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溺又往前走了四个多小时,遇到了三四波异种攻击,其中有一只蝙蝠,趁他不注意咬伤了他的手臂,没毒,但他走了几步就感觉很疲累,右手手臂开始发麻没了知觉。
他只能再次停下来休息。
但是这一休息,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仿佛在吸食血肉的嗦嗦声从他所依靠的灌木丛深处传来。
思索片刻,他决定看一眼。
这一眼,让他浑身寒毛竖起,只见一颗金黄的红杉树下,竟然是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裸露出来的皮肤已经被异种啃食殆尽,样子几欲作呕,但是他还来不及为这位被异种啃咬的人类默哀,只看见在她尚未完全被啃食的心脏上咕嘟嘟滚落下来一颗金属制的东西。
那东西一路滚下来刚好落在他脚边,他捡起来才看见。
那是一枚银灰色的子弹。
许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下意识的,他将那枚子弹收起,转身离开。
*
昼夜轮回,又是灰蒙蒙的雾天,谭轻听完每个4小时汇报一次的生命体征情况,目前都一切正常。
钱虞蹲在一边,目光看着不远处金红色的红杉树林,道:“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谭轻道:“嗯。”
两个人又回到安静而和谐的相处里。
上午11:45。
警报声突兀的响起来,谭轻立刻听见对方道。
“有1人生命体征垂危……”救援小队的检测员脸色有些发白。
随后又是接连的几声警报声!
谭轻不再废话,立刻跟钱虞出发救援,钱虞有些无奈道:“还真是天公不作美。”
*
许溺自觉不应该参与进这场无聊的游戏,这给他带来了麻烦。
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寻找水源和食物是第一要务,但是很明显他踏入了一场即将要爆发的战争,争夺水源的人打了起来。
甚至下了死手!
人性似乎总是能在危机时刻展现负面的丑恶。
许溺无意参战,但是对方却好像默认踏入这条小溪的人就是争夺水源的敌人,对他毫不留情的挥拳!
许溺躲开,一脚踩进水里,被对方一个猛扑压在水里,溅起水花的同时好像也磕到了水中某个尖锐的石头。
他的近身格斗术是谭轻教的,他一直牢记着,因此很快动身夹住对方的头用力一扭,听见对方一声巨大的惨叫声。
许溺不喜欢喊疼,因此反而显得比对方更狠辣一点,直到对方大连连求饶。
他才戾气丛生的说:“滚。”
水混着血液黏黏的贴在后脑勺流进脖子里看起来格外恐怖,他用袖子擦了一下沾满了水珠的脸。
混战结束,好几个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他没兴趣也懒得救他们,转身就走,恰恰错过来赶来救援的谭轻。
救援队的人很快干脆利落的收拾好了重伤的人,谭轻却眼疾手快的逮住了其中一个身形矮胖的少年,他语气骤然变得有些冷沉,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急迫,语速飞快:“这个你从哪儿来的?”
矮胖少年松了手,那枚红色编织绳上的挂着的小玉符稳稳的握在谭轻掌心里。
他握着那枚玉石,有些泛冷的质地标志着主人已经离开这里好一会儿。
身边的救援队队员本想说话立刻噎了回去。
谭轻上校好像心情很糟糕。
谭轻很少有这种感觉。
仿佛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胸口灼热的烧着,但和沈青司的死不一样,这团火焰跳跃的厉害,却还尚未灼烧他的神智。
他将掌心的那块玉石收紧揣进胸口的衣领里,脸色冷淡的像块万年难化的寒冰。
下午3:12分。
许溺发现自己脖子上的玉符不见了几乎神色慌乱不已。
他找遍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没有。
不见了。
哥哥给他的护身符不见了!
一只变异兽正在他附近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他脸色罕见的阴沉,身上的气息竟然比那只变异兽还恐怖,那变异兽瞧了一会儿,竟然主动跑了。
许溺恍惚想到3个小时前跟人好像打了一架时对方似乎得手时的表情,感觉几欲发狂。
那个小偷!
