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案几上,沈之瑶正望着贵妃送来的那盏琉璃灯出神,灯上绘着的蝶恋花图样在日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煞是好看。
"公主,贵妃娘娘差人来请您过去用膳。"侍女轻声禀报。
沈之瑶指尖轻抚过琉璃灯上细腻的纹路,想起贵妃那日温柔的笑靥,便点头应下:"好。"
待沈之珩来寻妹妹时,发现殿内空无一人,顿时慌了神,他正要派人四处寻找,却见沈之瑶施施然归来。
"三哥?"见他神色焦急,沈之瑶疑惑地唤道。
"你去哪儿了?"沈之珩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紧紧搂住,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惊惶。
沈之瑶莞尔一笑:"贵妃嫂嫂邀我用午膳罢了。"
沈之珩眸色一沉,冷声道:"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怎么了?"沈之瑶不解其意,在她看来不过是一顿寻常的宫宴。
"王妹,你是真不明白?"沈之珩剑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别忘了她父亲是当朝太师,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朕正欲除之而后快,她此番邀你,必是为探听风声。"
"关于三哥的事,我一个字都没说。"沈之瑶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急忙解释。
见她这般单纯模样,沈之珩神色稍霁,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我知道你不会说。但往后尽量少与她往来。"
"那我以后都避着后宫的人。"沈之瑶信誓旦旦。
"这..."沈之珩无奈轻叹,这丫头还是太过天真。后宫这潭深水,岂是说避就能避开的?"倒也不必如此。记住,莫要轻信他人便是。"
"嗯,我记下了。"
午后,沈之瑶跟着沈之珩特意请来的剑术大师习武。她身姿灵巧,又有骑射功底,一招一式竟学得有模有样。夕阳西斜时,沈之珩前来陪她用膳,见她仍在庭院中挥剑,眼中不由浮现赞许之色:"不错,王妹天资过人。"
"真的?"沈之瑶收剑而立,额间沁着细汗,眼中却闪着欣喜的光。
沈之珩目光温柔,唇角微扬:"我沈之珩的妹妹,自然是最出色的。"
这番话让沈之瑶练得更勤了。此后她几乎将所有闲暇都用来习剑,连素来严苛的剑术大师都连连称赞,说她进步神速,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这日下朝后,沈之珩径直来到沈之瑶的宫殿,远远便看见她正在殿前练剑,一招一式已颇见章法,只是额上挂满晶莹的汗珠,连鬓发都湿透了。
他既欣慰又不免心疼,快步上前道:"王妹,练了这么久,该歇歇了。"
说着命人端来冰镇的酸梅汤和精致的点心,亲手递到沈之瑶面前。她利落地收剑入鞘,笑吟吟地跑来,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沈之珩取出丝帕,轻轻为她拭去额间的汗水,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帝王。忽然,他目光一凝,郑重道:"王妹如此勤勉,三哥很欣慰。但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三哥都会护你周全。"
"我也想能自保,这样三哥就不用为我分心了。"沈之瑶仰起脸,眼中映着天光。
"王妹..."沈之珩心头一热,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唇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你能这么想,三哥很欢喜。"
歇息片刻后,沈之瑶忽然眼睛一亮,取来一柄长剑递给沈之珩:"三哥要不要指点我几招?"
"好,看仔细了。"沈之珩脱下外袍随手一抛,接过长剑的刹那,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只见他手腕一抖,剑锋破空而出,起初如行云流水,转眼间又化作雷霆万钧,剑光缭绕间,他的身影忽隐忽现,最后收势时剑尖轻颤,竟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如何?"沈之珩气息未乱,挑眉看向目瞪口呆的妹妹,眼中藏着几分得意。
"这...这也太快了!"沈之瑶看得眼花缭乱,"三哥何时练就这般身手?"她一直以为兄长只是略通武艺,没想到竟是深藏不露。
沈之珩随手挽了个剑花,淡淡道:"你三哥的本事多着呢。"想起当年母妃失宠后,自己在深宫中如履薄冰的日子,那些被迫快速成长的岁月,如今都化作了这一身武艺。
见妹妹满眼崇拜,他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想学吗?"
