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烨猛地俯下身！那张英俊绝伦、此刻却布满了阴鸷风暴、如同暴怒神祇的脸，瞬间逼近了向澈苍白脆弱、毫无血色的脸。
距离近得几乎鼻尖相抵！近得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灼热（许星烨的愤怒）与冰冷（向澈的虚弱）交织的、紊乱的呼吸气息喷薄在对方的皮肤上。
近得能数清向澈因惊恐而骤然放大的瞳孔里，那细微的、绝望的纹路。
他死死地盯着向澈那双因为突如其来的粗暴对待、巨大的惊恐和深入骨髓的虚弱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那双眼睛，刚刚从死亡的深渊爬回，还带着未散的茫然和生理性的泪水，此刻盛满了不知所措的恐惧，像受惊的小鹿，倒映着许星烨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
许星烨的声音嘶哑低沉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牙关深处，被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挤压、摩擦出来，带着灼热的、几乎能将空气点燃的怒火，更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无处可逃的、濒临崩溃的疯狂质问。
“赔？！” 这个字像一颗火星，瞬间引爆了他压抑的炸药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失控的、撕裂般的颤抖，在死寂的病房里尖锐地回荡，“你拿什么赔？！嗯？！”
他扣住向澈手腕的手指因为极致的用力而指节根根凸起，泛出骇人的青白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那纤细脆弱的骨头生生捏碎！“你费尽心机接近我！在我周围像影子一样打转！记得我不吃香菜！在我难堪时恰到好处地给我解围！送我你那把破伞！淘来那些该死的旧版报告！带我去喝你那碗该死的、廉价的砂锅粥！”
“演得那么像！那么逼真！那么滴水不漏！！”
他几乎是吼出这一连串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石子砸向对方，“就为了现在躺在这里，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跟我说一句‘车...我赔’？！啊？！”
他猩红的双眸死死锁定向澈眼中迅速积累、终于不堪重负、如同断线珍珠般滚落的水光，和那张脸上瞬间破碎、脆弱到极致的绝望神情。
然而，对方这显而易见的痛苦，非但没有浇熄他心头的邪火，反而像泼上了一桶滚油，烧得更旺、更烈！这火焰中，更夹杂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胆战的、冰冷的恐慌——他害怕。
他恐惧眼前这个人！这个总是带着温顺恭敬面具的人！他害怕连此刻这奄奄一息的虚弱，这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这滚落的泪水……都是一种更深沉、更可怕、更难以揣测的算计和表演！他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愚弄！被这看似脆弱的外表所欺骗！
“还是说！” 许星烨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如同濒临窒息的困兽，眼底翻涌着骇人的赤红血丝，如同蛛网般密布。
他的声音猛地压得更低，却蕴含着更危险、更令人胆寒的暴戾气息，每一个字都像在万年冰窟中淬炼过、又淬上了剧毒的冰锥，带着毁灭性的寒意，狠狠扎向向澈，“这又是一场精心编排、做给我看的戏？！一场以命相搏的苦肉计？！用你的命？！来换我的愧疚？！还是换更大的筹码？！啊？！”
最后那个“啊？！”字，几乎是从他胸腔深处咆哮而出，带着一种被彻底愚弄、被深深背叛、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狂怒。
这声怒吼裹挟着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音波，震得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在剧烈颤抖！连旁边心电监护仪上那规律的绿色线条都似乎受到了惊吓，猛地跳动了一下。
“做戏”两个字。
如同两把淬了世间最恶毒诅咒的、锋利无比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捅进了向澈心脏最深处、最柔软也最不堪一击的地方！那个他小心翼翼珍藏了无数个日夜、卑微到连自己都不敢正视的角落。
他费尽心机？
他演得滴水不漏？
他所有那些不由自主的靠近，那些躲在角落里的、带着卑微热度的注视，那些笨拙却真诚的关心，那些在深夜里反复咀嚼、带着酸涩甜蜜的、无法言说的、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恋……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他仰望了太久太久的人眼里，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为了攀附、为了利益的“做戏”？
一场令人不齿的、虚伪的表演？！
长久以来，他用尽所有力气、用尊严、甚至用健康，在生活的泥沼中艰难构筑的、用来保护那颗敏感脆弱心灵的堤坝，在许星烨这狂风暴雨般毫不留情的质问和那“做戏”二字的致命重击下，如同被投入了毁灭性武器的沙堡——轰然倒塌。
彻底粉碎。化为齑粉。露出了底下最鲜血淋漓、最不堪一击的真实。那是一种信仰崩塌、灵魂被彻底否定的、灭顶般的绝望。
向澈单薄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被许星烨死死扣住的手腕传来骨骼几欲碎裂的剧痛，但这□□之痛，远不及心口那灭顶的、被彻底误解、被全盘否定、被视作最卑劣存在的剧痛之万一！
他眼中积蓄的、摇摇欲坠的水光瞬间决堤！滚烫的泪水如同失去了所有闸门的洪流，汹涌地、失控地冲出通红的眼眶！
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的脸颊，疯狂地、无声地滚落！瞬间浸湿了凌乱的鬓角，浸透了氧气面罩冰冷的硅胶边缘，在雪白的枕套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绝望痕迹。
那层戴了太久太久、早已融入骨血、成为本能呼吸的完美面具——温顺、恭敬、无懈可击——在这一刻，在许星烨狂暴的、淬毒的质问和他自己这汹涌而出的、滚烫的泪水的双重冲刷下，如同被强酸腐蚀，彻底剥落、粉碎！
露出了底下被掩盖了无数个日夜的、最真实的、早已被痛苦和绝望浸泡得千疮百孔、脆弱不堪的、鲜血淋漓的内核。
一个被现实反复捶打、却依然固执地守护着一点星火的灵魂，此刻正暴露在冰冷的审判目光下，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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