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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内室里,病榻上。塔伊荷普正躺着,小小的头上缠着洁白的绷带,见他归来,努力睁开眼,虚弱地唤了一声:“爷爷……”

维希尔刚从王宫归来,身上还带着尼罗河畔傍晚微凉的湿气与宫廷熏香的余韵。听到声音,冷硬的面部线条瞬间柔和下来,如同被阳光暖化的坚冰。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小心翼翼地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细亚麻布仔细包裹的物品,层层揭开,露出一尊小巧的彩绘陶俑神像。

“看,爷爷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他将陶俑递到孙女眼前,声音是朝臣们从未听过的轻柔,“这是陛下赏赐给你的,从迦南一带带回来的战利品。愿女神庇佑你,我的塔伊荷普,早日恢复健康。”

她接过神像,立刻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忍不住低低地“哇”了一声,那双因疾病而时常黯淡的褐色眸子,此刻充满了光彩与憧憬:“爷爷,您今天在宫里见到陛下了吗?”

“见到了。”维希尔伸出布满皱纹却依旧宽厚的手,极其慈爱地抚了抚她微凉的额头,仿佛想将健康与活力通过指尖传递过去:“我还见到了神女大人。”

“哇——!”小女孩的惊叹声更大了,眼中的光芒几乎要满溢出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了不起的传奇。对她而言,久居深宫、备受尊崇的神女,确实如同星辰般遥远而耀眼。

......

翌日,维希尔禀报完讯息,并未如常躬身退下,而是垂手立于一旁,面容上踌躇,手指在官袍的褶皱间无意识地摩挲。

“陛下,”他斟酌着开口:“臣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图特摩斯正专注于一份关于努比亚金矿产量的泥板文书,闻声从奏章上抬起眼:“再不当讲的话你都讲过了,还差这一句吗?”年轻的法老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是……臣的孙女塔伊荷普,得知臣昨日得见神女尊颜,心中无限向往。但她病体孱弱,无法亲至宫廷瞻仰,不知陛下能否恩准,请神女大人得暇时移步寒舍,让臣的孙女得幸见上一面?”

他知道法老与神女正值订婚之初,情意浓稠,片刻难离,自己此刻的请求近乎僭越,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开口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淡然回绝的准备。

维希尔家族人丁凋零,三代单传。自从十年前,一场暗杀带走了他正值壮年的儿子和儿媳后,老维希尔就只有这一个孙女承欢膝下。可命运弄人,这女孩在母腹中便沾染了厄运,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连寻常孩童的跑跳嬉闹于她都是奢望。这些,图特摩斯都是知道的。

即便不看在老维希尔多年来兢兢业业、辅佐朝政的功绩上,仅仅是出于人类最朴实的共情,他似乎也无法轻易拒绝这个来自一位祖父的、近乎卑微的请求。“她喜欢神女?”

“是。”

图特摩斯微微颔首:“有品位。准了。”

.....

唐闵乘坐的轿辇停在了维希尔府邸门前。

府邸不算豪奢,但格局严谨,透着世代官宦的底蕴与雅致。

庭院里的石榴树开着火红的花,与苍翠的埃及莎草相映成趣。

在弥漫着药草清香的卧室内,唐闵见到了那个名叫塔伊荷普的女孩。她靠在柔软的亚麻靠枕上,像一株缺乏日照的幼苗。然而,当她看到唐闵时,那双褐色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像凝固了日光的琥珀,自内而外闪耀着纯粹而热烈的光。

“你就是要嫁给陛下的神女姐姐吗?”

“神女姐姐,你去过迦南吗?”

“那里是什么样的?”