下午5:35分。
距离选拔结束还有1个小时25分钟时,许溺终于成功到达多瀑带外围。
负责军官的通知还没到位,却只看见身前这位容貌出色的少年急急的冲过去,直接抓住了救援机外还在擦药膏的矮胖少年衣领。
许溺气息不稳,低低的声音却像是某种强按着没有发狂的野兽,带着摄人的恐怖气息:“我的东西呢?”
矮胖少年一天被吓两次,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还没说出去向,看见那黑色军装的挺拔身影走过来,颤颤巍巍道:“不是我……”
他手将指未指,许溺却已经看明白,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转身动手,一拳打上去:“还给我!”
电光火石之间,对方抬手格挡,许溺当即后退,对方伸手来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气,许溺便踉跄后退被他压倒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下意识就要反击,结果看见的恰巧是谭轻干净的侧脸,许溺一呆:“哥哥?”
这一幕看得矮胖少年一呆。
谭轻一手抓住了许溺的两只手压在膝下,语气冷淡的好像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许溺几乎是立刻收敛了笑容,显得有些委屈:“哥哥,疼。”
谭轻立刻松了手起身。
许溺于是只好站好,这短短的几秒,他脑子里飞速运转,究竟要怎么说才能安抚谭轻感到被隐瞒的不悦和恼怒。
但他又有些不着边际的想,哥哥其实应该也是担心他的吧?
这么一站,谭轻恍惚又觉得许溺长高了一点。十五六七的少年成长似抽条的枝桠,一夜不见就得大变样。
谭轻竟然无端的从他的专注目光里感到不知名的压力。
“参加青训营为什么不告诉我?”
谭轻嗓音冷的像冰雪。
许溺正在思索要说什么,只听见谭轻道:“不许骗我。”
许溺最后道:“哥哥,我从来没骗过你。”
谭轻一愣。
许溺其实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微弯,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却又有种惊心动魄的迷人色彩,许溺明明笑着,谭轻却平白无故从里面看出一点伤心和失落来道:“哥哥,我只是想保护你,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谭轻的心随着他尾音落下颤了一瞬。
那些担心、不安甚至是生气的隐瞒仿佛都在这句平静不带任何投机取巧的话语里消弭殆尽。
但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哪怕努力控制,却仍然挡不住语气带着惊人的凉意。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
许溺定住了。
谭轻从来没说过这么重的话,对许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许溺才多大?
谭轻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有些生气。
他还没有成年,哪怕做过流浪者,可现在已经不是了,他把许溺带回来的时候,没觉得他需要像在做流浪者时候一样小心翼翼的付出些什么才能换来等价的东西。
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
许溺好像不是这样想的。
他似乎无形之中给许溺带来的比流浪更大的压力,许溺好像非要为他做些什么来回报自己救他的那一份心意。
谭轻不喜欢被束缚。
但他好像束缚住了许溺。
他没意识到,从3岁被张崇明从深潭中救起的那一刻,他就用整整快19年的时间回报这份救命之恩,他给自己束缚的更久,更重。
谭轻明明该是有些凉薄的。
他厌恶那些在基地里无所事事却活的心安理得甚至对着那些勇者指手骂脚的人;
他也足够无情的看着那些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稍微让他失望便迎来破口大骂甚至滋生怨怼的冷言冷语。
但是仅仅是张崇明无意之间救下他,他也用了整整19年的时间回报了这可能只是顺手的一点好意。
他比他想象中更重情。
但现在,他发现许溺想要回报他自己时,他感到自己的心情有些糟糕。
他自己愿意这样做,却好像不能接受许溺这样做。
而许溺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没有说话,他身形长高了许多,谭轻甚至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眼尾上扬的黑色眼珠里自己的身影。
气氛好像在这一瞬凝固了。
许溺笑了笑,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但是谭轻却感觉他呼吸都冷了。
他只是说:“哥哥不信我?”