"想!"沈之瑶点头如捣蒜。
"那..."沈之珩故意拖长声调,将佩剑抛给侍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求我啊。"
"怎么求?"沈之瑶满心都是方才惊艳的剑招。
沈之珩俯身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道:"说'三哥最好了',我就教你一招。"原以为会惹得妹妹脸红,谁知——
"三哥最好了!三哥最好了!三哥最好了!"沈之瑶脆生生的嗓音接连响起,不带半点犹豫。
"咳..."沈之珩耳尖微热,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罢了,教你便是。"
"太好啦!"沈之瑶立刻摆好架势。
沈之珩取回佩剑,剑锋斜指:"这招'仙人指路',讲究出其不意..."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剑光与笑语交织,为肃穆的宫墙添了几分生气。
待到暮色四合,见沈之瑶累得双颊绯红,沈之珩笑着命人备好香汤:"去沐浴更衣吧,该用晚膳了。"说罢将两柄剑随手交给宫人,自然而然地牵起妹妹的手往殿内走去。
晚膳后,兄妹二人在御花园漫步。
鹅卵石小径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夜风裹挟着茉莉的幽香拂面而来,沈之瑶望着四周黑魆魆的树影,不自觉地往兄长身边靠了靠。
"怕黑?"沈之珩低笑一声,指尖轻轻刮过她的鼻梁,"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已揽住妹妹的腰肢纵身而起,沈之瑶只觉耳畔风声呼啸,转眼便落在某处宫殿的琉璃瓦上。
沈之珩扶她坐下时,掌心传来的温度驱散了高处寒意。"看。"他抬手遥指。
沈之瑶倒抽一口凉气。整座王宫在月华下宛如沉睡的巨兽,飞檐斗拱勾勒出墨色剪影,各处宫灯如星子散落,远处城郭的轮廓与夜色交融,恍若一幅泼墨山水。
"三哥怎知这处宝地?"她攥住兄长衣袖,生怕惊动这梦境般的景致。
沈之珩的侧脸浸在月光里,下颌线条忽明忽暗:"小时候...躲清净的地方。"他尾音里藏着说不尽的往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瓦当上的瑞兽纹。
正当沈之瑶要追问,余光忽然瞥见偏殿阴影处有衣袂翻飞,定睛看去,竟是贵妃带着侍女鬼鬼祟祟地穿行,竟然连执灯的宫女都不带,不怕撞墙吗?
"那是..."
沈之珩眸光骤冷,揽住妹妹的手瞬间绷紧。只见贵妃与一名男子在廊柱后纠缠,男子竟敢伸手抚摸贵妃的脸颊,夜风送来只言片语:"...太师大人说..."
"好个耐不住寂寞的贱人。"沈之珩冷笑,声音比瓦上霜还冷三分,他贴着沈之瑶耳畔低语:"去引侍卫来,就说见着黑影。"
片刻后,御花园响起沈之瑶惊慌的呼喊:"贵妃嫂嫂!您怎么——"话音未落,那男子已如惊弓之鸟翻上墙头。
侍卫们火把齐明,当场将人拿下。
"王上!"贵妃瘫软在地,金钗斜坠,"臣妾是被这狂徒胁迫..."
沈之珩缓步而来,玄色龙袍在火光中泛着血色,他俯身捏住贵妃下巴,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爱妃受惊了。"指尖却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掐进皮肉。
沈之瑶躲在侍卫身后,看着兄长演这出夫妻情深的戏码,他每个眼神都像淬毒的刀——扶起贵妃时指尖的厌恶,质问时唇角残忍的弧度,还有那句"朕定会严惩歹人"里藏着的兴奋。
当沈之珩突然转头示意众人退下时,沈之瑶分明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杀意。
她乖顺地行礼告退,转身时听见贵妃带着哭腔的辩解飘散在夜风里。
宫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纠缠着消失在朱红宫门之后。
沈之瑶回到寝殿时,鎏金烛台上的红烛已燃了大半,她倚在窗边望着月色,想起贵妃被当场捉奸时煞白的脸色,不由轻叹,这顶绿帽戴得如此招摇,明日朝堂怕是要掀起腥风血雨。
"王妹歇下了吗?"
子夜时分,沈之珩的声音忽然在殿外响起。沈之瑶匆忙披上杏色外衫,赤足踩过冰凉的金砖。开门时,一缕夜风卷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哥?"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烛光映出兄长眼底未消的戾气。
沈之珩信步踏入内室,玄色衣袍掠过门槛时带起细微的声响,袖摆扫过她身侧,留下一缕血腥气。不知是今夜那奸夫的血,还是他指甲陷入掌心留下的痕迹。
"这么晚还不睡?"他指尖抚过案几上将熄的灯芯,火光"噼啪"一跳,在他眉骨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贵妃她..."沈之瑶斟了盏安神茶递去,话到嘴边又咽下半截。
"禁足。"沈之珩接过茶盏,白玉扳指与青瓷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忽然倾身逼近,带着压迫感的气息笼罩过来:"王妹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茶汤映出他似笑非笑的眉眼,沈之瑶望着茶面微澜,想起冷宫里那些疯癫的前朝妃嫔。贵妃若被废黜,太师府必不会善罢甘休...而另一个外戚世家,皇后的母族...