“埃及比起那里会更好吗?”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尼罗河汛期涌起的泡泡。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唐闵微笑着一一作答,同时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女孩的面相——惨白的脸色,微微发绀的嘴唇,呼吸间比常人更加急促,单薄的胸膛总是大幅度地起伏,且起伏的频率时快时慢,时深时浅,非常得不规律。结合维希尔所言她自幼体弱,无法跑跳,一个清晰的诊断在她心中浮现:先天性心脏病。

如果是在现代,凭借先进的外科手术和监护设备,先天性心脏病治愈的希望很大。但这里是几千年前的古埃及,连最基础的无影灯都没有,更别提心脏体外循环等精密仪器了。她纵是心有余,也终究力不足。

小女孩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拉住唐闵缀着细碎宝石的衣袖,仰起小脸:“神女姐姐,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能清除烦恼、保佑人每天开心的护身符啊?”

唐闵一怔,她本以为女孩会祈求健康或祛病的符咒:“你不开心吗?”

塔伊荷普摇头,发丝拂过脸颊:“不是的,我是想送给爷爷。”

她垂下浓密的眼睫,声音变小了些:“姐姐,你是迦南人,可能不清楚。我们埃及人相信心脏是灵魂的中心,是死后接受审判、通往雅卢的重要凭证。我的心脏生来就不好,大家都私下说,我是被神遗弃的孩子,或者中了很深的诅咒……爷爷他觉得,是他自己以前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报应到了我身上,所以他一直很难过,很少真正笑。我想让他开心一点。”

唐闵不是埃及人,但也知道在古埃及庄严的来世观念中,那个至关重要的“心脏称重”环节——

死者死后,由豺头神安努比斯引领至真理殿堂,将心脏置于天平一端,另一端则是象征宇宙秩序、真理与正义的玛亚特羽毛。若天平两端平衡,则证明此人生前清白,可由奥西里斯神接引进入永恒的乐园。若心脏因生前罪孽而过重下沉,蹲伏在旁的、名为“阿米特”的吞噬兽就会扑上来,将心脏连同灵魂一并吞食,使人遭受“第二次”,也是彻底的死亡。

若有人生下来心脏便残缺羸弱,那么在许多埃及人看来,这仿佛预示着其灵魂先天不足,无论此生行为如何,在最终的审判中都难以通过。于是,这类人便常常被视为“神弃者”或“受诅咒者”。

唐闵心中涌起一阵无比深切的悲哀。维希尔这等位居权力顶峰的人物,数十载宦海沉浮,手段必然不会全然干净,但他起码还有愧疚之心,这就远比许多麻木不仁、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要好了。可偏偏,那些更恶、更该受报应的人或许正安享富贵荣华,而维希尔这样一个于国于民有功的能臣宰辅却要在晚年承受“天灾”的折磨。

她从随身的精致香囊里,取出一枚护身符,郑重地递到女孩手中:“这个给你爷爷。”

塔伊荷普紧紧攥住:“谢谢神女姐姐!”她开心地从枕边摸出一个用彩色亚麻线绣着的小荷包,掏出一小把她珍藏已久、一直舍不得吃的坚果,双手捧到唐闵面前:“这个给您吃。很好吃的!”

......

身患先天心脏病的孩子,就像被关在华美笼子里的金丝雀,羽翼再美,也无法翱翔天际。像塔伊荷普这样父母双亡、爷爷忙碌,大部分时间只能独自躺在病榻上的,就更显得孤寂可怜。

唐闵凭借现代的医学知识,知道她只是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快走奔跑,不能熬夜耗费心神,至于民间流传的一些“不能晒太阳”、“不能大声笑”之类的说法,更多是一种基于恐惧的言过其实和危言耸听。

阳光和适度的愉悦,对身心反而有益。

她找来一顶宽檐的亚麻帽给塔伊荷普戴上,牵起她微凉的小手,领着她到花园里。她们走得很慢,沿着开满蓝色莲花的池塘边缘,在枣椰树投下的斑驳阴影里散步。唐闵指着那些埃及特有的植物,轻声讲述着它们的故事和用途。

夕阳正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

维希尔刚踏入内院,就听到从孙女的房间里传出一阵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前,透过缝隙看去——只见塔伊荷普正坐在榻上,听得入神,时不时因为笑话而咯咯笑起来,苍白的小脚丫在床沿愉快地踢踏着,脸上是许久未见的、真正属于孩童的欢愉神采。

唐闵正在讲着来自米坦尼的笑话,声音抑扬顿挫,表情生动:

“埃及和米坦尼举行和平谈判后,米坦尼国王帕尔萨塔塔一世问他的大臣:‘这次我们签订的《埃及-米坦尼和约》能确保永远的和平吗?’

