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也觉得这样有些莫名其妙,俞青垣说完后就直接愣住,半晌,微微垂下眼睑,脸色苍白:
“我要回去了。”
语毕,转身松开紧扣的安全带,推门下车。
“喵~”
然而在他鞋尖落地的瞬间,随着一阵若有似无的柔软触感传来,凄厉尖锐的惨叫声便毫无预兆的响起,惊的原本平稳的步伐倏然踉跄。
仓促间,俞青垣伸手扶住车窗。
“怎么了?”
谢屿察觉出变故,几乎立刻跟着下了车,连门都顾不上关,直接三步并作两步的绕到副驾驶那边。
然后,他就看见杂草丛生的绿化前,一只明显还没有成年,却拖着比身体大了两倍不止的肚子的小白猫从旁边掠过,踩着围墙边堆积的青瓦,慌慌张张窜了上去。
艹,这什么垃圾社区?
保安呢?物业呢?
吃干饭的吗?
丝毫不知道某人心中没有道理的谩骂,俞青垣闻言只是摇头,视线追随着那道脏兮兮的笨重身影,直到对方完全消失在拐角尽头。
似乎……是三楼家的猫,因为抓伤小主人被遗弃了。
脑海中信息一闪而过。
又很快的消失不见。
似乎从某一刻开始,身体中属于正常人类的情绪就开始莫名其妙的变得寡淡,兴趣缺缺。
他收回视线,转身,默不作声的朝着昏暗狭窄的楼道内走去,像一阵飘忽吹过的风 ,勾着少年人躁动又隐忍的心。
谢屿下意识伸手,然而话到嘴边,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等脚步声消失了很久之后,才狠狠地朝着新车的漆面踹去,表情阴郁。
他想,是该先解决掉一些麻烦才对。
经年累月的原因,楼道两边墙皮早已脱落的差不多了,感应灯一闪一闪的,隔音差的从一楼都能听见三楼小孩高分贝的尖叫。
无疑,除了退休的老人和全职带娃的宝妈,以及无业游民之外,就不会有其他人会选择租住在这种既偏离市中心、又交通不便、还随时都要面临拆迁重建的落后地界。
“吱嘎~”
贴满小广告的铁门被推开,熟悉的、逼仄的房间再次映入眼帘。
寒风吹起窗幔,却怎么也吹不开浸染在沙发上、墙壁间的那股奇怪的味道,根深蒂固、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洗礼的味道。
俞青垣皱起眉,难以抑制自心底萌生而出的厌恶的情绪。
然而正在这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自上而下,缓慢却异常规律,就像被提前编写好的程序一样,有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
俞青垣顿了顿,身形一转进入房间。
他没注意到的是,某一瞬间,那彻底停滞住的脚步声。
男人侧过头,定定看向门缝最深处,原本颓废的眼睛睁大,像是见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一样。
似乎只是一瞬间,又好像过了漫长的许多年,终于,那张俊美又萎靡不振的脸上缓缓的、缓缓勾出一抹狰狞到了极点的笑。
宛如恶鬼。
而彼时,俞青垣并不知道事态的发展会由此彻底失去控制。
虽然从宋知简死的那天开始,一切就已经没有可挽回的余地了。
他顺着门板瘫坐在地,身体冷得要死,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
心中莫名惶惑,后知后觉的,可明明,应该庆幸的不是吗?
为什么,会这么的……痛苦?
【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随时都在】
还是那个来自于未知的号码,不过已经换了副关切的语气。
俞青垣不怎么上心,只抬眼,扫视一圈乱糟糟的房间,然后撑着墙壁站起身,再也无法忍受了一样。
他快步走到卧室中,拆下泛黄发酸的被套,又打开衣柜,把所有挂着的,堆叠的,破洞的,好的坏的衣物通通打包,再拖到客厅,收拾好沙发上的脏衣服,门口的脏鞋子,浴室好久不换的生活用品,以及厨房里乱七八糟开始冒苍蝇的锅碗瓢盆,连带着垃圾一起,所有目之能及的,全部一股脑堆积。
而等停下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就已经彻底昏沉了下去。
俞青垣坐在袒露着木架的老式沙发上,手脚冰凉,头痛欲裂,可视线却依旧不住找寻着,一张漂亮的小脸惨白,连带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凌乱的散在肩头,朦胧的就像雨后的山茶花一样,憔悴又美丽。
然后,某一瞬间,他原本微微颤抖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变得僵硬。
透过映着小区零零散散的灯光,以及反射出骤然空旷下去的房间的玻璃窗上,门口鞋架边昏暗的角落里,他看见了一双眼睛。
不,准确来说,是一团类似于人类轮廓的模糊黑影。
“他”趴在承重墙的拐角处,就那样无声地、不知道窥视了多久。
俞青垣回头,看向门口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
……没有。
是错觉?
