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和东线不太一样,东线是地广人稀,卡尔可以肆意出入周满的帐篷。这里嘛,小小一片高地,挤满了士兵,国防军和党卫军成了生死与共的好战友。
他可不敢明目张胆。
只能靠坐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看她在伤员里穿梭。
弗里茨是个随时会爆发的地雷,因为他总是用一种吃人的目光看不远处的周满。卡尔要求他一步不离地跟着自己,脑子完完全全被清洗过的Nazi,居然来给他当副官,他的上级真有意思。
她时不时会朝他这边望过来,眼波流转,在灰暗的阴冷的天空下,笑容是明媚的骄阳。
他一遍又一遍地被治愈。
战事不顺利是一定的,英国战机轮番轰炸他们可怜的装甲车辆,摧毁他们所剩无几的战力。
埃里希发无线电要求增援,要坦克,要高射炮,要补给。
他们要的太多了,指挥中心像死了一样。
“后勤明天到!”对面响起不耐烦的声音。
装填手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弹匣,或许接下来他们需要开着没有弹药的坦克去撞英军的萤火虫,你来碾死我,或者我来碾死你。
枪声在继续,卡尔和埃里希都上了战场,因为他们确实没人了,英国士兵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涌来。
防线被一点一点啃食。
“队医!”弗里茨冲过来将周满直接拉走。
“干什么?我不过去!”周满一点也挣不开他的挟持。
“你是队医,士兵受伤了你需要在十分钟内赶到,不然他们会死。”他义正言辞。
“长官只让我待在后方!”
“那你毫无价值。”
“你放开我!”
周满被他一下甩在了壕沟里,肩膀被石块磕得生疼。
“我让你一步不离跟着!”卡尔的声音随着机枪声一起在周满头顶响起。
他真应该直接给他来一枪。
“我只是去找队医,她需要尽快给他们治疗。”弗里茨搓搓手,根本不把卡尔当回事。
“你给我起来!”他伸手去拽周满。
“你这个疯子!”卡尔一脚将他踹开。
“长官?”弗里茨阴森地笑,“一个下等人罢了。”
“啊!”周满惊恐出声。
该死的弗里茨直接将她提溜起来挡在他身前,身后是英国人密集的子弹。
不超过一秒,周满被人扑倒在地。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灰沉沉的天空,子弹从眼前飞过,弗里茨在她面前应声倒下。
他死了。
他没料到,一个党卫军中校和一个国防军中校居然都不要命地扑了过来。
鼻端充斥血腥味。
“周满?”卡尔撑起上半身去看她,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颊,就差一点,他会失去她。
“没事。”她呆滞地看他一会,心跳还没缓过来,“你呢?”
“没事。”
“嘶~”全是疯子!
埃里希仰面倒在壕沟里,天旋地转。
“埃里希?”卡尔的脸出现在正上方。
“长官?”另一张惨白的脸也凑了过来。
为什么不叫他埃里希了?他昏昏沉沉地想。
后勤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高地。
远处的战火还在继续。
“你跟着伤员和后勤部队一起去后方医院。”卡尔将埃里希安置在营帐里。
他后背中了两枪,在试图扑倒周满的时候。
周满没说话,低头检查埃里希的伤口。机枪的子弹密集却没有狙击步枪的杀伤力那么大,他不会死。
“听见没有?”
埃里希背对着他们,失血过多让他没什么力气讲话。
“我不去。”
果然是个犟种。
卡尔深呼吸,终于有机会将她送走,他不可能听她的:“不去也得去!”
诶,他平时都这么和她讲话吗?
“那你和我一起去。”
埃里希想提醒她:卡尔是指挥官,怎么能缩到后方呢?应该英勇地冲锋在最前线。
“结束了我就来找你。”
结束?卡昂结束还是德国结束?一定是缓兵之计,她肯定不会中计的。
“你们到底在坚持什么?这样的战争还有意义吗?到底什么才算是结束?”
看吧,他对她了如指掌。
“我们说好的,战争结束,你在哪我都去找你。”
真美的情话,可是该死的到底什么才算战争结束呢?伤口和痛苦会伴随一生。
“卡尔……”
两人都没了声音,埃里希确定他们不在干好事!哼!当他死了吗?
没有时间取子弹,用纱布匆忙包扎,埃里希被抬上了后勤的军用车。
他的眼里有火焰在燃烧,因为他们居然当着他的面仍然咬得难舍难分,该死的,心脏比伤口还要疼。
“不准受伤,不准拼命,打不过就投降,赶紧结束这一切吧,卡尔。”
这话听着耳熟,怨妇埃里希勾了勾嘴角。不过邪恶兔子失算了,伟大的日耳曼中校怎么可能会和“投降”两个字挂钩呢?他们忠诚无比,永不投降!
那又该怎么结束这一切呢?埃里希也不知道。他的选择好像永远只有一个,忠诚,战斗至死?
“好。”
好吧,这就同意了?克莱斯特中校果然是个叛徒,不像他,意志坚定,不曾为美色所惑。
周满紧紧抱着他,贪恋在他怀里的安全感。
“该走了。”卡尔摸摸她的头,压下心中的不舍,这次送走她后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见面了。
好了可以了,拥抱到此为止吧。他得带着邪恶兔子去后方医院了,谁叫他受伤了呢,再晚点他怕子弹和他背上的骨头长在一块。
“你得看紧她。”卡尔敲了敲窗。
“中校放心。”依旧笑得贱兮兮。
周满沉着脸爬上了车,一屁股坐在埃里希旁边:“你给我趴好了!”
