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周满能闻到他身上的怪味,烟草混合消毒水的味道,“知道了。”她将纸片捏在手心里,心跳莫名加快,于是起身要走。
“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这回他没再拦着,在她身后喊了一句。
“米娜小姐。”汉斯看到她从楼梯上下来,立刻站直了身体。
“你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长官!”汉斯朝周满身后喊了一句,卡尔已经下楼了。
“走吧。”他穿好了笔挺的军服,边走边将军帽戴在头上,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在周满身上。
他休息好了?他总是来去匆匆,周满已经习惯。
学生的游行以德军的**结束,他们抓捕了一百多名大学生送往特别法庭审判,周满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下来,然而法国学生用青春的鲜血证明自由法国仍在,从不曾死亡,或许那些枪声能将“沉默的巴黎市民”唤醒。
整个巴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中,和德军表面上的“和平共处”被打破,街头巡查更为严格。周满小心翼翼地生活在巴黎的压抑氛围里。
马上快到置换马迪奥奶粉的日子,法尼亚在12月初生下了宝宝,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根本没有母乳,奶粉消耗速度加快,周满只得提前去置换。
她很小心,她照旧坐地铁横跨巴黎找到置换人,用手里的青霉素换得了一袋婴儿奶粉。她用自己的围巾将奶粉包好抱在怀里快步往地铁站走,轻车熟路,一直以来都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遇到了熟人,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想见的熟人,那个在医院里想要枪毙她的士兵。
自从来了巴黎,她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她特别泄气,加快脚步绕过他。
“嘿!又见面了。”士兵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烟。
周满不理他,低头快步往前走。
“中国老鼠。”他骂。
周满脚步停了停,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不生气。
“嘿,我在和你说话!”士兵见她不理人,更加恼羞成怒,他一把拽住周满的肩膀。
周满一下没站稳,怀里的围巾散下来,士兵一眼看到了她手里的奶粉。
“什么东西?”他推开周满,将她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你干什么?”周满伸手去抢,士兵把奶粉高高举起。
“哪来的?”
“买的!”
“为什么要买奶粉?”
“喝!”
“你喝婴儿奶粉?”
“我喜欢喝!”
士兵掏出枪指着周满,“敢撒谎,我现在可以把你带回去审查!”
“你们还管人喝不喝奶粉吗?”周满朝他吼,一抬头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又赶紧把头埋下去。
“走吧。”士兵推了她一把。
周满不动,“我不去,奶粉就是买来喝的。”
“谁喝?”他用枪托猛地往前推一把周满。
周满往前一冲,险些摔倒,她揉了揉肩膀,“我说了我喝。”
“还敢撒谎!”
“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是不是查了就知道。”
周满被他带到了卢滕西亚酒店的地下室中,她都不知道这个表面富丽堂皇的酒店地下室里居然藏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地方。
门口有士兵坐着吸烟,看见周满被人带进来,相视一笑走开了,看来已是见怪不怪。顶上只有一盏灯亮着,墙上挂了很多铁链子,上面带着森冷的钩子,靠墙摆了一大桶水,地上也到处都是水渍,空气里飘来腐烂的气息,周满在门口停下不肯往里再走。
“我现在怀疑你是抵抗分子,有权审讯你。”身后的士兵又推了她一把。
“你胡扯!”他们完全不分青红皂白,说你是你就得是。
“普洛科布餐厅死了七名军官,”他一把将周满拖进审讯室,按在一张长凳上,“7名军官需要有七百个人质陪葬,每一滴德意志的血都需要用百倍偿还,现在我们抓的人还远远不够。”
周满听着他的话,身体不由自主颤抖。
“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又如何,总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你很合适。”他一把抓起周满的头发把她带到墙边。
“你放开我!”周满感觉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她死命敲打那人的手,却纹丝不动,这种感觉太无助了。
“我现在倒要问问你,奶粉给谁喝?”士兵面目狰狞又凶狠,这个诋毁元首的罪人,该死!
