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12日
夜晚,楼上的夫妻又开始争吵,她们互相咒骂着对方,每一滴声响都在震动我敏感的神经,她们使劲的砸东西、摔门,砰砰作响,我的心像是被堵塞了一样,慌乱、不知所措,我凝神静听着她们所发出的每一次声音,我希望声音能够快点停止,我害怕这场争吵波及到我,即使离我很远。我希望能够早些安睡。直到凌晨,响声才终于停止。
2020年5月16日
我本来想要今天去死,但我明天要和朋友出去玩。
2020年5月17日
今天的阳光很不错,风正在吹过树梢,我恰巧想到死。
她窥探到了她的秘密,即她想要死亡的愿望。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她也不懂死亡究竟是什么,死亡是进入下一个维度的钥匙吗?如果离开所在的世界就是死亡,那么她现在已经死了。
2020年6月17日风
因为无事可做,她开始对着屋子里的物件说话。她和家里的门把手对视了几秒,互相都没有说话。家里的电视机像新娘一样带着头纱,却黑着脸,不愿意笑一笑。家里的水龙头流着泪,滴答滴答的不停。墙上张贴的画板,问她有没有朋友。
她感到寂寞以及没有陪伴,她不知道时间该如何打发,于是她拨通了那张米黄色之上留着的一串号码。
“喂,你好。”
“你好。”
“我,我是上午那个,那个人。”
“哦,我记得你。”
“明天,明天你有时间吗?”
“明天是工作日,我大概后天有时间。”
“那,我们后天要不要出去,那里都行。”
“可以,那就九点在平陵路见吧。”
“好。”
“后天见!”
她等待着对方挂掉了电话,心里充满了一些期待。
晚上的时候,阿卡的父亲回来了。他是一个十分温和的男人,脸上总是挂着平和的微笑,只是身形有些消瘦。
他告诉一玉,家里如果有事情,就在阿卡家多呆一些时间,他很欢迎一玉的到来。只是阿卡的父亲经常出差,一玉不能够经常的见到他。
晚饭的时候,阿卡父亲说让她多吃一点,她太瘦了,多吃点对身体好些。还为她夹了很多菜和肉。这种简单的关心让她感到心底产生一种温暖的情愫。
恰巧那天是周五,一玉和阿卡在一起看电视,母亲也坐在旁边和她们一起看着。遇到有趣的情节时,她们就一起笑起来。她被这种简单的幸福所感染,幸福大概就是和家人和朋友一起看电视,她得出这个结论,并为这个结论而感到高兴。
她在想,这就是家庭吗?她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而非是从书上看到的一种幻想。家庭,在未来会消失,她为这种消失而感到沮丧。她又想到自己在狭窄的单人房间的日子,一盏昏暗的灯,她又看到现在头顶的灯照亮着整个房间,她感到现在的幸福是如此的不真实。
2020年6月19日晴
约会到来的那天,她换了一身新衣裳,是阿卡借给她的。因为她来的时候,就仅仅只有身上那一件衣服。
阿卡说,这样穿出去未免太丢人了。
她早早的就来约定的地方等她,并站在一个还算显眼的地方站着。她想到,尽管她和0375有着熟悉的面容,但她感受的到,她们的的确确是两个人。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她莫名的吸引着,这吸引力之下,又潜藏着什么?她很想搞清楚这一切。
她看到她在马路对面招了招手,然后笑着向她走过来。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裙子,头发仍旧是直直的落着。
“等很久了吗?”
“没有。”
“那我们从那边看看吧。”
两个人就那么在街上走着,一开始都没有开口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她们走到一家咖啡店,她开口问,“你喜欢喝咖啡吗?”
一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觉自己在这里没有身份,也当然没有钱,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请你。”
她好像看出来她的窘态,便很快的说出了这句话。
一玉看着菜单上各种各样的咖啡,随意点了一份,便把菜单递给了她。
“你为什么会把联系方式给一个陌生人呢?万一,我是个很奇怪的人。”
“怎么会?我相信我的直觉没错。”
“我叫一玉,你呢?”
“谢洲。”
她点了点头,表示对她名字的赞许。之后两个人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您好,这是您的咖啡。”
“谢谢。”
“你还在上学吗?”
一玉摇了摇头。
“可你年纪看起来还在上学啊。”
“我遇到点事情,最近在朋友家住。”
她突然想到,自己也许不应该那么坦诚的摇头,自己本身就在这个世界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可她又觉得,谢洲是一个能够坦诚相对的人,甚至她可以将自己所有的经历、所有的痛苦告诉她。
“你最近上班还好吗?”
