都得臣服于我!”

乔夕抬手,迪奥吓得倒退几步,然而乔夕比他动作更快,手瞬间就贴上了他的面庞,帮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汗渍,和泪水。

迪奥呆住了。

“杀了他。”无数个声音在乔夕心中呐喊。

没错!现在杀了迪奥,趁他还没变成那个吸血鬼dio的时候!一切都会结束,一切啊!承太郎会挽着徐伦的手带她走进婚姻的殿堂,花京院终有一天会接触到替身使者社会并解开心结,而我……没了迪奥也就没有我了,但在平行时空里,爸爸妈妈会和那个任性的乔夕一起,去海边,去游乐园,去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凌寒和张东也会邂逅自己的幸福,至少不会从早到晚为生死之事发愁。

原来这就是【选择】吗?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他在潮汐面前,犹如没有抵抗力的婴孩。

她不动声色,和迪奥一起坐在污水里,轻声说:“我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你放弃那些疯狂的念头。”

“你是来劝说我的吗?”迪奥回过神,猛地跳起来,“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别他妈开玩笑!明明我比乔纳森优秀那么多,读书、拳击、骑马,他没有哪点比得过我,就因为他血管里流着乔斯达的血,所以他能死皮赖脸地享用一切,乔家喂狗的残羹剩菜比我这辈子吃过的所有食物都昂贵!我流着那个人渣的血,只能像一条蛆烂死在贫民窟里!你懂了吗!别看总有一群狐朋狗友围在我身边,等有朝一日他们醒悟过来乔纳森这个小丑会继承乔家所有的财产,就会二话不说丢下我去舔他的臭脚!这就是公平的世界!我要把他们一一押上天堂,质问那个高高在上的混蛋,是瞎了眼还是蒙了心,要把黑白颠倒是非混淆!”

乔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法反驳。

相似的话,好像某个人也跟她讲过。

“这笔账,我记下了,你最好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迪奥留下最后一句狠话,悻悻离开。

乔夕躺在泥水里,闭眼静候夜幕覆盖金色的大地。

“再等等吧,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七年转瞬即逝,七年里发生的故事也如匆匆翻阅的书页塞进乔夕的脑海。

在艾莉娜事件过后,乔纳森对迪奥的不满彻底爆发,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恶斗一番。自此两个人的矛盾在那场拳脚中烟消云散,迪奥对乔纳森的态度180度转弯,所有人都羡慕他俩兄弟般的友谊。

唯独乔家的送奶工,一个东方面孔的女孩,始终冷眼注视着舞台上的剧情发生。

“你又来了。”已是成人的迪奥礼貌地接过牛奶,“进来休息一下吗?”

“你的脸上似乎写着什么想法,”乔夕脱帽进屋,“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迪奥神秘一笑:“看来我还是瞒不住你,说实话,我感觉你像个历史之外的看客,不会轻易干涉他人的命运,所以我不想对你说谎,等着看好戏吧。”说着他拿起一个纸包放进餐盘。

乔夕站在楼梯下方,远远瞥见迪奥在拐角处被乔斯达拦下、争执,然后你一拳我一脚。她叹了口气,百年前发生的一切就这么**裸地呈现在她面前了。

“凌寒”突然开口:“即使看到这一幕,还是不愿做出选择吗?”

乔夕收拾好装牛奶的行囊,没有撑起雨具,而是平静地走进雨幕,没有一滴水能在她身上短暂停留:“既然这也是试炼的内容之一,我认为不会如此简单地结束。”

“随你。”

“比起他们的爱恨情仇,我现在更奇怪的是【试炼】本身,”她的指尖轻抚飘摇的雨丝,“为什么会让我遇见历代的jojo?为什么会让我遇见青年时期的迪奥?在进入这场幻梦之前,我的本体在哪里?外面的人对我做了什么?更可疑的是第六级台阶的【选择】,之前都是一开场就直面敌人,胜利则晋级,失败则死,但这层试炼连题目都没给我,让谁做出选择?做出什么选择?选择结果导致如何,完全不为人知。不过我认为最要紧的还是……”

她回首望向城堡一般的乔家老宅。

“吴霜序提到过的石鬼面,让迪奥获得超自然力量的道具,在哪里呢?”

马车纷至沓来,距离乔斯达离家寻找东洋解药过去整整三天了,若无差错,他大概会带着指控迪奥罪行的证据一同归来。

“你现在的样子应该和你的酒鬼老爸挺像。”乔夕冷漠地靠着墙壁,斜眼看着迪奥一瓶又一瓶地灌醉自己。

事实上,迪奥前两天也出去过一次,回来之后性情大变,那股阴郁的狠劲藏在了惊惧和焦虑之下。

“闭嘴,女人,”迪奥担惊受怕地走出厨房,“该死的,管家怎么把灯都关了?”

乔夕不再多言,小声唱起《天堂之阶》的下一个片段,也是**降临前的最后一个片段。

“你的脑袋嗡嗡作响,并挥之不去……”

“以防你不知道,这是风笛手在呼唤你加入其中……”

“亲爱的女士,你是否听到悠悠风声……”

“知道吗,你所追寻的阶梯就在那吹拂的风中……”

走廊上的灯依次点燃,像是曲终人散,又像是演出到了最激昂的篇章。

“jojo,人类的能力真是有极限的啊,”总有人在帷幕落下之后仍在试图改变剧情,“在我短暂的人生里学到,一个人越是玩弄阴谋,就越会在预料之外的事态失足,要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啊……”

“什么?你在说什么?”乔纳森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迪奥。

“我不当人了!jojo!”

