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梓宸的那句冰冷而残酷的“你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宋居安摇摇欲坠的神经。
“我……”
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支撑不住。
那只放在茶几上的白色信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视线。
巨大的痛苦、愧疚、以及一种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席卷了他,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是我害了他 ,我竟然还怨恨了他这么久。”
“想好了吗,拿着钱离开,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些钱完全够你化疗的费用,亦或许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渡过余生。”
“还没想好吗”
就在陆梓宸似乎失去耐心,眼神示意门外的手下准备采取更强制的手段时。
“砰!”
老宅那扇本就已被破坏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更大的力道猛地彻底推开,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凛冽的寒风和雪花疯狂地涌入,吹得壁炉的火苗剧烈摇曳。
一个身影如同裹挟着室外所有的冰寒与风暴,猛地闯了进来!
是陆子昕!
他显然回来有一会儿了,或许就站在门外,或许刚刚赶到,但无论如何,他听到了!听到了那些血淋淋的、被刻意掩埋了十年的真相!
他的大衣肩上落满了雪,发丝也被雪打湿,几缕凌乱地贴在额前。
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俊美却冷淡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骇人的铁青!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平日里的清冷或偶尔面对宋居安时的柔和,而是燃烧着震惊、难以置信、滔天的愤怒,以及一种被至亲之人彻底背叛的剧烈痛苦!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粗重,目光像淬了毒的利刃,先是不敢置信地钉在陆梓宸身上,然后猛地转向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宋居安,那眼神瞬间又变得无比复杂,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心疼、恐慌和一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
“子昕……”宋居安看到他,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陆梓宸显然也没料到陆子昕会突然出现,并且显然听到了所有内容。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措手不及的惊愕,但很快又被他惯有的冷厉压制下去,只是眉头紧紧锁起:“梓铣?你什么时候……”
“别叫我那个名字!”陆子昕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暴怒的颤抖,他一步步走进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刃上,“哥……陆梓宸!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陆梓宸,仿佛要从他脸上剜出答案。
陆梓宸沉默了一瞬,避开了他尖锐的视线,语气试图恢复冷静:“你现在叫什么重要吗,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记得对你更好。我现在处理是为了……”
“为了我好?!”陆子昕猛地提高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暴起,“为了我好,所以你瞒着我!为了我好,所以你在我失忆的时候庆幸?!为了我好,所以你现在拿着钱来逼走我爱的人?!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我好?!陆梓宸!你把我当什么?!一个没有感情、任你摆布的傀儡吗?!”
他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充满了压抑了许久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从何而来的愤怒和叛逆,在此刻被真相彻底引爆!
陆梓宸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注意你的态度!我是你哥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陆家,也是为了让你不再痛苦!”
“我的痛苦从来不是来自他!”陆子昕猛地指向宋居安,眼眶通红,“我的痛苦是来自你们的隐瞒!来自你们的自以为是!来自你们亲手扼杀我的一切还要告诉我这是为我好!”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陆梓宸,大步走到宋居安面前。
宋居安还沉浸在巨大的冲击和悲伤中,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剧烈波动的情绪,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陆子昕一把紧紧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甚至有些弄疼了宋居安,但那颤抖的手心和滚烫的温度,却传递出一种无比坚定的、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对不起……”陆子昕看着宋居安苍白的脸和脸上的泪痕,声音骤然沙哑了下去,充满了无尽的痛楚和歉意,“对不起……我忘了……我竟然忘了……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对不起……”
他的声音哽咽了,那双总是冷清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太多太复杂的情绪,是十年空白的茫然,是得知真相的震惊,是对宋居安痛苦的心疼,更是对那段被强行抹去、却依旧刻骨铭心即使遗忘也再次爱上的感情的剧烈震动。
宋居安的眼泪流得更凶,摇着头,却说不出话。
“陆子昕,不要”
他也不知道自己喊的到底是陆子昕还是陆梓铣。
陆子昕猛地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挡在他和陆梓宸之间,如同护住最珍贵的、失而复得的宝物,不容任何人再伤害他分毫。
他重新转向陆梓宸,眼神变得无比决绝和冰冷:“哥,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我不想揍你的。”
陆梓宸眼神一厉:“梓铣!你不要冲动!你根本不清楚当年……”
“我不需要清楚!”陆子昕厉声打断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只知道,我现在爱他!十年前是,十年后依然是!这栋房子,现在是我的名字!这里不欢迎你!如果你还想用强制手段……”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近乎狠厉的光芒,那是陆梓宸从未在自己这个“改头换面”后变得冷静自持的弟弟身上看到过的决绝:“我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知道,陆氏集团的二公子,是个会对自己亲哥哥动手的疯子!”
陆梓宸彻底震住了,他看着眼前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弟弟,那双燃烧着愤怒和守护火焰的眼睛,那寸步不让的姿态……他忽然意识到,十年前那个倔强叛逆的少年,或许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遗忘封印了。
而现在,封印破了。
门外的黑衣大汉听到里面的动静,警惕地向前一步。
陆梓宸抬手,再次制止了他们。他看着陆子昕,又看看被他死死护在身后、脆弱却仿佛给了他无限勇气的宋居安,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带不走宋居安了。
继续僵持下去,只会更加难看,甚至真的激起陆子昕更激烈的反抗,那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最终,陆梓宸深吸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陆子昕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警告,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弯腰,捡起茶几上那只未被接受的、象征着羞辱和终结的信封,缓缓收回口袋。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
那几名彪形大汉紧随其后。
很快,院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风雪声中。
老宅里,再次只剩下陆子昕和宋居安两人。
沉重的寂静笼罩下来,只剩下壁炉火苗噼啪的声响和窗外无止境的风雪声。
陆子昕依旧紧紧抓着宋居安的手腕,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仿佛还在消化那巨大的冲击和维持着刚才与亲哥对抗的紧绷。
宋居安看着他挺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孤寂和脆弱的背影,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滚烫和微颤,所有复杂的情绪——痛苦、悲伤、愧疚、震惊,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法忽视的、被他如此决绝保护而产生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许久,陆子昕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看着宋居安,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愤怒渐渐褪去,只剩下无边的心疼、慌乱和一种小心翼翼的、仿佛害怕碰碎什么般的脆弱。
“居安……”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
宋居安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看着他,轻轻地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残忍的问题:
“陆子昕……你想起来了吗?”
关于过去,关于我,关于……那场改变了一切的车祸。
陆子昕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慌乱和痛苦骤然加剧。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能绝望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
陆子昕的摇头,那个缓慢而绝望的动作,像一把冰冷的钝器,重重砸在宋居安心口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弱火苗上。
“咔哒”一声,那火苗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弥漫在胸腔里令人窒息的疼痛。
他没有想起来。
他或许只是听到了一个关于“陆梓铣”和“宋居安”的、血淋淋的悲剧故事。
他只是出于正义感、或者是对现在这个“宋居安”的感情,做出了保护的选择。
但他不记得他们曾经在校园角落里偷偷交换的亲吻,不记得他弹吉他时自己在一旁哼唱的旋律,也不记得他们曾如何小心翼翼地规划着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未来。
他只是听到了真相,或许是被巨大的情感冲击着,本能地选择了守护。
但他,依旧不记得他们相爱的曾经,不记得那场惨烈的车祸,不记得那句昏迷前的嘱托……
保护是本能,是再次心动后的必然。
但遗忘,依旧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深最痛的鸿沟。
宋居安看着他摇头,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仿佛也随着这个动作,缓缓熄灭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疼痛,在寂静雪夜里无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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