“还好,每天也只是很疲惫的下班,下班之后也只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枯萎的刷手机。”
“那你会感觉到孤独吗?会有朋友吗?”
“同事很难成为朋友,上班也让我没有精力再去做其他的社交。至于孤独,疲惫也消磨掉了。”
说着,她的目光从咖啡转向了窗外。
她感到,她们之前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同样麻木的工作,被挤压的生活,甚至丧失了感受孤独的时间。
“那你,觉得生活是有意义的吗?”
“我不在乎,我有的时候只想过得有意思一些。”
“那你有想到过死吗?”
她没有感到这句话有多么唐突,只是就这样说出来了。
这时候,她的目光又落在她的眼睛。
“有啊。”
她停顿了一下,“可你仍旧要经历着活着,有的时候,你想到死亡,也许只是为了逃离那个地方,也许只是你的自我尖锐的边缘磨的你太疼了,你想放弃,却又习惯的抓着不放。
其实,你仅仅只是需要对生活有一点点妥协而已。”
“如果你有一个机会,能够离开这个地方,你愿意吗?”
她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只是自顾自的开始往下说。
“我曾经离开了我的家,我父亲母亲在的那个家。母亲在外做生意,生活时常不顺,有的时候脾气差了,便会将脾气给我,给我这个能够包容她一切的女儿。因为她明白,她还太小,还离不开她,还不能反抗。”
她这番话,勾起了一玉的回忆,她想起自己曾在保育院,在秦林之前,第一个抚养她的“妈妈”。她也曾偷偷的将对生活的敌意释放在一玉的身上,那个时候,她也是那么小。同样的无助,同样的不知所措。即使后来秦林耐心的给予她很多关心,过去的经历仍旧不能忘却。
她恍然明白,为什么她如此的吸引着她,是她们共同的伤痛在同样的灼烧着,她终于明白这种吸引和共振所代表的意义,那是一种共有创伤所燃烧的火光。她被那种痛苦所造就的温暖所吸引。
“那你想要怎样活呢?”我忍不住问她。
“我想活在每一个我庆幸活着的瞬间”,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了我的问题,好像她早已想好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等待一个人来问。
其实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比如什么是你庆幸活着的瞬间?但我只是向她说了再见,因为我该回家了,如果,那算是我的家的话。
夜晚,阿卡又在磨牙,磨牙的声音好像原始的、惊恐不安的小兽,磨牙时,还夹杂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呓语。我想靠近她,听清楚那些呓语,但我想那大概是她的秘密,于是我便不听了。
我时常在夜里不迟迟不肯睡去,只是睁着眼睛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我想,我的眼睛也许会在黑夜里发出幽幽的光亮,渺茫的几乎看不见。
我喜欢在黑夜里一切都睡眠的安全,当一切都不再发言,不再发出任何动静,我才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声音。那个时候,世界里仅仅只有我一个人,我的自我使用权便能够不再分给别人。
2020年6月22日晴
“你还不进去学校吗?”
“阿卡在人流拥挤的校门口站了很久”,我问到她。
“我不想进去。”
“那我们走吧。”
“去哪里走?”她有些略显惊讶地问我。
“去哪里都好。”
我们木然的站立着,看着一个个的学生进入校门,再等到校门口的人稀稀落落,直到没有学生再进去。大门缓缓的关闭,门卫往这个方向望了望。
“孩子,你不进来吗?”
“我们今天请假了!”
我开始思考该如何打发这一下午的时间,这个时候阿卡的脸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们走吧,我们今天请假了。”
我没有问她我们要去哪里,只是在她身边紧紧的跟随着。
“原来,上课的时候,外边这么热闹。”
我跟着阿卡来到一个公园,园子里大都是一些年龄大的老人,一些老头围在一起下象棋,外边的人将里边的人围成了一圈。还有一些拿着扇子跳舞的老太太,头发花白却活力满满。
阿卡很温柔的注视着这个并不大的公园,她好像在回忆什么。
“小时候,妈妈经常带我来这里,那个时候我记得那个假山很高,但现在却变小了。以前很辛苦的才能爬上去,现在好像走两步就到了。”
“我带你去湖边看看吧。”她看起来很有兴致的样子。
“好啊。”
一个不大的人工湖,湖面因为阳光的照射而闪闪发亮,像是闪亮的丝绸。
我们因为想要直视闪亮的波光,而被太阳刺的睁不开眼。
人工湖上面游着很多脚踏船,船里的人都玩的很开心的样子。
阿卡痴痴的看着一条条划过波光粼粼湖面的脚踏船,她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好像即使她没有得到,即使她只是看着眼前的景象就觉得幸福了。
“你也想坐船吗?”我问道。
“嗯,我还没有坐过船。”
“你的爸爸妈妈没有和你一起坐过船吗?”
