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按你说的,回高地。”
周满的听力突然变好了,荒无人烟的平房,风吹来一阵细微的“叮当”声。
埃里希同时和她停下脚步。
“跑!”不管是什么,跑总归没错。
声音越来越近。
埃里希直接拉着她跑进了亚麻地,浅蓝色的亚麻花被他们无情踩过,身后是一片东倒西歪。
他们在逃命,来不及可惜。
不及一米高的亚麻茎叶根本无法带来任何遮挡。
“隐蔽!”
隐蔽?
还没等周满反应过来,埃里希已经将她扑到了身下。
亚麻花开满整片天空……以及一双冰冷的蓝眸,在明亮的光线下,呈现出清澈的碧蓝色。
周满眼睛里只剩下一种颜色:蓝。
声音在他们周围转来转去,周满屏住呼吸。
眼神询问:是什么人?
答:闭嘴!
声音接近了,周满认为来人要是够高的话肯定会找到他们的。
显然埃里希也这么认为,他的眼神变得肃杀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埃里希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问。
她在巴黎的身份证听说是他办理的。
“Mi—呜”
埃里希恶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用双唇。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邪恶的中国兔子!
全然陌生的气息,她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动,后脑是柔软的草径和泥土,她退无可退,嘴唇发麻,大脑因缺氧而停止思考。
舌尖在口腔肆虐,她用力咬下,喉咙口尝到血腥味。
他继续用唇厮磨,耳边只剩下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以及身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肆意狂野的吻,周满转头避开,被他用双手禁锢。
“混蛋!”
“别动!”
说完,他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右手掏出枪,转身。
“砰砰”两下。
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秒内完成。
周满心跳都停止了。
“该死的老鼠!”埃里希骂了一句,卧倒,匍匐前进。
动作利索得不像个伤员。
枪声停止了,打斗声在耳边响起。
周满从地上爬起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
埃里希脸色苍白,被人压制在地上,凋落的蓝色花朵上是红色的鲜血。
“德国猪!”游击队员朝他脸来了一拳。
埃里希挣扎着想翻起来却毫无力气,枪只离他右手十公分,他却怎么也摸不到。
只听“啪嗒”一声,子弹上膛。
两个人同时静止。
“滚……”声音在颤抖。她也不知道这个游击队有没有枪,不知道身后有没有别的游击队员,反正她就那么做了。
游击队员显然没想到还有一个,立刻举手投降。
埃里希找到了机会,一下把他掀翻在地,狠狠挥拳,鲜血从他的后背溢出来。
“埃里希。”周满想让他停下来。
他直起身拿过她手中的枪。
“埃里希……”
埃里希半抬眼皮,狭长的双眸泛着森冷的杀意。
他转头看她,眼皮抬起的一瞬间,杀意尽散。
“怎么?”
“你想怎么?”
握在手中的枪打了个转,他弯腰,给游击队员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你看见了,我可没杀他。”
“……”
“落单了还敢来伏击我,找死!”
“……”刚才那状况,谁死还真不一定。
“你会开枪?”
她在切尔卡瑟就学会了。
“我看一下伤口。”她不想回答他。
“我们不能停留,赶紧走。”
“长官……”
“干什么?”
“我觉得,你可以穿他的衣服。”这样他们一路上可能会少一些意外。
他显然很无语,“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怎么可能穿一个,穿一个死老鼠的衣服?”
“你想让我救你第二次吗?你穿不穿?”
“哼!”埃里希将头扭到一边。
趁他换衣服的间隙,周满顺手帮他换了纱布。后背肋骨分明,怪不得趴在上面一点不舒服,像个骨头架子。
卡尔也这样,她想。
“你最好接下来都不要有大动作,不然伤口长不好。”
“长不好会怎么样?”他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发红、肿胀、化脓、伤口增生……”
他突然弯腰凑近她的脸,抬眼捕捉她的眼神:“你不是可以治疗吗?”
周满垂下眼睛:“治不好你就死了。”
“你会让我死吗?”
周满抬眸,四目相对,谁也不服输似的。
“不急着赶路了吗?”她沉着脸问。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作为医生,我当然会给你治疗,但是挡不住有些人故意找死啊。”
“你叫什么名字?”
“mina,zhou”
“你觉得我想听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
“你的名字。”
周满越过他直直往前。
“除了他,没有人配喊你的名字是吗?”
一个名字而已,周满并不觉得有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纠结这个。
“中国人的名字,周满!”
埃里希笑了,大步追上她:“叫什么?”