大臣恭敬地回答:‘当然能,陛下。就像您父亲、您祖父签订的那些和约一样‘永远’有效。’”

稍停片刻,另一个笑话又起:

“一位米坦尼书吏在纸上写下:‘在英明的国王统治下,我们瓦舒戛尼(米坦尼首都)市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他身旁的妻子好奇地问:‘亲爱的,你写的是关于埃及的故事吗?'

书吏急忙制止她,面露尴尬:‘嘘!小声点,我写的是我们瓦舒戛尼。’”

神女漂亮灵动。

女孩天真可爱。

这实在是一幅美好得让人眼眶发热的画卷。

维希尔爬满皱纹的眼角舒展开来,他几乎完全沉浸在这幅画卷中,以至于身后响起的沉稳脚步声都未能立刻惊动他。直到来人几乎走到他身侧,他才后知后觉,惶恐地掸掸袖子行李:“陛下?您怎么来了!”

他心中闪过一丝惊疑——朝中紧要事务下午已经在宫里讨论过了,法老亲自驾临臣子府邸、莫非是又出了什么紧急变故?

图特摩斯施施然走近,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我的王后在你这里,我不来这,还能去哪?”夕阳的余晖在他年轻的侧脸上镀了一层金边,显得俊美而慵懒。

维希尔“哦”了一声,紧绷的弦瞬间松弛下来,侧身让道,吩咐侍立在角落的仆役:“快,为陛下看茶。”

“陛下!”塔伊荷普也发现了门口的图特摩斯。她立刻双手攥成小拳头放在胸前,眼里瞬间迸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像是看到了行走在人间的神祇,充满了无限的欣喜与崇拜。

图特摩斯对小女孩露出一个矜持而温和的微笑,走上前,非常自然地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细软的发顶。

……

回宫的马车里,图特摩斯有些心不在焉,他扯着自己身上那件用最上等亚麻织就、绣着精美皇家纹饰的长袍,来回翻看,眉头微蹙。

坐在他对面,靠着车窗的唐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纳闷,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图特摩斯抬起头,露出一脸堪比处理努比亚叛乱军报般严峻的神情:“你看我衣服上有刺吗?”

唐闵感觉莫名其妙的,仔细看了看他那光滑平整的袍子:“没有啊。怎么了?”

图特摩斯“哦”了一声,拖长了语调:“没有啊。那我身上没刺,你坐得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唐闵:“……”

对上他那双在昏暗光线里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只得默默地朝他的方向平移了几厘米。

“我听到你给塔伊荷普讲的笑话了。你都没给我讲过。”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被忽视的抱怨。

唐闵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来,赶紧亡羊补牢:“我现在给你讲!”

她略微回想,便开口道:“据说在米坦尼帕尔萨塔塔一世时期,一艘载有一百名乡勇的运输船在幼发拉底河上倾覆,只有一名乡勇侥幸获救。

总兵闻讯赶来,问获救的乡勇:‘船是怎么沉的?’

乡勇惊魂未定:‘回大人,当时情况紧急,只有两个敌方的贼寇从船左边爬了上来。’

总兵闻言大怒:‘你们明明有一百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两个人吗?’

‘大人,这正是重点。’乡勇接着说:‘我们马上全部逃到了船右边,接着船就失去了重心,然后就翻了。’”

笑话刚讲完,图特摩斯就猛地咳了一声,随即像是要努力维持法老的威严般,紧接着又连咳数声,试图压下喉咙里即将冲出的笑意。他绷紧面部肌肉,努力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对着唐闵评价道:“不好笑。”

幽幽地看过来,下结论道:“可见你对我不如对塔伊荷普用心。”

唐闵的胜负欲彻底被这句话激起来了,她坐直了身体,不服气地说:“那我再给你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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