"王妹?"沈之珩的嗓音陡然沉了下来,他捏住妹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对视。烛火在他眸中跳动,像两簇幽暗的鬼火。
沈之瑶喉头微动:"我只是觉得...贵妃行事未免太过招摇。"她故意让尾音带上困倦的含糊,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带。
"招摇?"沈之珩忽然低笑出声,松手时在她下巴留下淡红指痕。他踱到窗前,月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这深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戴着面具演戏?"转身时,腰间玉佩穗子扫过案几,惊落一支金簪。
沈之瑶俯身去捡,发丝垂落遮住了神情:"我只要衣食无忧就好。"
"呵..."沈之珩忽然蹲下身与她平视,指尖拂过她耳际碎发,"我的傻王妹。"叹息般的语气里,竟带着几分真实的怜惜,"在这吃人的地方,越是无欲无求,越会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烛花"啪"地爆开,映得沈之瑶眼眸晶亮。她忽然仰起脸,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那我将来的夫君若敢纳妾,我便掀了他的房顶。"
沈之珩闻言一怔,随即朗声大笑,笑声震得案上茶盏微微颤动。他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傻丫头,这世间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连..."话音戛然而止,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那我便不嫁。"沈之瑶执拗地攥紧衣袖,指尖微微发白,"学那山中隐士,青灯古佛过一辈子。"
"胡闹!"沈之珩眉头骤然拧紧,声音不自觉地拔高。见妹妹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他又放软语气:"你贵为公主,婚事关乎国体..."
"三哥明明说过,"沈之瑶忽然抬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要等我遇见心悦之人..."
沈之珩被噎得哑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月光透过窗纱,在他俊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阴影:"朕是说过..."他忽然俯身,带着龙涎香的衣袖拂过她面颊,"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朕手里。"
沈之瑶正要反驳,却见他忽然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个儿时常有的亲昵动作,让紧绷的气氛骤然松缓。
"你啊..."他摇头轻笑,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的宠溺。
远处传来四更的梆子声,惊起檐下一只夜鸟,沈之珩起身时,走到门口,他忽然驻足:"明日会有教习嬷嬷来教你宫规。"
"宫规?"沈之瑶惊得瞪圆了眼睛,先王在世时,她可是连见使臣都能躲在屏风后偷吃蜜饯的主儿。
"北狄使团将至。"沈之珩侧脸在宫灯映照下忽明忽暗,"你总不想..."话未说完,就见妹妹脸色倏地煞白,连唇上的血色都褪尽了。
"三哥!"她猛地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微微发抖,"你答应过的..."
沈之珩心头一刺。他转身将那双冰凉的手拢在掌心,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三哥对天起誓,绝不会再送你去和亲。"拇指抚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次...是三哥糊涂。"
感受到掌心里的小手渐渐回暖,他笑着添了句:"定给你寻个称心如意的驸马,若是他敢纳妾..."故意拖长的尾音里,带着几分促狭,"三哥亲自替你掀了喜床。"
"嗯嗯。"沈之瑶轻轻点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烛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将方才的惊惶都掩在了那片暖色里。
沈之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夜风穿过半开的雕花窗,带着露水的凉意拂动两人的衣袂。
"时候不早了,歇息吧。"他终是收回视线,玄色衣袖在转身时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度,殿门开合间,几缕夜雾趁机涌入,又被随之合上的门扉拦腰截断。
沈之瑶望着那扇描金殿门,忽然发现地上落着一枚龙纹玉佩——定是方才沈之珩俯身时从腰间滑落的。她弯腰拾起,温润的玉料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
"三哥..."她下意识追出半步,却见那道挺拔的身影早已融入廊下的夜色中,唯有侍卫手中的宫灯在远处明明灭灭,像一串渐行渐远的星子。。
窗外,值夜的宫女正轻手轻脚地更换将要燃尽的灯烛,沈之瑶将玉佩收入袖中,想着明日早朝前定要差人送去。
转身时,裙摆扫过案几,惊得烛火猛地一晃,将她的影子投在绘着蓬莱仙境的屏风上,忽长忽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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