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殿内,一向清明亮堂的殿宇,此刻竟透不进半点天光,阴沉黑暗,压抑气氛让人喘不上气。
玄清道人跌坐在蒲团上,浑身剧烈颤抖,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识海疯狂撕扯。
一个声音在绝望嘶吼:必须去!必须告诉殊儿,有危险!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对劲 。
另一个声音却在阴冷地咆哮:失败了!筹谋百年的机会!竟然就这么失败了!她为什么还活着!她本该是我最完美的容器!那家伙骗我!
怨毒的念头翻涌。
没关系……没关系,还有另一个计划!只要护山大阵一成,我依然能君临天下!
愤怒,不甘,几乎要将他的神智彻底吞噬。
两种力量的冲撞让他的头颅仿佛要裂开,他死死攥住拳头,骨节泛白,青筋暴起。
“呃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嚎。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阴冷的怒火,终于被他强行压下。
属于玄清道人的温柔和慈爱重新占据上风。
他大口喘着气,汗水浸透了道袍,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他必须去告诉殊儿,只给账本还是不够。
他的宝贝徒弟,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会偷偷往他茶里放盐的调皮孩子,那个人前清冷孤傲,私下却会抱着他胳膊撒娇的孩子……
宗门,危险!
然而,当这股急切稍稍平复,另一个更尖锐的痛苦随之袭来。
我是……青岚宗的罪人。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痛苦地捂住脸。
不行,他要去告诉殊儿,必须去!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随即,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剧痛从脑海最深处轰然炸开。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他体内冒出丝丝缕缕的魔气慢悠悠飞入蒲团旁的晶石中。
一道陌生黑影立在掌门前。
殿外是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林殊昏睡几日,终于醒来。
她睁开眼,眸光清澈,静静地盯着着头顶的帐幔,没有追问佛渡她前要问的事。
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撑着床沿坐起,抽出枕边的佩剑。剑身映着天光,寒气逼人,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剑刃,凉飕飕:“我晕的那几天,你应该有好好负起责任吧?”
佛渡侧卧旁边软榻上,长手指尖勾起她腰间那串佛珠,懒洋洋地答:“包有的,包有的。”
林殊赤足下地,将信将疑推开房门。
门外,二长老凌宇一张俊脸写满幽怨,眼神活像被抛弃的怨夫。
他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青岚宗弟子,一个个低眉顺眼,乖巧排队,等指示
[佛渡!]林殊在心底磨牙。
佛渡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传音入密的嗓音带着一丝欠揍的笑意,:
[包有的包有的,把英明神武、百事操劳的大师姐养得白白胖胖,怎么不算贫僧功德一件?]
[呵。]
林殊想清楚了,身体互换若真是阴谋,只能身边亲近人动手脚,她一定要抓住宗门内鬼逼问。
她面无表情,维持着一贯的冰山模样,抬脚走入小筑的议事厅,“都进来。”
众人鱼贯而入。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心里都清楚眼前这位病弱“佛子”的真实身份,却又心照不宣地装作毫不知情。
凌宇第一个跟进去,有气无力应道:“好的,佛子。”
一夜之间,曾经风靡青岚宗的“风流佛子x高冷师姐”邪教CP,彻底覆灭。
一句话,那个风流浪荡、夜夜笙歌的佛子也配得上我们光风霁月的大师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只有,议事厅竹帘后,佛渡躺在那张华丽的美人榻上,划拉着一块流光溢彩的豪华限量版水镜,眉头紧皱。
水镜上,他那个名为【师姐的剑穗】的账号,正在【大师姐独美】聊天群里舌战群儒
[师姐的剑穗]:看看佛子!英俊不凡!看看大师姐!清冷绝尘!这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想当咸鱼]:……
[隔壁君子]:……
[想当咸鱼]:大师姐独美。
[隔壁君子]:在下觉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更为相配。
[师姐的剑穗]:呵,不过是个万年老二罢了。
[隔壁君子]:?在下觉得你发言甚是粗鄙!
两人瞬间开启骂战。
[第一帅龙]:偷偷.窥屏.jpg
[妖族至尊]:打起来!打起来!
[隔壁君子]:在下觉得,有必要去青岚宗拜访一趟了。
佛渡被气笑了,学着林殊的样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他的美人榻就在林殊灵案后,他不客气地伸出脚,懒洋洋踢了踢林殊的椅子,哼哼唧唧地开口:
“喂,我曾经是你们青岚宗的祖师爷,你信不信?”
林殊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宗门公务,感觉到椅子被踢,以及那属于“自己”的清冷莲香,脸黑了一下。
[滚。]
然后她板着脸,声音清晰:“信。”
佛渡顿时开心了,从美人榻上一跃而起,一步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地握起她正在写字的手。
林殊满脸问号。
他俯下身,乌黑的发丝垂落,蹭过她俊美邪气又冰若寒霜的脸颊,然后,低头用那属于“林殊”的唇,轻轻咬了一口她的食指。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逗。
一股磅礴的佛力瞬间从丹田爆发!