阿卡摇摇头,仍旧目视前方,“母亲很怕水,父亲带我来过这里,但也没有带我划过船。”
“那你愿意让我陪你划船吗?”
阿卡听到我的话后,转过头问我,“那你有钱吗?”
“没有。”
阿卡被这句话逗笑了。
“还好我带了,走吧。”
我们做上脚踏船,阿卡控制着方向盘,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坐船,她发出小孩子般兴奋的笑声。阳光金灿灿的洒在阿卡兴奋的脸上,我们就在黄昏余晖中完成了她所不能忘记的遗憾。
很久以后,她开口了。
“我只是不想再被嘲笑了,那种时刻并不好受。我还要时常去隐藏那种小心翼翼,也会很累。”
我于是便明白了,青少年的自尊心是奢侈品,但不是每个人都有。
“父亲和母亲认为我会和他们不一样,而实际上我和他们一样,他们总希望看到承载着自己基因的树,能够结出她们想象中灿烂而又丰硕的果实。”
我没有父亲母亲,如果养育我的秦林,能够算得上是我的母亲的话。我不曾承载着任何人的期望而活着,因为我的人生早就是一条既定的轨道,和我在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和她们没有任何的差别。出生,长大成人,为社会劳动,生活在从来不会改变的一间屋子里,退休,等待死亡。
但我从来没有向他说出我的一切,只是因为我并不能透露,我与她来自不同的世界。
“每当父亲母亲回到家,总会发出由于辛苦劳作而产生的叹息声,我厌恶那种叹息声,那是一种因为身上背负着无法逃脱的痛苦,而产生的叹息声。因为随着这声音而来的内疚,会让我感到喘不过气,因为这种叹息声所混杂的,我的内疚会一起砸向我,会随时压倒我,让我想要在这个世界消失。”
“你做错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会内疚?”
“因为我想要解除他们的痛苦,我认为我应该让她们感到快乐。”
“即使让她们变得不快乐里,始终没有你的责任,你也要承担吗?”
“只要我变得懂事,足够优秀,就能够让他们变得开心。”
“你认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够消除掉两个成年人所承担的生活的困苦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令我好奇的是,在我住在阿卡家里,这段时间阿卡的母亲始终都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我讨厌他对我的付出,我讨厌他为我做的每一顿饭,我感到碗里的每一粒米都承载着母亲沉重的命运。”
“你父亲好像经常不在家。”
“对,因为他们经常吵架,父亲便申请了经常在外地的工作。也不常回家。”
她向我讲完这些之后,好像变得轻松很多,她的眼睛也变得有了神采,仿佛沉重的东西已经随随着话语轻飘飘的飞走了。
等我们回到家后,看到阿卡的母亲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一脸紧张的攥着手机。
当她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刻,她紧绷的神经突然就泄了劲,走过来抱住了阿卡。
“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去学校?妈妈找了你好久。学校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一直没去学校。”
面对母亲焦急的询问,她也只是一言不发,她并不想提起学校的事情。我知道的仅仅只是她开头话语所提及的几句话,也许她在学校遭受了言语甚至身体上嘲笑和暴力,但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去提,也不去说?
阿卡的母亲看到她女儿仍旧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便说了句,“没关系,吃饭吧。”
我回想起阿卡与母亲的对话,发现母亲唯一关心的,是阿卡吃没吃饭以及成绩怎么样,这两个问题反复出现在母女俩对话里,生活成了这两句话的重复。
“阿卡,无论怎样,你都不能任性到不去上课”,母亲边夹菜边对阿卡说,“爸妈给你交学费,你应该好好上学,知道吗?只要你以后有了好工作,不再像我和你爸这样整天为生活奔波,我们就知足了。”
阿卡点了点头,沉默地咽下了每一粒米。
夜晚,阿卡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上温习功课。我想起她未说完的话。
“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学校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用担心,他们没对我做什么,只是嘲讽了我几句而已。明天我会照常去学校的。”
她人生轨迹中的一次偏航就如此短暂的结束了。
2020年6月23日阴
第二天我拨通了谢洲的电话,我想问问她关于阿卡的这件事,我想知道该如何去帮她?
