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零七分。阳光已然失去了清晨的锐利，变得慵懒而倾斜，像一块透明的琥珀，缓缓切进人事部的办公室，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门被有些慌乱地推开，林渐晚微喘着气快步走进来，脸颊因匆忙而泛着淡淡的红晕。坐在对面的宫小雨正托着腮，手里的钢笔帽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见她进来，宫小雨眼睛倏地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嘴角扬起戏谑的弧度：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从不迟到的林大小姐竟然也会踩点……不对，是迟到七分钟哦！”
林渐晚有些窘迫地将包放在工位上，没好气地低声解释：“早上家里停水了，折腾了好久。” 她试图用整理桌面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哦——”宫小雨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手中的钢笔帽“咔嗒”一声，清脆地落在桌面上，打断了那规律的敲击声。“那真是可惜了……” 她歪着头，眼神瞟向林渐晚空了一早上的工位。
“可惜什么？”林渐晚下意识地问，动作慢了下来。
“还能可惜什么？”宫小雨眨眨眼，压低了些声音，却掩不住里面的调侃，“可惜让你那位‘宋同学’白等那么久呀。”
林渐晚的眉头立刻蹙起，语气带上一丝警告：“小雨，别乱说。”她按下电脑开机键，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脸上，试图照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平静。
“我可没乱说，”宫小雨凑近了些，声音更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人的好奇心，“人家宋忆，从八点五十进门，到你刚才进来前，那眼神，往你这空位子瞟了不下十次。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林渐晚握着鼠标的手指收紧了一下，没有接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登录界面，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宫小雨看着她这副故作淡定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慢悠悠地抛出一个新的鱼饵：“诶，对了，他今天喷了香水哦。是蔚蓝呢。就那个很出名、挺好闻的男香。” 她停顿了一下，果然看到林渐晚敲键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林渐晚深吸一口气，终于转过头，对上宫小雨看好戏的目光，语气尽量平淡：“请讲。”
“他呀——”宫小雨故意拖长了调子，享受着自己制造的悬念，“一大早就跑来还什么文件夹、签字笔之类的办公用品，屁大点事。一进来，眼睛滴溜溜一转，发现这屋里就我一个人坐在那儿啃面包……” 她模仿着宋忆当时瞬间失落下来的表情，然后耸耸肩，“那表情，啧，明显失望得很呢。交东西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不然我哪有机会凑那么近闻香水味？”
林渐晚沉默了。她下意识地、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想从办公室寻常的空气里捕捉到什么。但空气中只有咖啡的微苦、打印纸的淡淡墨香，以及窗外飘来的模糊车声。那抹他留下的、名为“蔚蓝”的海洋与木质交织的气息，早已消散殆尽，无迹可寻。
——而她今天，偏偏迟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极其细微的念头，像一根小刺，轻轻扎了一下她的心：如果今天没有停水，如果她准时到了，会不会……就能遇见他？就能闻到那抹他特意带来的、海风一样的气息？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她迅速将它掐灭，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冰冷的电脑屏幕上。只是那屏幕上的字符，似乎怎么也无法清晰地映入她的脑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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