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冬,还不到傍晚六点钟,暮色就已裹着凛冽的寒意压了下来,天空迅速沉入一片化不开的漆黑中。窗外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光影在林立的楼宇间无声流淌。林子萱静默的望着这一切,只觉得世间冰冷又残酷,永远那么默然——不为任何人停留半分,无论你遭遇怎样的困苦与磨难,周遭的一切,不会因此做任何一丝改变,一切按部就班的运转,分秒不差。正是这种恒定的秩序,衬得人类格外渺小、格外无力。
“要不要... ...放点音乐?”驾驶座上的陶倩打破沉寂,话音里尽是小心的试探,“这会儿晚高峰,有点拥堵,估计还得一阵才能到。”
林子萱没有回应。她的目光空茫得地投向窗外,就在这时,左侧大厦外墙上一副巨型海报猛然闯进视线——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锋利得刺进她的眼底。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疼。
她下意识地将手藏进大衣口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道生疼的月牙痕。这点痛感成了她唯一的锚点,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维系脸上那副摇摇欲坠的平静。
陶倩侧过脸,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嘴唇微微颤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她太了解,林子萱是自愿走进那座名为“姜若生”的牢笼的。三年前,姜若生毫无征兆的宣布隐退,丢下一句“分手”,便彻底消失,连半句解释都吝于给予。沉寂两年后,又带着自己的原创歌曲,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强势杀回,如今的街头巷尾,最流行的旋律,几乎都出自她手,简直避无可避。
而林子萱,从未真正打算从回忆的废墟走出来。她将一切痛苦亲自封存,拒绝任何能将她拉出泥沼的可能,她要独自承受漫长且不见天日的折磨,像受伤的兽,沉默的舔舐永不结痂的伤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那段感情曾经真实地存在过。
林子萱的目光停留在窗外,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断开的烟雾:“随便,你像放就放。”她搁在大衣里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布料,越绞越紧。
望着她侧脸的轮廓,陶倩叹了一口气,想要挥开这令人窒息的沉闷:“算了... ...不听了,我们说说话吧,子萱,真的好久没有一起出来了。”
林子萱缓缓侧过身,那双曾经无比明艳的眼眸已然灰暗,语气也平直刺骨,没有一丝波澜:“你是怕我听到她的声音?没必要。她如今的势头,除非我死... ...或者她消失,否则,怎么能躲的开呢?字字句句,沉甸甸砸下来,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死不死的!”陶倩声音猛地拔高,一段血腥的记忆碎片猝不及防地刺入脑海,让她的声音也跟着发颤,“你得活着,你要活的不她好!她能风光无限,你怎么... ...就不能?你应该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
“我能吗?”林子萱嘴角自嘲般的牵动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没成形任何表情,只归于一片死寂。这句反问轻飘飘地悬在两人之间。与其说在提问,却更像是对她自己灵魂深处的叩击。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着一副冰冷的面具。连眼神都陷进浓到化不开的晦涩里,将所有的翻腾的挣扎死死锁成了一片漆黑的剪影。
陶倩被林子萱眼中的那片死寂的荒芜刺痛,胸口一阵发紧。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终于还是艰难地开口:““子萱... ...你还爱她对吗?可都分手那么久了... ...就真的... ...放不下吗?”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声音轻的几乎破碎,“姜若生... ...从来没有回头找过你,你这样画地为牢... ...又何苦呢?”
她猛地吸了口气,语气里是看透一切的伤感和无力:我知道...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报复他... ...毁了她,对不对?这应该是你... ...活着的目标了吧!可是子萱,你自己也会被毁了的,值得吗?”