她告诉了我她家的地址,路上我不知道往哪里走,就会问我身边走过的路人,凭着他们的指引,我才来到她家里。
她住在一个很高很新的楼房里,与阿卡家的老式居民楼不同,我乘着电梯,顺利的敲开了她家的门。
“你还挺准时的。”
她看样子才刚刚起床,散乱头发还没来得及换的睡衣。
他给我倒了一杯温水,透明的玻璃杯。
“抱歉,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
“没关系。”
这是你的房子吗?好奇的看了看他家的环境,简单的灰白色装修家具也是一样的颜色,她家里好像灰蒙蒙的起着雾。她的房子,比她看起来还要寂寞。
“不是,这只是我租来的房子,”她的笑里带着一种自嘲的意味,温柔地。
“我大概要付上我的一辈子才能买得起这间房子。”她又补充道。
我想起在我的那个世界所有的房子都是分配好的,从进入社会成为劳动力开始,到最后的死亡,那间狭窄的房子都是属于我的。
在我进入在那间房子以前,死掉的是一个六十七岁的老婆婆,我想,我也会在六十七岁死亡吗?还是比她更早或更晚?
“你会经常要求朋友到你家玩吗?“
“不会,周末的时候我都不会出门,况且我在这个城市没有什么朋友,我大概的社交圈子也只是我的同事。”
可是我之前在记在历史的那本书里,这里的人们都拥有朋友,家人,爱人,或者说她们都能够去拥有爱。
“那么你也没有爱的人?”
她摇了摇头,“我很希望能够拥有,
但很遗憾的是,我没有人可以去爱,也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我开始有些失望。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也在这个城市吗?”
“他们在另一个城市,在我出生的地方。”
“你会回到那个城市吗?你的故乡。”
“不会,我没有办法。”
回不去的故乡,留不住的异乡。她和我一样,但至少她拥有这样一个身份,而我却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我的事情你问完了吗?你还没说想要我帮你什么?”
我认为谢洲作为一个成年人,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于是我决定告诉她。
“她是我的一个朋友,我觉得她现在正在经历同龄人对她的语言暴力。”
“校园暴力?”
“是,我观察过她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暴力痕迹。我想应该是存在于言语和精神上的暴力。”
“那你们有告诉她的父母吗?”
“她好像并没有告诉她父母的打算,而且她父母也告诉,她不要在学校里惹麻烦。”
“她的父亲呢?”
“她父亲经常在外工作。”
“缺席的父亲,怕惹事的母亲。”
她听完我说的这些话,得出了这句结论。
“她的老师呢?如果她的成绩不错,老师应该也会偏袒一下。”
“那如果她只是一个成绩中等的普通学生呢?难道就要被不闻不问吗?”
“如果这个老师足够好的话。”
“老师的职责不应该就是帮助学生吗?”
“谁愿意给自己找麻烦事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人们理想的解决办法。”
“她有向老师求助吗?”
“应该没有,看样子她只想自己扛过去这件事。”
“但我们确实不清楚暴力究竟会发生在哪里,是在同学都在的教室里,还是无人在意的小巷里。”
“她什么都没有说,我知道的很少。”
“那看来我们有必要去她的学校一趟了,还有如果是语言暴力,究竟是针对她哪方面而发出的恶意?容貌、家庭、或者衣着,毕竟青春期是个既肤浅又攀比的时期,而且校园暴力往往是多数人对单个个体的围攻。”
2020年6月28日风
去阿卡学校那天,谢洲打扮的成熟靓丽,还买了一些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我不明白她准备这些巧克力用来做什么?
我向阿卡打听到她现在的班主任是位年轻的女老师,名叫简诚,办公室在三楼尽头的房间,简老师就坐在位置靠窗的地方。
“您好,请问您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吗?”
“我是,您是哪位?”
短发,干练的气质中带着一丝温和,白衬衫加黑长裤,简单又大方的职业打扮。
谢洲露出家长对老师专有的表情,尊敬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并伸出一只手等待简诚老师的回应。
简诚很温和的回握了那双手。
“我是阿卡的小姑姑,她那天没来学校,我想给您添了麻烦,想来感谢一下您。我身边这个孩子是阿卡的表妹,叫一玉。”
简称很温柔地笑了笑,告诉谢洲,“其实那件事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我刚刚成为一班的班主任,那天阿卡一直迟迟没来学校,一开始我以为是阿卡生病了,父母忘记请病假,于是我主动打电话去问电话里阿卡的母亲吓坏了,她说一向乖巧的女儿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阿卡的生活从来都是像在轨道上行走,从未逾矩。
学校的老师和阿卡的母亲,都去她可能去到的地方寻找,但仍然没有找到。阿卡的母亲想要去派出所报警,但没有24小时不允许立案,于是我们告诉她,母亲让她回家等,阿卡也许到了时间就会回家。
果然,晚上的时候我们收到他母亲的消息,说阿卡已经回到家了。”
“我可不可以去阿卡的教室里看看他,我顺便也给孩子们分一下我带的巧克力,可以吗?”
