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维希尔府邸前停稳。唐闵提着食盒下了车,一回头,发现图特摩斯也下车了:“你也跟着一起吗?你来这里,他们个个紧张得大气不敢喘,都放不开了。”
图特摩斯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他微微低头,深邃的眼眸注视她,高挺的鼻梁在阳光下投下清晰的侧影,白皙的皮肤更衬得他神情专注。他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可我一个人在宫里会想你呀。”
毫不掩饰的依赖配上那副得天独厚的俊朗容貌,简直让人无法招架。唐闵脸上飞起一抹薄红,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他一眼:“来了也没人专门理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说完,提着裙子,落荒而逃般快步进屋。留下图特摩斯站在原地,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低低地笑了起来。
内室里,塔伊荷普靠在软枕上,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见唐闵进来,双手将小猫高高举起来献宝似的给她看。
“好漂亮的猫,”唐闵在床边坐下,将食盒放在一旁,笑着问:“它从哪里来的?”
“是家里的奴隶给我抓来的,”小女孩的声音带着雀跃,她伸手指向窗外庭院的一角,“就是他!”
唐闵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脑袋显得有些大、四肢纤细的男孩,正沉默地推着一个沉重的石磨,汗水浸湿了他破旧的衣衫。她收回目光,从塔伊荷普手中接过那只温顺的白猫,仔细检查了它的爪子,确认指甲都被仔细修剪过后才放心地递回,柔声道:“你喜欢就留着吧。”
她打开食盒,露出蛋糕,切下一小块递给女孩。塔伊荷普咬了一口,眼睛立刻幸福地眯了起来:“好好吃呀!”怀里的小猫好奇张望,塔伊荷普仰头问:“神女姐姐,我可以给它也吃一点点吗?”
“如果猫猫喜欢的话,当然可以。”
塔伊荷普用手指蘸了一点点蛋糕屑,递到白猫的嘴边。小猫粉色的鼻子嗅了嗅,伸出小舌头轻轻舔舐。女孩看着它把手上的奶油舔干净,脸上绽放出无比纯真的笑容,开心地宣布:“它喜欢!”
......
今日休沐。
维希尔昨晚在那间隐秘的小屋内长跪祈祷,直至天明。此时已经疲惫不堪。
他拖着沉重如灌铅的步伐回到自己的院落,声音沙哑地询问孙女的状况。得知唐闵一早便来了,正陪着塔伊荷普,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
他现在急需片刻的安眠。推开卧室的门,看着眼前的人,几乎要以为自己因过度疲惫而产生了幻觉——
法老图特摩斯三世正环抱双臂倚着内室的中央立柱。他没有穿着朝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简练衣袍,脸上没有丝毫笑意,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沉静地、却带着无形压力地注视着他。
维希尔大脑空白,好久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一件事,需要向你印证。我父王去世前一周,一个下午,我曾看到你从一个偏僻的侧门被引入寝宫。我在外面看着,看着你进入宫殿,连王后都不在父王身边。”他紧紧盯着维希尔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告诉我,那次觐见所谓何事?”
维希尔面上浮现回忆之色:“回陛下——当时先王病体沉重仍心系国事。他召见臣是为了核查几份关于尼罗河水位记录与各诺姆粮仓储备的文书。先王当时精神不济,多数时间只是听着,并未多言。”
事到如今他还在说谎。
父王是他的王上。
自己就不是吗?
图特摩斯厉声打断,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划破空气:
“够了!”
室内瞬间陷入死寂,空气都凝固了。
图特摩斯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锁定在维希尔脸上,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道:“不需要说这么多。接下来我的话,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他声音里蕴含着风暴,逼近沉默的维希尔:“我父亲让你去处理的人,是不是与王位继承权有关?”
维希尔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微微发抖,许久后才张开,却没有发出哪怕一丝一毫声音。
图特摩斯手指用力抵在他的胸口,发丝因情绪激动而略显凌乱,带着法老不容亵渎的威严与愤怒:“维希尔,法老是神在人间的化身。你若敢以谎言欺骗神之使者,我必以神使的身份诅咒你的孙女塔伊荷普年幼夭折,不得好死!”
仁慈如他,面对最敌视的敌人都不曾说出这等恶毒的诅咒。
“现在!告诉我!我父亲让你杀的那个人是不是与王位继承有关!他——或者说他们,是不是阿蒙霍特普一世的直系后代?”图特摩斯眼睛近乎潮湿地注视着他,渴望一个否定的回答。
维希尔怔愣地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许久:
“陛下。法老是神的使者,辜负法老的信任,必将遭遇神罚。按理来说,您发问,我无论如何也该做出回答。但臣曾在先王的病榻前以家族的繁荣起誓,会让此事烂在心底,带入坟墓,不会告诉除先帝之外的任何人。臣不敢欺骗您,但也确实无法说出口。请您原谅老臣。”
话已至此,答案早已昭然若揭——是。
.....
图特摩斯走进房间时,塔伊荷普正用一根羽毛逗弄怀里的猫,见他进来,竟说:“陛下,今天是我的生日哦,您没有给我带礼物来吗?”
