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霜衍上仙疯了!”
“真的假的?”
“她那养子犯了神禁,被贬下凡啦……”
“听说还有灵卉神君和极圣神君,他俩也是呢,如今生灵道和圣权道都无人掌权呢!”
“那她不得难过死?养子没了,两个挚友也没了,难怪这么久了都没人见着她……”
彩云流转浮动在落尘潭边,两名仙童踏着白玉石阶,正嘀嘀咕咕着闲话。
“哎,不是还有良缘上仙吗?难不成她也……”矮个子悄悄戳了戳高个子的衣袖,对着她挤眉弄眼。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猜肯定也不太好。”高个子撇撇嘴道。
突然,她俩的肩上倏地出现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缱绻红袖施然垂下,沾着几片绯红艳丽的枫叶,似抚摸一般流连在她们之间。
高个子见之神色剧变,刚要迈出的步子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随之,一股霸道至极的灵力由那双手迅速传遍了两人全身,所有的肢体动作都被迫停下,犹如瞬间化作了两具冰雕!
身后,红衣女子语气似笑非笑,冷然道:“二位方才说的,是我么?”
“良,良缘上仙恕罪!”两座动弹不得的冰雕欲哭无泪,连忙异口同声道。
祝渝悠然松开双手,闲庭信步地走到她们面前。
一袭绯衣闯入这片一望无际的云海中,衣袂飘飘,格外惹眼,她自然而然地揉了揉方才施力的手腕,一双桃花眼斜睨向她们,眉宇间,那副常年玩世不恭的神情截然消散,余下令人胆颤的愠色。
“承蒙二位惦记,本座——好、得、很。”
话音落下,祝渝眼底红光闪过,萦绕在仙童周身的灵流如同枷锁骤然收紧,像无数道电流穿梭,无形地扼住两人四肢百骸。
像是被千斤重担压迫,酸痛感在脑中炸开,矮个子最先受不住,呻吟着跌坐在地:“良缘上仙……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高个子疼出了生理眼泪,也跟着跪下去:“我们再也不说了,您放过我们吧……”
灵光逐渐散去,祝渝拂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面上神色陡然阴雨转晴,明媚地仿佛刚刚下手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不喜欢在上天动粗,但是……关于霜衍的事儿,嘴巴都给我管好点,记住了么?”
“记住了,记住了……”俩仙童点头如捣蒜。
祝渝敛起笑容,随即转身拂袖离去。
走过落尘潭,一朵浮云倏然荡到了她身边,棉絮般轻柔地堵在跟前。
祝渝伸手拨开,它转而又不依不饶地贴上来,像有人在其上附了灵力似的,死活粘着她不放。
祝渝正烦躁着,抬手便要简单粗暴地用灵力驱赶,下一刻,那小云又像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似的,委屈巴巴地往后挪开几步,还恋恋不舍地原地打起转儿来。
祝渝隐隐皱眉,一丝纯白的灵流悄然从中飘出,炊烟般柔柔地拖出一条悠长曲线。
这股灵流的辨识度实在不能再高了,祝渝旋即放下手,才有一点起色的灵光骤然在掌心熄灭,她耐下性子,柔声对着小云道:“乖,别拦着我,就算你是霜衍的云,我也照样能把你打散。”
小云似懂非懂地听着,它虽不懂人话,但辨着语气,似乎感觉她态度不错,只好踌躇不前地原地蔫了。
祝渝满意地笑了笑,伸手轻轻点在这朵蠢云的头上,径自绕过它就往流云阁大步流星而去。
行至阁外,一道温柔女声传来。
“你的伤……还好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祝渝顿足,抬头便望见了白衣一角。
她没有如传言中的那样疯了,却也不似曾经祝渝熟悉的模样。
妘不见端坐于桌前,淡淡檀香缭绕在木梁间,氤氲了她近乎黯淡的眼眸。
她仪态娴静,宛若一尊玉立殿中的佛像,却了无生气,不再有神性的圣洁与慈悲。
“不用担心我。”祝渝抿了抿唇,仰视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妘不见话未说完,一道绯红的灵流就如强盗般现至身前。
刹那间,她只觉得身子一轻,原本僵坐了半晌的姿势陡然变幻,她猝不及防地抬手想抓住什么,下一秒便落入祝渝不容退拒的怀抱中。
清冽的香气迎面而来,她仿佛掉进一池莲花中,温润的气息即刻将她包裹,无意间令其醒了醒神。
妘不见稳住脚,正想挣脱,祝渝双手却不由分说地锁住了她的肩和腰。
她无奈地抬眸,一对似染着霜雪的瞳孔缓缓映出眼前人明艳的容颜。
“放开我……”妘不见眼底渐渐湿润,她忍着心头酸涩,气若游丝得近乎淡漠。
祝渝紧贴在她耳畔,却对此置若罔闻。
她攥着妘不见的衣襟,眸色一沉,手劲已然暴露出内心的躁动与偏执:“他就那么重要吗?!”