“当然可以,刚好同学们也要下课了。”
我们从教室后门的窗户试图寻找阿卡的身影,发现他正在聚精会神的听课,离远看阿卡的身躯,在校服的包裹下略显单薄消瘦,大概几分钟后下课铃打响了。
“同学们,很抱歉,耽误大家休息的一点时间,阿卡的姑姑希望能认识一下大家。”
阿卡听到这句话,眼里有些惊讶和疑惑的看向我们,毕竟她不知道自己多出来一个年轻的小姑姑和一个表妹。
“我这次来主要是来看看阿卡,我还为大家带来一些巧克力,同学们可以来挑自己喜欢的。”
我一直注视着阿卡,她的眼神从疑惑转为有些安心,也许她感受到我和谢洲行动中所怀的善意。
“阿卡慢慢随着队伍靠近,我等到她来到我面前时,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有宝蓝色糖纸包装的巧克力。”
“这是我特意给你选的,最大的一个。”
“很漂亮,我很喜欢”,阿卡笑了,她笑起来很漂亮。
分完巧克力后,谢洲将阿卡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洲,是一玉的朋友”
“您好”,阿卡很有礼貌的,和谢洲握了握手。
“最近过得还开心吗?”
“嗯,很不错,您不用担心我。”
“他们还会欺负你吗?会对你进行言语侮辱吗?”
谢洲有些着急地看了看阿卡消瘦的身体,确认没有任何伤痕,才松了口气。
“您放心,我很好,我可以应付这件事。”
“可是有些事情本就应该交给大人去做,不是吗?保护孩子是大人的责任。”
“他们只是嘲笑我的穿着有点土而已。”
“你不想说,我不会为难你好吗?但一旦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一定要求救。”
“好”,看得出来,阿卡开始有些信任谢洲了。
阿卡回去上课后,我和谢洲又回到了简诚的办公室。
“老师,教室的监控您有看过吗?”
“平时不忙的时候,也许会看一下我刚刚成为一班的班主任,所以要处理的事情还比较多,您是察觉到班里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在发巧克力的时候,我发现有个男生神色不太对劲,有些心虚的样子,和其他同学的神情很不一样,我认为是他对阿卡有校园暴力和言语暴力的行为。”
“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子呢?”
“寸头,单眼皮,细长眼,在男生中个头挺高的。”
“是小A。”
正在简诚和谢洲正在讲话的时候,有个小个子女生突然跑到办公室,神色慌张的告诉我们,教室里学生发生了冲突,她很害怕会打起来,所以想赶快过来告诉老师。
当我们来到教室门外时,我看到阿卡正在和那个男生A互站两方,阿卡身后是一个胖胖的女生。
简诚本想立即进去打断这次冲突,但谢洲拦住了她,“老师,请等一下好吗?”
阿卡脸上有着我从未见过的神情,是一种坚定的愤怒,是一种确信自己所做的,所察觉到的,是对的。双方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这个时候,阿卡发话了。
“你不要以为你看了点A片,两腿之间长了一根**,就可以肆意的评判我们的身体,没有人拥有这样的权利,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身体。
你以为,你这样侮辱和评价我们的身体,就能够在男生堆里称王称霸吗?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想要通过欺辱弱者,来换取存在感自卑的可怜虫!”
听到阿卡的这句话,男生A周围的男生脸上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是一种带有嘲讽的□□,好像在说,你也不怎么样嘛。
A自己也感受到自己所谓的统治和特权,因为受到这个瘦小女孩的反抗开始变得崩塌,他仿若听到了大厦倾倒时碎石时的嘶嘶声,这个声音足够微小,但却是倒塌的开始。
A因为阿卡的言语和周围人的嘲笑,变得有些恼羞成怒,举起手臂,想要打她。
“你想要干什么?”