他爬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导致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好在及时扶了沙发一把。
只是……
手指无意识紧摩挲衣角,又看了一眼,转身脚步虚浮的挪到玻璃窗前,就像端详一幅名人的伟大画作一样,久久的凝视着,找寻着。
然后,那双仿佛倒映着整片天空与云彩的浅色眼眸不可置信的睁大。
……
“他妈以前不是做那个的吗,就是那个,谁知道生的儿子有没有传染病,大家躲都来不及哪敢往上凑啊……警察叔叔,我们真不熟,那种性格孤僻智商还高的家伙,指不定就有什么反社会人格,电视里不都这么演,自杀也比……”
"啪嗒~"
一簇橙黄色的小火苗窜起,片刻的照亮了烟雾弥漫的办公室。
徐默坐在桌前,电脑上是刚刚调取出来的网络报告,录音里,年轻任性的学生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他没什么形象的往椅背后一瘫,眼神望天,放空着一言不发。
终于,随着墙面秒针滴答滴答跳转到十二点的位置,手机闹钟准时的响起,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
徐默缓缓呼出一口潜藏在胸腔内的浊气,随手将烟蒂按灭在已经堆满了的烟灰缸中,然后起身,拿过外套,毫无留恋的走出警局大厅。
无人注意的是,在电脑息屏前的最后一秒,主页赫然停留在一篇关于本地商圈新贵葛氏的报道上,角落照片中,一男一女捧着代表年度企业家的证书,姿势亲密,笑容得体,俨然上流圈子里一对恩爱和谐的中年夫妻。
作为一个在国内GDP从来没有下过前五的超级大都市来说,江鹭市的夜晚无疑是十分热闹的。
灯红酒绿,歌舞不歇,年轻的男女们穿着时髦,不停游走于大街小巷中,尖叫着、大笑着,肆意挥霍着金钱和无限的生命力。
即便徐默自认早已过了喜欢那些浮躁东西的年龄,可偶尔路过时还是会忍不住停留,然后感叹,花花世界迷人眼。
就是不知道在这样的繁华下面,究竟还孕育着多少罪恶,又有多少人会为此付出一切。
想罢也没再犹豫,直接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开出市中心,朝着越来越偏僻的方向前进。
大约行驶了一百十多公里,道路两旁的建筑就开始逐渐变得稀疏,灯光零碎,寂静无声,明明还是同一个地区,却仿佛已经和之前被分割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虽然在某些方面来说也确实如此。
徐默照着记忆中的地址,很轻易的找到某个老旧的小区,然后想也没想直接拐了进去。
“嗡嗡~”
备注为“家人”的来电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他瞥了眼,继续开了一段后后将车停在一栋标注为11号的楼前。
“怎么样,是不是弄错了?”
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因为干涩而变得有些沙哑,小心翼翼的,似乎连自己都不太信,只是抱着一点微弱的侥幸心理,期待着最后的答案。
“……”
徐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对方不要那么难过,于是,只有沉默。
老人明白了。
“这孩子,怎么想不开呢?”
他声音有些激动:
“天大的事也该找人商量啊,才十八岁,怎么就……唉,也怪我,都怪我,他把奖学金拿过来的时候就该察觉到不对劲的……”
“一把年纪了不要什么都往身上揽。”
徐默皱起眉,出声打断老人越来越掩饰不住愧疚的絮叨:
“你能知道些什么,非要说也是我这个当警察的失职,你……”
“碰!!!”
话音未落,一道巨大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便毫无预兆的自头顶响起,车棚随之凹陷,玻璃碎渣紧接着倾盆而下,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徐默也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判断出可能有人坠楼的信息,于是想也没想,赶忙推开车门。
然后下一秒,大片瀑布一样的青丝便突兀的、毫无预兆的闯入眼前,带着一阵浅浅的清香,在寒风中摇曳,在他心中。
徐默瞳孔紧缩,大脑空白,连电话那头老人满是焦急询问的声音都被隔离在了意识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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