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是真的，推开也是真的。
日子像被设置好了重复程序的复印机，吐出一页页内容雷同、毫无新意的文件，枯燥地翻过。
林渐晚的办公桌依旧被厚厚的招聘表和员工档案占据。宋忆的名字出现在一批新员工的转正评估表上，她握着荧光笔，目光扫过那两个字，笔尖没有丝毫停顿地划了过去，黄色的标记线覆盖过名字，像覆盖过任何一个与她无关的普通员工。动作流畅，公事公办。
“最近怎么不见你那个专属小帅哥往我们这儿跑了？”宫小雨咬着果汁吸管，含糊不清地问，视线意有所指地瞟向林渐晚。 “谁？”林渐晚没有抬头，指尖敲击键盘的速度丝毫未减。 “装傻。”宫小雨嗤笑一声，吸管戳着杯底的果肉，“宋忆啊。以前不是来的挺勤的么？”
林渐晚握着签字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笔尖在纸面上留下一个小小的、迅速晕开的墨点。那个墨点像一颗突然坠落的种子，瞬间在她心里滋长出关于上周五傍晚的记忆——
六点零一分，下班时间刚过一分钟。她急着赶去干洗店取衣服，小跑向即将闭合的电梯，徒劳地伸出手想拦住那扇无情的金属门。就在她的指尖几乎要触到冰冷门壁的瞬间，门却突然灵敏地、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了。她惊喜地一步踏进去，抬头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宋忆独自站在电梯中央，像是专程等着谁。 “谢谢。”她下意识地道谢，气息还有些微喘。 “看到你伸出来的手啦，”他笑得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想拦电梯对吧？” 电梯门在她身后合拢，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她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嗯”了一声，避开了他的视线。
电梯开始下行。那短短的三十秒变得无比漫长。她假装专注地盯着头顶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从顶层一路数到一楼，仿佛那是什么至关重要的数据。可胸腔里那颗失序狂跳的心脏，她却怎么也无法数清它的节奏和缘由。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气息，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细细密密地包裹住。
“叮——” 一楼的提示音如同特赦令响起。门刚一打开，她便几乎是仓促地低声说了句“先走了”，然后快步走了出去，脚步匆忙得近乎失礼。就在与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他似乎微微张口，欲言又止的表情——那表情像一根细小的刺，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记。
这个画面，后来在无数个深夜里被她反复提取、播放、慢放、分析。随之而来的，是一整套熟练的、自我保护的“回避型”复盘： “他只是刚好站在里面又比较绅士吧？”“他对谁都这么温柔体贴而已。”“幸好当时跑得快，没表现出任何在意的样子…” 越是心动，越是害怕。越是渴望靠近，越要用力装作无动于衷。就像当时在电梯里，她死命地攥着包包带子，纤细的带子深深勒进掌心，留下几道清晰的、月牙形的红痕—— 那是那煎熬又甜蜜的三十秒里，她身体唯一诚实的、无法伪装的反应证据。
“只是同事。”林渐晚用力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试图同时关上自己思绪的闸门。她的声音听起来比想象中还要干涩，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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