电光火石一般,迪奥手上的匕首朝乔纳森刺去,在原定的轨迹里,乔纳森将会被洞穿心脏痛苦死去。

温热的血液流出,乔纳森没有感觉到疼痛,随着枪声响起他的眼前一片灰暗,因为有个伟岸的身躯倒在了他怀中。

“父亲!!!!!!!”

砰砰砰砰砰砰砰!!!!

戴上石鬼面的迪奥,不,应该说是dio,狂笑接下滚烫的弹幕。

“原来这是你的选择吗?迪奥?”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东方面孔的女孩站在迪奥和诸多人影中间,神情肃穆,仿佛来参加一场葬礼。

“闪开!女士!”乔纳森认出了她的送奶工身份,但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吃了这么多子弹的迪奥毫发无损,“他可能会袭击你!”

“已经不重要了,我是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的手里捏着一张石鬼面。

迪奥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赶紧摘下脸上的面具,然而手才刚刚接触到自己的脸,那张面具就化作水流从腮边坠落。

“出来吧,‘凌寒’,或者你的真身,虫箭。”

“不错,你怎么认出是我?”虚空中仍然飘来凌寒的声音。

“从各种角度来说,前面五场战斗并没有【试炼】的实际意义,因为我的敌人全是历代jojo战胜过的,并且我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甚至是并肩作战,所以起决定作用的必然是第六层的【选择】与下一层的【决战】。”

“她在说什么啊?”饶是齐贝林擅长解说,也被这奇异的展开懵到说不出话来。

“提到【试炼】,就不得不想到虫箭。回到一开始,我的本体被人拐走了,这个人必然是组织的人。在凌寒给我的回忆里,奥莉嘉的童年玩伴曾被一支虫箭激发,排除虫箭几经辗转到了‘珠宝商’的手中这种可能,更大的概率是虫箭有两只。”

“不错,继续说下去。”

“假定我的本体被虫箭激发进入了这里,从神父那场战斗就可以看出来,就算在【试炼】里修改了时间线,我的命运也是不会发生改变的,这就更让我坚信这里的一切都是虫箭构筑的幻境。既然如此,我要通过【试炼】才能开启镇魂曲并回到现实,那么试炼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呢?答案竟藏在那首歌里,也就是齐柏林飞艇的《天堂之阶》!”

“很经典的摇滚,不是吗?”

“一位女士坚信所有会发光的东西都是黄金,她想买一架通往天堂的阶梯。于是梦境里出现了阶梯,而‘天堂’指代的就是镇魂曲!”乔夕自言自语道,“为了前往天堂,这位女士去了商店,即使所有商店都已经关门,她也相信,只需轻言片语她就能得偿所愿,我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从结果来看,这位女士一定是通过了某些方法最后踏上了阶梯。”

“那么方法是?”

“方法,呵,后面一长段歌词都很耐人寻味,我认为与前面几层的试炼有关,比如‘当我向西远眺,内心百感交集,我的内心在为逝去而哭泣’,很明显说的是承太郎为牺牲的花京院流泪。这首歌赞颂的就是黄金精神啊!‘新的一天终将来临,为了那些伫立许久的人们’,这些人不就是守望人类命运的jojo们吗?”

“有点跑题了你。”

“在这一句之后出现了跟【选择】有关的台词,‘你有两条路径可以选择,从长远来看,你仍有足够的时间来改变你的道路’,我想这应该是指七年前我对迪奥动杀心的那天,后来给了我整整七年的时间来观察和下定决心。”

“所以你依然认为,【选择】为‘是否杀死迪奥’吗?”

“并不!最让人惊悚的一点在后面。紧接着下一段是‘风笛手在邀请你加入其中’,然后歌曲里的女士就找到了天堂之阶,关于风笛手在这首歌的前面也有提到,如果关于承太郎流泪的猜想没错,那么刚好能定位到花京院牺牲的时间点,也就是‘风笛手会带领你找到答案’在承太郎流泪之前,结合你说过的‘观战第五层会影响你的决断’,我终于明白花京院才是终极谜底!他是引导我走向胜利的‘风笛手’!”

“告诉我,你的答案!”‘凌寒’的声音显然激动了起来。

“小花京院说,‘为了朋友,他可以变成‘他以外’的人’,”乔夕也激动到两眼放光,“是啊,我早该想到了,这场【选择】的主人公并不是我,也不是迪奥,而是你,虫箭!是你在选择我能否承担镇魂曲的分量,既然如此,就让我也变成‘我以外’的人吧!”

她举起手中的面具,狠狠嵌入自己的面庞。

终于把这一章肝完了[爆哭]作者这个月经历了好几场变态难度的考试,尤其那个医学影像,什么MRI,核医学,超声,看得我头昏脑涨。

在这章写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有个重要伏笔没埋,悄悄修改了下第十八章“时间之外”里凌寒和眼镜妹的对话,希望不会破坏阅读体验,呜呜。

这一章写到了我中学时期最爱的角色花京院典明,忍不住多花了点笔墨,反复改了十几二十次,怕把他写得软弱了,又想描绘出原著里的那种孤独感,唉,真的太难了。

下一章将是决战前的最后一章,也是乔夕和凌寒步入决战的门票(没有张东额,但不是说他会出意外),所以下一章的重要程度非常夸张,我可能要花不止一个月的时间来打磨,感谢大家能够耐心等待。嘿嘿,看到自己的作品能有这么多点击还是很激动的。

好嘟!开始肝![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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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猫箱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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