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意吗?”
士兵把周满的手掰开:“逃?”
周满点头。
士兵摇头:“我们已经被俘虏了。”
“……”他们这么讲规矩的吗?
“能跑你们不跑吗?”
“为什么要跑?我们是俘虏。”士兵强调。
周满没想到是这样,组织好的语言全都被堵在喉咙里,咽不下讲不出。
“明天……明天你们就会被枪毙了。”
士兵吓得一下坐起来:“你说什么?”
“对,德军俘虏后一般第二天才枪毙,你们没发现在你们来之前,这里一个英国俘虏都没有吗?因为都死了。”
盖尔达震惊地看向说谎不打草稿的周满。
“今晚不逃,明天就死。”
旁边的英国兵睡意全无,全部爬起来看着她。
“你们跑吗?”
“跑!”他们猛点头。
“那一起,我们是医生,我们有药品,可以给你们治疗。”
六个人趁着夜色在林间慌张地跑着,周满觉得这一切顺利地不像话?德军怎么一点防备也没有?睡得太死了吗?
弗里茨躺在地上愤怒地看着压制住自己的克莱斯特中校,那两个队医居然放跑了他们的俘虏,她们是叛徒,应该枪毙!
大部分士兵都醒了,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长官的命令,没人敢动。
周满一从帐篷里钻出来,卡尔就睁开了眼睛。
看着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原来她想跑回英**队里去,他有点哭笑不得,大胆又愚蠢的想法,他们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
转念一想,卡尔又觉得她的想法其实很不错,她可以回去英国了,再也不用他担心。
看着她在树林里一去不回头的背影,他又有点难过,心狠的女人居然连一句“再见”也不和他说吗?他不会阻止她的,卡尔苦笑,现在像变得他离不开她。
旁边的弗里茨是最大的阻碍,他从腰间掏出配枪那一刻,卡尔就将他按到了地上:“别出声!”
他怕惊动旁边的党卫军,他们没那么好对付。
埃里希冷眼看着对面的一切,呵,终于跑了,邪恶的中国兔子,回到英国人那边去吧,他再也不要看见她。
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吧?
该死的,他的心脏一定是得了某种不可说的疾病,又酸又苦。
手枪在手心里转来转去,他的副官愣愣地看着他,对面放跑了战俘!为什么长官一点动作也没有?是有什么别的安排吗?反间计吗?
整个上半夜,英军没有任何动作。
狼一般的战争嗅觉提醒埃里希战斗很快就要打响,他再也没有睡意,爬起来往对面走。
在医疗队的帐篷面前和卡尔打了个照面。
心照不宣,她走了,顺便带走了他们的俘虏,英国人很快就要到了。
卡尔盯着帐篷里那只破旧的背包出神,浑身都不对劲起来:“埃里希。”
“她走了。”不告而别,不会回来了,她就是一个冷漠的女人。
即便是在切尔卡瑟渡河时,她也不舍得丢下她的背包,里面装着她所有的必需品。
“我要过去一趟,你指挥作战。”卡尔立刻说。
“什么?”
“她在回来的路上,会遇到英军的50步兵师!”
“她已经走了!”埃里希不得不提醒他。
“没有,她没走。”卡尔转身就跑。
“嘿!”他们都疯了不成?