“周满。”
“man?谁给你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
他们一路走回高地背后,埃里希也没念明白她的名字。
周满耳朵都快起茧子,她再也不想听到各种口音的“周满”两个字了。
“你饿了没?”她问。
“你饿了?”
“你不饿?”
“……那你想吃树莓吗?”
“……不想。”周满埋头继续往前。
“你是不想吃树莓还是不想吃我摘的树莓?”
又来了又来了,周满一个头八个大!他怎么这么难对付?周满记得他应该是阴森恐怖让人瑟瑟发抖才对,怎么这会儿跟个小孩一样难缠?
“你又不回答我的问题。”他气呼呼。
“这个问题有那么重要吗?我不想回答。”
“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多大年纪了埃里希?”
“什么?”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就像一个十岁的小孩在讨要糖果,不对,是五岁。”
他沉默了一会:“我就是想吃糖。”
“问你妈妈去!”
“我没有妈妈。”
“对不起。”
“我小时候的糖果都是卡尔给我,现在你是他的糖果,你说我该怎么办?”
“……”
“长官,我不是糖果,糖果可以被随意赠予。我不可以,我爱卡尔,我承诺会等他,和他结婚。”
埃里希的心碎了一地。结婚?他连想都不敢想。
高地的第一道防线仍在死守,上午一般是两军约定俗成的休战期,士兵滚了一地,卡尔躺在营帐里睡大觉。
等他再次睁眼,看到面前熟悉的人,他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卡尔。”她喊。
“……”
他昨天刚刚送走的人,过了一晚上,原样回来了?
“你……路上发生了什么?”卡尔从地上爬起来,眼睛上下扫视,没有受伤。
“碰到了游击队,车被炸了,不过我没事。”
“埃里希呢?”
“他也没事。”
“好吧……”
“卡尔。”周满扑到他怀里,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颈。
“怎么了?”卡尔抱住她的腰,被她勒得呼吸困难。
“你好久没抱我。”她将脑袋埋在他肩膀上,是硝烟和血腥气。
明明是死亡的味道,却让她无比安心。
她发现了,一离开他,她的心就会被莫名提起,直到再次见到他,待在他身边,久违的安全感让她浑身放松。
她突然觉得,只要在他身边,或生或死,好像都无所谓。
多恐怖的想法,她的内心已经被战争折磨得不堪一击,连她都觉得,死亡是逃不开的诅咒。
不行,他们都得活下来。
“babe,会被人看见。”
“没关系。”看见又如何,他们还能跑回德国去举报,让警察来抓他们吗?
在战场上,谁也别想逃。
卡尔失笑,拍拍她的手臂:“放松点,宝贝,我想我下一秒要断气。”
“好吧。”周满放开他,转而捧着他的脸去亲。
小鸡啄米似的,把卡尔亲的一点脾气也没,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柔软的包裹中。
“你今天怎么了?”卡尔有点奇怪。
“你不喜欢吗?”
“……没有,很喜欢。”难得的热情,如果不是在这里,那会更好,他一定能心无旁骛地享受,不用担心头顶随时降落的炮弹。
“我是你的什么卡尔?”
什么什么?他被亲得晕乎乎,快要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我是你的什么?”
“周满?”
她亲他一口:“还有呢?”
“爱人?”
再啄一口:“还有呢?”
“还有?Mein Schatz?”
这次不等周满再问:“Die Sonne meines Lebens.”
周满的脸红透。她发誓,如果他敢讲出“糖果”这个词,她一定会一拳KO他。
“你今天真奇怪。”
“我爱你卡尔!”周满再次给他窒息般的拥抱。
“当然,你只能爱我。”他艰难出声。
两军对垒就像打卡上班一样,一过两点,准时开战。
英国人有时候会忘记时间,被放鸽子的德军趴在战壕里怒骂:“懒惰的、狡猾的Tommies!”
英军弹药充足,正式开始之前一般会先炸一轮,将德军的重武器全部炸成废铁,这个时候才会出动部队试图强攻防线。
弹药不值钱,士兵的生命是无价的,他们不能承受更多的牺牲。
而德军这边,由于补给困难,只能靠有限的兵力硬撑,弹药越打越少,人也一样。
埃里希不负众望发起了高烧,但他作为战场指挥官,总不能将脆弱的一面表现在下属面前,所以他只得躲在营帐里抱着无线电指挥作战。
“趴好,换药。”周满面无表情地掀开帐子走进来。
埃里希看她一眼,没动。
快完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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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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