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好。”她继续指令。
他实在是太难受了,看见她更难受了,他都受伤了,脑袋因高热而痛苦,为什么她还是这样冰冷无情?好像她面对的不是人,只是一件没有感情的物品。当初在哈尔科夫,她是那么温柔地对待所有伤员。
越想越委屈,他索性扭过头不理她。
帐中昏暗,周满怕看不清伤口,打了个手电,光线朝他后脑勺扬了扬,沉默的身影照在帐篷布上。
“我说你是五岁小孩,你就真准备做个小孩子吗?衣服解开,趴下。”
“……”
“如果你不想我给你治疗,我去叫医护兵来。”
周满转身往外走,身后的人一下抓住她的手臂,手心灼热的温度透过两层棉布烫着她的皮肤。
“你发烧了埃里希。”
他埋着头不吭声。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想将手臂抽出来,奈何他抓得死紧。
“你可以对我好一点吗?”沙哑的声音磕磕绊绊地说出口。
“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哪都不好,你对卡尔那么好,你还将我给你的巧克力给他,特别。”
“那是因为……”哪里都很离谱,“卡尔是我爱人,你知道。”
“好了,你不要再提醒我。”他的心已经碎成一瓣一瓣的了,“你不可以也爱我吗?”
“什么?”周满受到了惊吓。
“我只是想让你对我好一点,当初在哈尔科夫,你对所有人都那么好,除了我!”
“我对你不好吗?我所有的罐头都进了你的肚子。”
“那不一样!”反正就是不一样。
周满已经无话可说了,两人都沉默下来,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手臂始终被他抓在手里不肯放开,他倔地像个小孩子。
“埃里希。”卡尔灰头土脸的脑袋从帐外探进来,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他愣了愣:“第一道线守不住了,我想我有话要和你讲。”
“什么话?”
周满抽了抽手臂,抽不动。
卡尔看一眼,将周满往自己身边拉一把。
埃里希扯回来。
卡尔又拉。
埃里希继续扯回。
周满感觉自己像个气球人一样被他俩扯来扯去,现在不是都火烧眉毛了吗?
“够了!放开我!”
两人同时松手。
“你给我趴好,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让我给你治疗。”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埃里希,高地很快会失守,你带着你的部队后撤。”
“我是来支援你的。”
“我们需要保存实力,我会想办法守住第二道防线,给你时间撤退。”
周满手一顿,没说话。
“然后呢?该死的,撤退了然后呢?就可以不用打了吗?”
“埃里希,我们的伤亡很大,撤退能让你的人活下来。”
“活下来?除非战争在下一秒停止,否则没有人能真正撤退。”
“那你想怎么样?在这里继续耗着?”
埃里希不说话了。
卡尔给司令部去了撤退请求,司令部同意了,允许第2武装党卫队帝国师豹式营向东和大部队会和,重新装备后再次进入战场。
卡尔的装教营则要继续驻守高地,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不可能守住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夜里,卡尔掀开了周满的帐篷。
“你和埃里希的部队一起撤退,去后方。”
“不去。我这次哪里也不去了,你想去送死是吗?你要是敢的话,我陪你一起!”
卡尔笑了:“谁说是送死?”
“什么?”
“我现在要做的不过是给埃里希争取撤退时间,打不过就投降,你说的。”他忘记了身为军人的职责,也忘记了普鲁士军人的忠诚和荣耀,“投降”就这么从口中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在战场上的每一秒都是幻灭和绝望笼罩。
他在下每一道进攻或者防御指令时,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周满,温暖的阳光仿佛能驱散冰冷和绝望,他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
他心甘情愿犯下叛国罪。
“卡尔……”周满抱住他,“让我和你一起。”
沉默了好久。
“好。”
“你疯了?”这是埃里希得知周满要留下来共存亡后的第一个想法。
“没有,你记得叫你的医护兵按时给你换药。”
“不行,你简直,你简直被你脑子里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你胡扯什么呢?”
“不行,你跟我走,我这次一定把你送回巴黎,我保证。”
“你放开我,我就要留在这里,你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你这个疯子,我……”
“埃里希!你记得你答应过我,无论如何都会活着对不对?”
他一愣,“什么时候?”
“我们战后见。”
装甲营开着一堆废铜烂铁撤退,背后是冲天的炮火,仿佛震在埃里希心上。
战后见?呵,邪恶的中国兔子。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一定是他,战后见,他要等多久?
他逃跑了,忘记了上级的指令,忘记了军人的职责,他朝着光源追逐。
全世界都静了下来。
士兵从壕沟上滑下来修整,一个个灰头土脸,身上的迷彩服破烂不堪。
“威尔呢?”机枪手反应过来自己的副手好像换了个人了?
“谁知道那个白痴,炮弹来的时候估计在哪个坑里拉屎。”
“……”
看来已经没了,大家沉默了一秒钟,又聊起别的话题,已经习以为常,身边总有人突然就不见了。
“今天炊事员来不来啊?昨天就没来,那些个胆小鬼。”一名士兵愤愤地说。
“还好我留了前天的面包。”
卡尔踢开石头,走到周满面前:“饿不饿?”
“……不饿。”饿也没有吃的啊。
卡尔从一旁的弹药盒里翻了翻,找出了块巴掌大的面包递给她:“吃了它。”说着又解下水壶放在一边。
面包掺了太多木屑,周满嚼得腮帮子疼:“也不知道埃里希他们走到哪里了?”
“很快。”不知道他指的“很快”是什么?
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传说中的炊事员。士兵早习惯了,战场嘛,有了上顿没下顿,可能那个胖乎乎的炊事员在路上被敌机炸飞了,再也不会来了。
周满将自己蜷缩起来靠在战壕里,马上就要天亮了,她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睡一觉。
眼前映入一双沾满泥土的军靴。
周满刚想抬头,旁边的卡尔立刻站了起来狠狠给了来人一拳。
“埃里希?”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里吸引了过去,一个党卫军军官怎么像融入了他们国防军,赶也赶不走。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卡尔怒气冲冲。
“大部队已经撤离了,你大可放心,是我自己要回来的,我的队医被我落下了,我的伤还没好。”他理直气壮。
“……”
“我说……你今天好像忘记给我换药了。”他一屁股坐在周满对面,脚尖相抵。
“你有医护兵。”周满低喃,他好像没听见。
“你的部队走到哪里了?”卡尔问。
“不出意外天亮就能和长官会和了。”
“那你呢?”卡尔笑出了声音。
“不知道……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叫你长官。”
“蠢货。”
周满还是给他换好了药,让他将那身破破烂烂还破洞的制服换下,现在不换,周满也不知道天亮后还有没有机会换了。
“天亮后和英军投降。”卡尔突然说。
除了周满,所有人都愣住了,啥?长官说的啥?
“长官?”机枪手爬过来确认。
“天亮后和英军投降。”他重复。
“真的吗?”过于欢快的声音把他厌战的情绪都暴露了出来。
埃里希:什么?我大老远跑回来投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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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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