许溺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尖锐和咄咄逼人,但是只要一想到谭轻接近冷酷的语气,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近乎发麻,指尖僵冷。
明明那句话不重,却好像压的他难以喘息。
他迟钝的意识到。
自己或许给谭轻带来了麻烦。
甚至,或许自己本身就是个麻烦。
谭轻蹙眉,下意识否认道:“我没有……”
许溺表情还是带着笑容,谭轻却分明看见他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
许溺微微一笑道:“我忘了,我本来就不属于踏月,我只是个流浪者而已。”
“本来就不值得信任。”
他的嗓音因为变声期而显得更加沙哑,转身离开的动作干错利落。
谭轻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破天荒的显出一些不知所措。
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他发现许溺不是那个小孩儿了,不是只会跟在他身边叫哥哥无限依赖他的那个孩子了,正如张崇明对他所说的,许溺长大了。
但是。
他拿出给许溺13岁那年的玉符,那个时候许溺天天找他,他为了让他安心,把这个送给了他,许溺刚刚找的那么急切,却又走的那么干脆。
谭轻感觉心脏有一瞬间酸涩至极,他或许不应该说的那么重。
毕竟他们中间还是隔了整整两年多。
是错过的三次生日。
也是许溺的三次成长。
*
青训营结束,谭轻立刻陷入了忙碌中,来不及跟许溺好好聊聊,却只听见了青训营通过选拔之后要去寻星执行第一个小型的联合清理行动。
秦随难得遇上他,说没几句就看见谭轻似乎罕见的在出神,他不由得叫道:“阿轻?”
谭轻回神,起身道:“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拿起军装外套便离开,留下不明所以的秦随。
味道糟糕的咖啡渐冷,秦随搅动了一下汤匙,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模糊。
谭轻回到家,章觅云还翘着腿吃棒棒糖,顺手组装了一只加长版步枪,被谭轻闯入客厅的动作吓了一跳:“谭轻哥哥?怎么了?”
谭轻凝神道:“许溺呢?”
章觅云道:“不知道,刚刚出去了。”
谭轻立刻转头就走,推门时忽然一顿。
他在急什么?急着见到许溺说清误会吗?
谭轻收回了手,章觅云看着他道:“阿溺今天……”
谭轻推门离开,章觅云连话都还没说完,呆呆道:“今天执行任务。”
停机坪上停着数十架直升机,谭轻脚步飞快穿梭其中,看见他的多立正敬礼,他只能点头示意。
大部分人都带着防护面罩。
寻星地带经常会有撞击地面的流星溅起火花和强光,因此需要佩戴防护面罩。
众多因佩戴的防风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群里,谭轻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或许他很难忽视那视线投来的目光。
或许只有一个人会如此专注。
或许只有许溺长久的注视着他。
而他已经习惯了,因此他在无数双眼睛里准确的找到了那双眼睛。
谭轻走上前去。
他第一次看见许溺穿成这样,防御军部的黑色军装仿佛是量身为他打造的,让他显得愈发高挑,面容隐藏在防护面罩下看不清脸,只有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面装着谭轻的影子。
谭轻伸出手来,许溺的目光便投注到他的手心里。
那里静静的躺着许溺遗失掉的那枚玉符。
谭轻低声道:“收好,护身符。”
许溺似乎呆滞半晌才拿起那枚护身符,防护面具下的眼睛惊人的亮,谭轻道:“我没有不信你。”
他还未收回的那只手被许溺握住了,他握的很紧。
谭轻看着他冒着星光的眼睛,知道他期待着想听更多的话。
但谭轻只是低头微微俯视他:“注意安全。”
或许他还有更多的未竟之语,但最后,他还是只说了这一句话。
许溺的声音从防护面罩里穿出来,闷闷的,却让谭轻原本窒闷的心脏重新跳起来。
一下一下。
重重的砸在他的耳边。
“哥哥,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
你可是我的神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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