林子萱喉咙里溢出短促而冰冷的笑,原本麻木地眼神裂开一道缝,渗出如毒液般浓稠的自嘲:“你是不是觉得... ...我很贱?”她一字一顿,像是咀嚼着碎玻璃,“她早就不要了我,把我像垃圾一样扔了... ...我却还在这里... ...”她声音忽然一滞,咽下满嘴苦涩,“活成这幅自甘下贱的样子。”
“子萱,别... ...别这样说自己,好吗?”陶倩只觉得心被狠狠揪紧,她强压下喉间的酸涩,轻声道:“离开你是她的错,犯错的人,迟早也会自食恶果。”她叹息般地说着,“你知道吗?这几年来,我反复问自己... ...如果当初没有撮合你们在一起... ...你是不是就不会... ...不会把自己活成一座坟。
眼泪终于在陶倩眼眶里蓄满,她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来。“我也恨她,可是我更想你放手,你值得被这个世界好好疼惜,值得所有温柔相待。”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林子萱转头看向她,目光轻柔的像一片羽毛,掠过陶倩的脸颊,声音很低,更像是喃喃自语,”遇见她,是命。跟谁都没有关系,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如果不是你在,我可能...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摇头,“陶陶,你也只是她的朋友,不必为她赎罪。这是我和姜若生之间的孽债,别再在把自己绕进来,你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陶倩听着林子萱的话,有些动容,将脱口而出的劝慰化做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她伸出右手,轻轻覆上林子萱冰凉的手背,掌心传递着微薄的暖意。“好了,我们不说了,”她放柔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今天是出来吃饭散心的,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好,听你的。林子萱垂下眼眸,轻轻的应和。
车厢陷入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行声。窗外的城市灯火流转,化作一道道模糊的光带。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稳,一座隐秘在近郊的私房菜馆显露在夜色中。
推门下车的瞬间,清冽的晚风迎面而来,洗去了车内的沉闷。空气里弥漫着植物与泥土的清新气息。隐约间,似乎还萦绕着一缕是有若无的玉兰花香,淡雅而宁静。抬眼望去,一座典型的徽派建筑静静耸立,白墙黑瓦,飞檐翘角,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既古朴庄严,又透着远离尘嚣的静谧。
“你什么时候,”林子萱环顾四周,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涩然,“这么有情调了?
陶倩顺势挽住她的胳膊,脚步轻快的往里走,语气故作轻松:“老实交代,这地方不是我挑的,这顿饭也不是我请——是关露!”
话音刚落,她清晰地感觉到,臂弯里林子萱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陶倩忙不迭的解释,语速也不免快了几分:“本来我都说我请得,可是她特别坚持,还特意推荐了这儿,菜做的一绝,笃定你会喜欢。我在推迟,反倒显得矫情了。不过我跟她说好了啊,吃饭她请,晚上喝酒,必须我来。”
说着,她紧了紧林子萱的手臂,投去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好了,别想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安心的吃你的饭,有我在呢,她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林子萱没有在出声,只是侧过头,目光深深落在陶倩脸上,夜色浸润的眼眸里,情绪复杂难明,那股被强行裹挟的不适感在心底蔓延——她向来厌恶这种不由分说的安排,明明已经婉拒多次,却仍被半推半就地卷入他人设定的剧本里。如同被一层湿冷的蛛网裹在身上。莫名的烦躁在心底滋生,蔓延。她暗暗吸了口气,竭力压下胸中郁结——终究不愿让陶倩难做,沉默的地下头,任由对方挽着,踏进了那扇古朴的大门。
刚踏入庭院,一道身影便从灯火通明的屋内迎了出来。
来人笑意温和,轻声询问:“请问是关璐小姐的朋友吗?”
“是的。”陶倩应声
“好的,两位请随我来,注小心脚下。”对方抬手示意,姿态周到。
她们跟随着引路人,穿过花木错落的小花园,走过敞亮前厅,绕过曲折的回廊。廊外竹影摇曳,灯影昏黄,唯有脚步声在静谧中轻轻回响。最终,踏入一间古雅如古代书斋的厢房门前。
门扉轻启,暖光流泻而出。关露和另一位有人玲玲已在内等候,渐她们到来,即刻含笑起身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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