图特摩斯脸上的沉郁还未完全散去,牵起一抹微笑,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确实没有准备。这样吧,我给你削个番石榴,就当是礼物,好不好?”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桌上黄橙橙的番石榴。
他很会使刀。锋利的刀刃稳妥地贴着果皮游走,细长均匀的果皮缓缓垂落:“你神女姐姐不在么?”
小女孩乖乖回答:“神女姐姐说有事,出去一会儿。”然后歪着头,充满了孩童式的好奇,“陛下,您是不是要和姐姐结婚啊?”
“嗯。”想到唐闵,图特摩斯眼底染上些许暖意。
“这样啊。那……”小女孩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懵懂又认真的探究,“你们会睡在一起,生小宝宝吗?就像神庙壁画上那些神祇一样?”
图特摩斯将削好的水果递给她,坦然道:“那自然。”
小女孩“唔”地沉吟一声,像是经过了郑重思考,双手捧住自己瘦削的小脸,如同捧着一朵娇嫩的花,用一种天真又娇蛮的语气宣布:“那陛下一定要和姐姐生个小王子!”
图特摩斯挑眉,这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曾见过塔伊荷普与唐闵相处融洽的画面,所以一直更期盼生一个如同她一般灵动可爱的女儿。
他饶有兴致地问,“生个小公主不好吗?像你神女姐姐一样的公主。”
“不行不行!”塔伊荷普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嘟着嘴巴,“小公主有我一个就够啦!再生一个,会分走我的宠爱的!”
图特摩斯哑然失笑,颇为无奈地摇头。
这孩子初见时那般文静腼腆,才跟唐闵待了几天,竟把她那点子恃宠而骄、理直气壮的神韵学了个十成十。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看着小女孩期盼的眼神:“好,那就生王子吧。”
帝国总是需要一位王子的。
......
唐闵悄悄侧目,打量身旁的图特摩斯。
他目光落在窗外流逝的街景上,神情看似与往常无异。不熟悉的人或许看不出,唐闵却一眼就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那抹极淡的沉郁。
他在强颜欢笑。
出了什么事?唐闵对他与维希尔之间那场暗流汹涌的对话一无所知,下意识地便开始从自己身上反思。
莫非……是她对他太冷漠,让他不高兴了?
她仔细回想,似乎……确实有些过分。严格意义上,他是她的男朋友,是她亲口答应要嫁的人。可这一周里,她有两天都跑来看塔伊荷普,每次都未曾主动邀请他同行,以至于他需要自己掐算着时间“恰好”地出现,跟在自己身边。
她并非有意冷落。在原本的想象里,谈了恋爱的自己,该是热情、黏人、讨人喜欢的。可现实却是,每次与他独处,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总会悄然浮现。她需要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你们是正经关系,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亲近一点,放松一点——才能让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
唉,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懊恼。
大概这就是第一次谈恋爱的隐患吧。理论一套一套,实践起来却手足无措。
图特摩斯正在过往的记忆中搜集证据证实自己的猜想,心不在焉地扶她下车,她落地后,一个转身面对他,深吸一口气,手十分利落地抓住他的衣领,往下一拉。图特摩斯的眼睛看她,但直到双唇相贴的刹那都是愣愣的。
他的唇凉凉的,薄薄的,带着一股凛冽的冬的气息。
他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没什么动静,像是等着看她下一步还要做什么。
唐闵心道这不对劲啊。
被亲不该是这反应啊。
难道是自己操作不对?
唐闵回忆,觉得自己的操作确实更像是用脑袋撞对方,嘴唇触碰只像是附带品。
——做人做成这样也太失败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恶趣味地用头撞他的脑袋,她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上唇,图特摩斯往回缩了一下。周身温度上升。
对了。
这个反应对了。
她想终止这个吻,后脑勺却被一股力量扣住。
“唔......”未尽的话语和惊呼,尽数被他重新覆下的唇堵了回去。
如果说唐闵的亲吻是生涩的、试探的溪流,那么图特摩斯的回应便是骤然掀起的、汹涌的海浪。他无师自通,或者说,在此刻被某种本能彻底唤醒。他的唇不再冰凉,变得炙热而灵活,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力度,反复碾磨、吮吸着她的唇瓣,仿佛要将刚才那份生涩的挑衅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唐闵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数倍的攻势。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剥夺,只剩下唇齿间被他霸道占据的触感,以及那不断升温、几乎要将她融化的热度。她感觉自己像一艘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小船,只能随着他的节奏起伏,无力思考,只能感受。
她能感到傍晚的风轻柔地拂过他们交叠的身影,带来一丝凉爽,却无法驱散肌肤相亲带来的滚烫;她能听到不远处水池边,水滴从宽大叶片上滑落,坠入水面发出的、清脆而宁静的声响,那声音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就在唐闵感觉魂魄都快要被抽离的前夕,图特摩斯手指捏住她柔软的脸颊,微微用力,迫使她嘟起了嘴唇,形成一个可爱的小鸡嘴形状:"笨蛋,喘气。"他的声音带着亲吻后的沙哑和一丝无奈的笑意,"你想成为埃及第一个因为接吻不会换气而晕过去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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