妘不见闻言一愣,失力般地垂下双手,任由她动作也不再反抗。
温热的触感蔓延,她只是怔住,不为所动。
“是。”
一字肯定犹如瓢泼大雨浇在祝渝心头。
绯红灵流如失控般在屋中势头疯长,卷起妘不见单薄的白衣,和着如瀑乌发在半空飘逸。
祝渝竟埋头咬在了她颈肩!
妘不见轻嘶一声,微微皱眉,却并没有推阻。
她闭了闭眼,不想做无用功,也懒得回应这胡闹一样的举动。
而祝渝眼中,妘不见一脸漠然地偏过头,发丝缠绕耳边,半隐着她忧愁的眉目,恍若一幅我见犹怜的清冷美人画卷。
虽是别有一番风韵,但祝渝并不愿欣赏她的哀愁。
“闹够了吧。”妘不见感觉到她终于松口,轻描淡写地低下头。
“我闹?”祝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讽刺地一哂,“妘不见,你为了一个根本没有感情的养子颓丧成这样,还有脸反过来说我闹?”
妘不见眼神空洞地望着她,被锁在怀中任人摆布,仿佛提线木偶无精打采。
可她越是这副表情,祝渝就越是怒火中烧。
“事到如今,若溟都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
她徒劳地与怀中人对视着,冷淡,麻木,僵硬。
祝渝死死地盯着她黑漆的瞳中,好似再用力一点就能从中窥见她们遗失的温情,窥见妘不见心底仍旧对她留有的余温。
可是她没有找到。
妘不见若无其事地抚上颈间祝渝留下的痕迹,指尖散布出淡淡的灵力。
“你不许消掉!”祝渝猛然逮住她的手腕。
“阿渝,”妘不见依言停下了动作,轻叹一声,“你让我静一静吧。”
祝渝咬紧了牙,她却没有如她所愿地放手。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
她就这么望着妘不见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
这双桃花眼明明……是曾经盛着天光,无限明媚的,是常驻着温婉笑意,对她一见倾心的。
思及此,祝渝不由得心头一恸。
不知多少个百年前,是她先说爱她的。
……
“我等你。”祝渝收起狂躁的灵力,两人翻飞的衣袍翩然落下。
无论她再怎么偏执,再怎么胡搅蛮缠,都不得不面对她们不再一如从前的事实。
逼的太紧,会适得其反。
妘不见从她的话语间听出了隐忍,轻轻抽回手腕,在她无声的默许下挣脱了怀抱。
平日里的祝渝不会那么失态,妘不见被她今日突如其来的暴躁惊了一瞬,可长时间处于低落情绪中的她面对这种感受已然有些迟钝,反倒阴差阳错地显得她波澜不惊。
妘不见走回桌前,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或许是这段时日太过消沉,忧思伤神过了度。
她似有若无的余光悄然向身后一言不发的祝渝飘去,后者好似愣在了原地,又似在独自沉思着什么。
两人没再言语,只是无声地在同一个屋檐下对峙,沉默肆意弥漫着,渐渐覆盖了袅袅檀香,竟有几分窒息的意味。
妘不见也有些不解,为何祝渝会对她如此执着。
她的失态,她的冷漠,她曾经为了另一个人而给祝渝添麻烦,再到如今仍旧为了那个故人自暴自弃,这一切糟糕透顶的事情明明都被祝渝看在眼里。
可她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听起来是那么卑微。
“对不起。”妘不见撑着桌面,轻飘飘地脱口而出。
祝渝没有回应。
妘不见转过头,恰好与绯色的倩影擦肩而过。
祝渝从她身侧走向门口,清冽的气息冲淡了周遭檀香,突兀地破开一条路径离去。
这的确才像她的行事风格,利落、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可这样的性格,理应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又缘何要在自己身上浪费精力呢……
妘不见苦笑着想。
说她另有所图吧,可这么多年过去,妘不见也从未察觉她的居心叵测,说她只是单纯情之所钟、死心塌地,那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妘不见实在想不到能让她继续执着的理由。
妘不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脑中一片混沌,似有一团怎么也剥不开散不去的迷雾,渐渐地,连那道显眼的绯红都被湮没其中,不甚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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