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又是恰好？

手术室的指示灯终于由红转绿，宣告着这场持续近六个小时的急诊手术结束。

墙上的时钟指针已逼近上午九点。

无影灯下，手术台周边是沾着血渍的纱布、废弃的缝线，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与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患者突发主动脉夹层，情况凶险万分，林徐行主刀，傅闻半夜被紧急召来配合。

傅闻眼下一片青黑，但也只是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一边摘手套一边嘟囔：“得，这跟上一个夜班也没啥区别。”

患者的危急情况可从不挑时间，别说在睡觉，就是在结婚该来做手术还是得来。

林徐行沉默地脱下沉重的铅衣和无菌手术服，露出里面早已被汗水浸湿的深绿色手术服，他抬手按了按僵硬的后颈没有接话，径直走向储物柜，拿出手机。

傅闻看着他略显急促的动作，疑惑道：“你还干什么呢？抓紧收拾收拾自己回去睡一觉啊。”

林徐行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一下，似乎在查看什么，随即又放下，语气平淡：“我去休息室看看。”

“休息室？”傅闻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不寻常，停下动作，盯着他，“这时候你看什么休息室？沈听雨又不在你休息室。”

闻言，林徐行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对上傅闻探究的视线，依旧冷淡，却让傅闻瞬间读懂了答案。

傅闻震惊地张大了嘴，疲惫都吓飞了大半：“真在啊？林徐行！”

林徐行没解释，只是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就朝休息室走去。

这个行动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回答。

傅闻也顾不上震惊了，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压低了声音在他身边追问：“不是，你俩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他怎么会在休息室过夜？”

“他喝多了，我恰好碰见。”林徐行简单解释一句。

“又是恰好？”傅闻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你们俩哪来那么多恰好？以前在学校好几年，也没见你们‘恰巧’遇到过几次。现在京市这么大，他沈听雨那么忙，你回国满打满算不到三个月，这就‘恰巧’遇见两回了？林徐行，你觉得我信吗？”

“不然呢？”林徐行的脚步未停，声音平稳：“你觉得沈听雨会来找我，还是我会去找他？”

每一次相遇，都真的是巧合。只是这巧合发生的频率，连林徐行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他昨晚只是突然想吃软糖补充一下体力，去到医院对面的便利店出来刚好看见了沈听雨。

就是这么巧。

他不回去找沈听雨，沈听雨也不会莫名其妙来找他。

傅闻看着他紧绷的侧脸，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林徐行，说真的，要是你俩真这么有缘分，不然，你就找个机会跟他坦白了吧？”

“这样断断续续、不清不楚地拉扯，最后难受的只会是你自己。林徐行，别告诉我你真就打算这辈子只跟他做个‘朋友’？”

林徐行猛地停下脚步，扭过头看他，眼神里有什么情绪飞快地闪过，又被迅速压了下去，“做朋友，不行吗？”

傅闻也停下来，直视着他，良久，神色认真地说：“林徐行，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能只和沈听雨做朋友吗？你真的能做到吗？”

林徐行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他只是加快了脚步，像是要逃离这个问题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那扇熟悉的休息室门前。林徐行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似乎迟疑了一瞬，才轻轻推开。

室内空无一人。床铺整理得很整洁，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香味。

林徐行看到了沈听雨的消息，他知道的，沈听雨已经离开了。

但看到空荡的休息室，心脏还是不规律的收缩了下。

林徐行的目光扫过空荡的房间，最后落在床边那张桌子上，那里静静地放着硕大的一个印着“翠竹轩”logo的保温袋。

傅闻几步走上前，目光落在那个印着“翠竹轩”精致logo的保温袋上，不由得吹了声低低的口哨。

“翠竹轩的一顿早饭，抵得上普通小白领一个月工资了。”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林徐行，“行啊你，林医生。昨晚到底做什么了，让人沈总这么大手笔地感谢你？”

傅闻自家底子丰厚，当年住宿舍时就常把“学不好医就滚回家继承家业”挂在嘴边。

林徐行家世也很好，两人对“翠竹轩”这三个字代表的分量都心知肚明。

沈听雨的出手显然极为阔绰。

保温袋被撑得鼓鼓囊囊，里面琳琅满目的餐点几乎是以七八个人的份量准备的，虾饺、烧卖、精致的粥品、各色点心一应俱全。沈听雨考虑周全，知道一场紧急手术绝不会是林徐行一人完成，这份谢意体贴地涵盖了整个团队。

保温袋的提手处，同样粘着一张蓝色的便签纸。上面的字迹却与林徐行那克制工整的笔迹截然不同，洒脱甚至带着点不羁的气势，大大咧咧地写着六个字：林医生辛苦了。

傅闻凑到林徐行身边，便签上的字他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沈听雨对林徐行真的清白吗？傅闻有些疑惑，反正他是觉对不可能给林徐行留便签，说“林医生幸苦了”的。

不过有吃的傅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沈听雨明显给很多人都准备了，他也不会和林徐行客气行“看来也有我一份！我先吃了，林徐行。”

见林徐行还盯着那便签发愣，傅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别傻站着看了，先吃东西。忙了一夜，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别辜负了沈总的一番好意。”

他的话像是打破了某种魔咒。林徐行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