埃里希立刻正襟危趴,一动不动。
蓝眼睛幽怨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终于挡不住困意,面朝她昏睡了过去。
运输车摇摇晃晃驶向远方。
周满是被一声爆炸吓醒的,右耳尖锐地疼。
“下车,快下车!”埃里希着急说,像被咬了尾巴似得从车里爬起来。
“英国人能追到这里?”那他们那片宝贵的高地不是完了?
“是法国老鼠。”他们遇到了游击队的地雷,他怕他们听到声音追过来。
好吧……埃里希简直和法国游击队有着不解之缘,哪都能遇到。
前方载着伤员的卡车飞速奔逃着,完全不记得他们的长官还在后面,一溜烟没影了。
而她和埃里希待的这辆车头已经被炸毁,司机一命呜呼。
埃里希一手拿枪,一手圈着周满,他没有力气,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的小身板上。
她咬牙坚持。
埃里希认为她是个笨蛋,带着一个活靶子走在游击队的地盘上。
她完全可以丢下他独自离开,他想他不会怪她的,但她始终没有。
她好像根本没想到可以这么做,只是一根筋地想带着他一起活。
她的生命珍贵无比,而他,不过是一条烂命,值得吗?
他昏昏沉沉地望向她,从来没觉得,原来她这么矮,却这么有力量,充满希望的生的力量。
“不值得。”
“闭上你的狗嘴。”周满喘着粗气,他丫的,一身排骨怎么这么重?
天色暗下来。
“我要帮你把子弹取出来。”
“现在可真不是个好时候。”或许真等子弹和他的背长在一块他就没那么疼了。
“那怎么办?”
“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半夜再走。
四周荒无人烟。
他们穿过一整片农田,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找到了田地尽头的一片小房子。
还好,房子早已人去楼空。
埃里希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当然了,周满也是,她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她必须将他的子弹先取出来,他看样子不怎么好了。
周满将她破包里的东西全都扒拉一遍,“埃里希。”她喊。
“嗯?”
“没有麻醉。”
他抖了抖:“那算了,让它们待在里面。”
“日耳曼的英勇军官可以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取子弹。”
日耳曼的上帝来了也不可以。埃里希将头转到另一边。
“我动手了。”
埃里希往旁边挪了挪,无声抗议。
“你听说过关羽刮骨疗毒吗?”
周满一边消毒器械一边讲故事。
埃里希听着她叮叮当当的声音,已经汗流浃背了。
“来吧,关羽。”
“不……”
埃里希毫无还手能力,“我可以抓着你的手吗?”
“你可以抓我的脚。”周满将手电开到最亮。
“那算了……”
子弹落地的时候,埃里希晕了过去,可能是痛晕的,一脑门汗,愣是一声没叫唤。
周满照旧给他清创引流,然后用纱布裹紧,晕过去了正好,省得他动弹。
埃里希打算半夜带着周满往回走,但是他失算了,等他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身为军人睡过头实在是太可耻了,但就是这么神奇,这间漏风的房子竟然如此舒适,后背的伤口也不觉得疼了。
周满还在睡,无知无觉地躺在他旁边。炮声离他们很远,他觉得要是一直这样也很不错。
他撑起身体,慢慢朝她靠近,邪恶的**在作祟。
只剩最后十公分,他快要到达目的地。
如果上帝允许,如果你愿意,我也想成为你希望的样子……以及活在那个世界里……
黑眼睛骤然睁开,没有刚醒的迷蒙,亮得能看穿他的灵魂。
四目相对,三秒后,周满从地上爬了起来。
埃里希咽咽口水,他也想起来:“你真能睡,不知道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还需要我来叫醒你吗?”
“趴好。”
她的指令像在训狗。
埃里希只得照做。
“接下来去哪里?”检查完,她帮他把衣服拉回去。
“回去。”
“回去?”
“回高地。”
这样跑来跑去会显得他们像蠢货,“可我不想回战场了……”
“卡尔在那边。”
“我们说好了战后再见。”
“怎么他说什么你都信吗?战后?谁说得准。”
“……我说得准。”她说什么卡尔也都信。
“呵呵,你知道我们现在从这里走到利雪要走多久吗?一个伤员,一个……一个毫无战斗能力的人,简直是去送死。”
“……”
“如果往回走,也许两个小时,也许三小时,到了那里,你等下一趟后勤补给。”
“我能信你?后勤还会来?”
埃里希气得要跳起来:“你信他说的战争会结束都不信我说的后勤会来吗?”
“……”你们的后勤部队确实不值得信任啊。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巴黎来的医生。”他看一眼她分辨不出颜色的医生袍。
那又怎么?
“游击队来的时候,你跑出去和他们说你是巴黎来的,机灵点,他们不会杀你,毕竟像你这样的医疗人员十分紧缺,也许还会把你送回去。”
周满瞥他一眼,神色无比认真,真像深思熟虑的样子。
“怎么样?”
真不怎么样,“那你呢?”
埃里希自嘲地笑。
“我?我当然是回高地。”
“你一个人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
“你受伤了。”
“暂时死不了。”
周满看着他好长时间没说话。埃里希认为她或许真的在考虑可行性。
“你认真的?”她又问。
“当然。”
“你遇到游击队怎么办?”
“我带着你是一起死,我自己走只会死一个。”
“埃里希,我想提醒你,不是你带着我,你是伤员,现在是我带着你,你最好听我的话。”
“……”
“不然的话,我让你试试我到底有没有战斗能力。”周满捏紧拳头扬了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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