A明显被这一声极为有力的反问震慑了,举在半空中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转身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老师,我……”
当对上简诚凌厉、威严的目光时,他的气焰一下子就被冷水泼灭了。
“阿卡,小A,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他脸上带着油滑的笑,对简诚说道。
“老师,是她先骂我的,我也就是想吓唬吓唬她。”
好一出恶人先告状。
“老师,我们有录像证明,A对我和闻玉进行了多次身体上的侮辱,他的行为已经属于校园暴力。”
“同学之间的互相打趣,至于说的那么严重吗?”
阿卡拿出手机,播放了今天那段录像。
录像里对准了A的那张丑恶的得意洋洋的脸,以及阿卡的背影。
“哟,飞机场又学习呢?老师的好孩子,哈哈哈。”
“奶牛怎么还喝牛奶?还觉得自己发育的不够吗?”
周围的男生附和了句,“她那里真大。”
“说够了吗?”
A呆滞了一下,也许在以前,阿卡不会做出这样的反抗,隐忍是她的常态。
接下来的录像,就是我们在教室的那一幕。
这段录像很短,暴力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而就是在这三言两语中就完成了。
很多时候,在女性还未意识到的时候,暴力就已经悄然发生了。
我不禁想,教室到办公室的距离并不近,一头一尾。那个小个子女生来的很及时,好像冲突一露苗头,她便已经来了。
“你就是这样对待和你同龄的女性吗?用言语侮辱别人的身体?
如果别人也同样侮辱和嘲讽你的身体,你会怎么想?”
“老师,我只是开个玩笑。”
A好像没有想到简诚会如此严肃的对待这件事。
“开玩笑,你也会对你的母亲,你的姐妹去开这种玩笑吗?“谢洲听到这句话,终于坐不住了,他所压抑的愤怒都化为尖锐的反问。
“阿卡,你先回去上课,这件事老师会帮你处理好的,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谢谢老师。”
简诚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A的家长,来的正是A的母亲,在A的母亲了解前因后果之后,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扎实的落在了A的脸上。
“妈,我错了”,他一边捂着脸一边扮可怜,试图得到母亲的原谅。
“谁教你说出这种侮辱女性的话?平时我和你爸到处奔波工作,就养了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东西,”说完之后,A的母亲又结结实实的打了两巴掌。
A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红色的巴掌印。
我想,那血红的巴掌印是这次反抗胜利所升起的旗帜。
在训斥完A之后,他的母亲非常诚恳的向简诚和谢洲说了抱歉,并告诉简诚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情,就直接让A在家“休息”,不会再来打扰班级的秩序。
“谢女士,这次的事我想还没有结束,我不仅要给阿卡一个交代,更要给全班女生,男生一个交代。”简诚说的很坚定严肃。
“我相信简老师,不过我可不可以申请让阿卡今天晚上不上晚自习,早点回家,我想带她出去放松一下。”
“当然可以。”
“阿卡,这边!”我朝四处张望的阿卡挥了挥手。
阿卡出校门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有了黑夜的准备,整个天空呈现出黑色和深蓝色交织的场面。
阿卡奔跑的来到我们身边,看得出来阿卡他很开心。
“走,我带你们去吃大餐。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谢洲带我们美餐了一顿,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的霓虹代替了白天的太阳,让这个城市继续闪耀着。
我们三个开始沿着海边闲逛,海风从无尽头的黑暗吹向我们。
“你今天真是太勇敢了”,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看向阿卡。
“其实一开始我也有点怕呢,觉得心里没底,也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反应,但是我看到你们来了。就决定在今天了。”
“你本来就已经做好反抗的准备,对吗?只不过我们恰巧来了。”谢洲问道。
“对,因为我想即使要借助他人的力量,我仍然要自己去担任反抗的主角,我需要一场冲突,一场风暴。”
“有个小个子女孩子到办公室的时机也是刚刚好呢”,我很好奇的问。
“嗯,是我请她帮我的,她是个很善良的人,而且我也希望简老师能够亲眼看到这场冲突。”
“可是你之前说a从很早就开始对你们有校园暴力的行为,为什么现在才开始反抗呢?”
“我已经向老师说了很多次,也很多次录了证据,但之前的那位老师都将这些事当做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直到最后这个老师因为调到其他学校,简老师来了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而且今天这场胜利也是因为我们这些受害者的团结,闻玉一开始是最先被霸凌的人,接着是我,最近才轮到了你说的那个小个子女生,他们霸凌需要几个人组成一伙,我们反抗也是同样的道理。
而且今天你们来了,也给了我很大的勇气,让我觉得我背后有了依靠,而而非空无一人。”
阿卡一下子说了很多话,眼睛里闪着温暖的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