周满不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都要她死了非得问她奶粉吗?“我说了我自己喝。”
士兵听完,猛地把她的头往下压,周满整张脸都浸在水缸里。
她忍不住扑腾,喉咙里呛了水,窒息感将她包围。她用手奋力地扯着按在她脑袋上的手,然而无济于事,她根本没有力气。
“给谁喝?”周满感觉自己的肺部爆炸之前,士兵又将她提了起来甩在墙角。
“我喝。”
然后又是新一轮的窒息。周满发现了,他根本不想要答案,他只是以虐待她取乐,渐渐地周满也不说话了,她变得麻木,好像五感丧失。
周满不吭声也不抵抗,士兵没了兴趣,将她拖进一间不足两平米的监狱,靠墙横了一张比板凳稍微宽点的木板床,周满没有力气爬上去,将自己蜷缩在地上,全身都湿了,她感觉很冷,忍不住发抖。
因为在地下室,周满不知道白天黑夜,她觉得很困的时候,就会有人把她拖出去绑在一根木桩子上不让她睡着,等她觉得手脚变得冰冷麻木,浑身血液好像停止流动的时候,又有人将她解下来丢回去,如此重复。
盖尔达第一个察觉到周满不见了。她下班想去办公室找她一起回,发现她没在里面,等她赶回乔治大街,也不见人。
盖尔达知道周满今天上午去换奶粉,她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外面已经宵禁了,她没办法出去寻找,她在屋子里急地团团转,祈祷今天晚上克莱斯特少校能够回来,可惜她等到半夜也不见人。
盖尔达在沙发上一夜未眠,一过宵禁,立刻出门找人。
她手里捏着周满房间里的那张纸条,赶到克里雍酒店的时候,天还没亮。酒店门口有士兵在值守,她硬着头皮走上前问。
“请问卡尔·冯·克莱斯特少校在吗?”
士兵瞥她一眼,没说话。
“我想找克莱斯特少校。”盖尔达继续凑上前。
“不认识。”士兵目视前方,根本不搭理她。酒店里住了很多军官,几乎天天都有女人找上门,要是各个都去通知,那他得跑断腿。
盖尔达泄气,坐到酒店对面的大街上,焦急地守株待兔。
天渐渐亮了,酒店门口进进出出的德军多了起来,却还是不见克莱斯特少校的人。她不得不再次走上前,“我找克莱斯特少校,麻烦你帮我通知一声。”
“嘿,卡尔·冯·克莱斯特。”盖尔达在士兵面前挥挥手。
“你找谁?”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卡尔·冯·克莱斯特少校。”她一边转身一边说,才发现这个极高的男人是之前在加莱见过的那个党卫军军官,“我...我...”她卡壳。
埃里希盯着她看了一会,“我见过你,你是那个中国姑娘的朋友。”
“对、对、对。”盖尔达猛点头。
“什么事?”埃里希问。
“我...”保险一点还是不能和他说米娜消失的事,“我找克莱斯特少校有点事。”
“什么事?”他继续问。
“......”
“你不说什么事我怎么帮你找。”他笑。
“是米娜,米娜昨晚没回来。”
“她没回来和克莱斯特少校有什么关系?可能住到情人家里去了。”
“不是的,米娜从来不会这样,我怕她出事了。”
埃里希盯着她看,一秒、两秒,“她不是在医院上班,能出什么事?”说完,他自己愣了愣,突然想到什么,“走,我带你去找他。”
“谢谢,谢谢。”
卡尔根本不在酒店,盖尔达怎么可能等得到。埃里希的车晃晃悠悠开了一上午,一直开到郊区。
今天装甲营有演习,卡尔担任本次演习的裁判,刚结束,他正在场边被几个士兵围住讲话。
埃里希带着盖尔达站在一边等他,盖尔达有点着急,周满已经消失了整整一天,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急就等一等咯,克莱斯特少校是个大忙人。”埃里希在一旁双手插兜,闲得不行。
“米娜消失了,晚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你和她关系这么好?”
“我们相依为命!”盖尔达决定不和他废话,她瞅了个空隙就钻了过去,“克莱斯特少校。”她用力推开挡着她的士兵,“米娜不见了,都一天一夜了,我昨天、我昨天听她说要去11区,但是她一直没回来。”
“你说什么?”卡尔本来演习完心情就差,听到她的话,脸更黑了。
“她得罪的人可不少。”埃里希在一边淡淡开口,在医院里那大逆不道的话被多少人听见了。
卡尔找了一晚上,当他在卢滕西亚酒店的地下室里看见蜷缩在地上的周满时,他想杀人了。他狠狠地踹了一脚监狱门口的盖世太保,“开门!”他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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