佛渡被那股力量震得猛然向后倒去,落回美人榻。
他哼哼唧唧,脸上毫无痛楚,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丝近乎战栗的愉悦,媚眼如丝地看着她,活像一只勾人的狐狸:
“来,踩一脚。”
林殊彻底麻了。她黑着脸,一言不发。
[心声:滚,怕你爽死。这家伙是不是个疯子?他是故意在试探我身体的极限反应可恶吗?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很享受?]
这一下打岔,反而像雪崩冲开阻塞思绪。她停下处理公务的笔,重新审视杂乱交缠线团般的线索。
采掘灵矿是为购买材料,改变护山大阵。
能让整个宗门的人不精神,必定不是什么正道阵法,更像是在吸取人的精神力,或者别的什么。
那么,吸食的目的?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做?
邪修。
不,有能力在青岚宗布下如此手笔,只能是魔族
而魔族善于迷惑他人,腐蚀心智,不论迷惑的是谁,对方必有危险。
林殊正色沉思,思路渐明,佛渡忽又想起一事,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开口:“功——”
就在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山门方向传来压过了他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人影如同陨石般被轰飞,划破长空,重重砸在小筑的院子里。
林殊立刻起身冲出门外,看清那在深坑中生死不知的人影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来者正是玄霄宗少宗主,温景行。
他那张素来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君子面庞此刻挂了彩,鼻青脸肿,衣衫也划破几道口子,狼狈不堪,像一只斗败了的锦鸡。
林殊林殊面上一派清冷,波澜不惊。
[哈哈哈哈哈哈!温景行你也有今天!这脸肿得跟他家养的猪头似的!谁干的?瞧这惨样,笑死我了!]
她内心狂笑,目光不动声色,越过深坑里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温景行,投向远方,身子刹那定住。
天际,一道道属于青岚宗弟子的灵光,正像断了线的风筝,划出凄美的弧线,朝着四面八方坠落。
不对劲。
这绝非普通的宗门切磋。
心头警钟大作,她足尖一点,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剑光掠向宗门大殿。
殿门敞开,一股浓郁的血腥与不祥的魔气扑面而来!
大殿门口,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名弟子。
大殿中央,那个总是板着脸,背地里暗搓搓关心她的师尊,青岚宗掌门,此刻正悬浮于半空。
他双目赤红,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魔气,整个大殿染上不祥暗色,手中的佩剑不再是仙家清光,而是吞吐着邪异的阴芒。
“师尊!”林殊喝道。
掌门闻声,机械地转过头,赤红的瞳孔毫无理智,只有杀意。他暗吼一声,剑气携着滔天魔气朝她攻来!
林殊被迫迎战,横剑格挡,金丹期的灵力在合体期大能的威压下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她被震得气血翻涌,虎口迸裂,但眸光却异常锐利。
她注意到了,地上那些弟子虽然衣衫破碎,气息紊乱,但胸口都还有着平稳的起伏。
无人身死,
再看师尊,他赤红的眼底深处,有一丝痛苦的挣扎,出招看似狠戾,却在最后关头都偏离了要害。
他在用仅存的理智,与体内的魔气抗衡!
林殊不再犹豫,剑铮鸣,丹田内的佛气随剑意流转,化作一层淡淡的金光覆上剑身,金色的佛气恰好是这魔气的克星。
“师尊,得罪了!”
她一剑刺出,剑招变得越发精妙,专攻师尊周身魔气最薄弱的节点。
饶是如此,修为的鸿沟依旧难以逾越。师尊被魔气操控,力量无穷无尽,每一次碰撞,都让林殊的手臂阵阵发麻。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剑鸣自身后响起。
只见刚刚还灰头土脸的温景行,不知何时已然起身,掸去身上尘土,取出一枚丹药服下,转瞬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手掐法诀,一派从容,身后背着的古朴剑匣“锵锵”作响,八柄飞剑鱼贯而出!
“在下玄霄宗温景行,见过佛子。”他先是遥遥对林殊行了一礼,目光扫过场中,看到“佛子”那与记忆里林殊大师姐有七八分神似的剑招路数时,眸光微闪。
他只道:“掌门前辈被魔气侵蚀,在下愿助佛子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八柄飞剑化作流光,瞬间布下乾坤八卦之阵!
剑阵运转,金光大盛,如一张巨网将掌门困在中央,极大延缓了他的行动。
温景行不愧是百年修至元婴的天才,这份眼力与实力,远非寻常修士可比。
当然,比起她这个百年渡劫的变态,还是差了点。
有了剑阵牵制,林殊压力骤减。她抓住掌门因剑阵阻碍而出招的片刻迟滞,剑锋一转,不再硬碰,而是如游鱼般贴近,佛光凝于剑尖,直刺掌门眉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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