周满疯狂地在林间奔跑,她将盖尔达送到距离英军营地五百米的地方就匆忙返回了,但是英国人也出动了,他们的目标都是113高地。
在急促的呼吸间,她可以听见马路上坦克引擎的轰鸣声,一旦开战,如果德军撤退,她就会落到英军背后,再也回不去。
她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时间,只能一秒不停地向前。枝条打在小腿上,她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脚步被草茎绊倒,她只得爬起来继续跑。漆黑的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耳边有风的呜咽声,静夜阴森幽暗,她一点也不害怕,她目标明确。
当她看到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昏暗灯光时,她加快了脚步。
“该死的!”这是她第三次摔跤,下巴好像磕破了,热乎的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她用袖口抹了一把,还好出血不多。
黑暗中看不清脸,但卡尔确定是她。他大步跑过去,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两人的喘息声交错,他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看,拇指蹭了蹭还有红色血迹的下巴。
接着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双唇。
他恼火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被头顶呼啸而过的轰战机淹没。
没有时间停留,两人朝着高地继续奔跑。
在坦克集群到来之前,轰炸机先行工作。
几吨炸药在高地上炸开,好像在黑夜里泼上了浓墨,遮住所有颜色。
提前准备好的高射炮毫不留情地射向天空,英国人的战机在空中打了个旋,黑烟在幽蓝的天空留下一道痕迹,身后的树林里燃起火光。
轰炸机撤离的时候,卡尔和周满赶回了高地。所见之处,碧绿的青草被翻了过来,烂泥混合着黑色的弹片。到处都是弹坑,尸体倒在弹坑里,鲜血肆意横流。
士兵省了挖坑的功夫,拿着铁锹直接掩埋。
早就习惯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逃不开诅咒。
“你躲起来。”卡尔说,要准备战斗了。
埃里希怒不可遏地给他来了一拳:“你是指挥官!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干什么?”周满用力推开他,他纹丝不动。
“还有你,跑了还回来,蠢货。”
“闭嘴,对面来了一队克伦威尔,三辆萤火虫殿后。”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打了。
“你是侦察兵吗?”埃里希匆忙跟上卡尔的脚步,英军来的可真不少。
周满也想跟上去,被前面的埃里希拦住:“跟着我们干什么?你以为我们去放烟花吗?你给我找个地洞躲起来!”
“周满,躲起来。”
“好吧……”
高地背后是宽阔的农田,如果高地丢了,英国人可以长驱直入,将卡昂西南包围。
豹式和萤火虫都成了污泥里的废铁,装甲士兵没有来得及从里面爬出来。
卡尔看着士兵从里面掏出被高温燃烧殆尽的骸骨,一种陌生的失控感从心头袭来。
“分成五份,埋了。”他不想再看,踉跄离开。
一场毫无意义的恶战,至少卡尔是这么觉得。
他们的兵力在不断消耗且得不到补充,英国人的装甲车辆却越打越多。
德意志军人在谎言的裹挟下逃无可逃,他们不是为了胜利而战,只是在用生命拖延最终结局的到来。
所有的战斗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明知道自己乘坐的是一辆驶向灭亡的列车,却无法轻易跳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士兵像待宰羔羊一样走向死亡,无力、愤怒、绝望然后精神崩溃。
在战场上的每一刻,虚无和黑暗笼罩。
卡尔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忠诚?责任?
都是谎言!
内心一遍遍崩溃然后自愈,痛苦深入骨髓。
唯一的信念是:周满。
埃里希将烟递给卡尔:“你看起来真不怎么样。”
卡尔低头点燃,深吸一口,烟雾打着旋儿上升:“我应该怎么样?”
“高贵、傲慢的日耳曼军官,胜券在握。”
“……胜券在握?”
卡尔认为埃里希还在做白日梦。
“你现在的表现就像我们刚输掉了战争。”
卡尔抬手吸一口烟,没说话,那不是早晚的事。
“我现在竟然有点期待她说的那个战后的世界了。”
士兵正拿着铁锹挖坑,旁边是一堆又一堆烧焦的尸体。
他们是拿着火柴盒的流浪汉,一点就着。曾引以为豪的武器成了燃烧的棺材,死亡只是迟到了,并不是不来,早晚会轮到他。埃里希的内心早就变得冰冷麻木,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麻痹自己,不至于精神崩溃。
然而,她给了他结束这一切的希望。
“什么世界?”
埃里希依旧笑地贱兮兮:“你猜。”
卡尔有时候真想给他脑袋来一枪把。
“周满很美好。”卡尔说。
Chou什么man?那只兔子?
“她值得更多人喜欢她……甚至爱她。”卡尔目光转向埃里希,锐利的眼神洞察一切。
好吧……确实,她有这种魔力。
“但她永远只会爱我。”
埃里希永远也看不惯他这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滚蛋!”他骂了一句,狼狈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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