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
门“吱呀” 一声开了
积了半寸灰的门楣上，“蛛网在檐角垂着
这处早歇业两月有余
街坊都快忘了，曾有个温润的顾大夫，在这里煎药问诊
顾衍站在门外
他的脸还是从前的模样
抬手
触到柜台的木面，没有任何感觉
这具躯体早已没了活人的温度
“顾大夫？”
后院传来脚步声
屈承扛着扫帚出来，见到顾衍，一愣，随即笑开
“顾大夫，您可算回来了！”
“这济世堂空了这么久，我和楚泽还以为……”
话没说完，楚泽也从柴房跑出来
“大夫您回来了？”
顾衍看着两人，嘴角弧度僵硬，像是被人提着线
“嗯，回来了。”
“豫王那边的诊治已结束，明日济世堂便可重新开业。”
“你们二人先打扫，我去备药。”
屈承和楚泽对视一眼
“哎！我们这就干！”
“您放心，保准把堂子扫得干干净净！”
屈承拿起扫帚，楚泽转身就去提水桶，两人忙着收拾。
没听出他说话时，气息的诡异
活人说话，哪有这般没有起伏的
顾衍走进内堂
他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银盒
里面是暗红色的香屑，混了些说不清的气息
他将香屑撒在香炉里，用火折子点着
一缕轻烟缓缓升起，顺着窗缝飘向大厅
双鸾香
彼此心有牵绊，是两人合欢的猛料
正厅
屈承正在扫地，动作一顿，
看楚泽提着水桶，竟比往日多了几分艳色
手里的扫帚 “啪嗒” 掉在地上
“阿泽。”
“别扫了。”
“承哥……”
两人忘了手里的活，也忘了这是在济世堂的大厅
“想不想……”
“在这里…… 会不会不好？”
“有什么不好？”
“反正顾大夫在里面备药，听不见……”
内堂的门，虚掩着一条缝
顾衍站在门后
看着大厅里相拥的两人
手指在药柜上有节奏地敲着
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
双鸾香越来越浓
大厅里的两人早已没了顾忌
“刺啦”一声，线头飞散在空气中
楚泽眼底蒙着一层水汽
“承哥，我们这样……算不算逾矩？”
他望着屈承，彼此多年的感情，
粗野的动作是“情难自禁”
楚泽没意识到自己早已没了力气
污浊正在外渗
“逾什么矩？”
“旁人容不下，我们自己容得下就好。”
屈承俯身咬着楚泽的耳垂，
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虚浮
更没看见自己的手
还沾着早上劈柴的泥垢
此刻正蹭在楚泽的颈间，留下一道道黑印
“承哥……慢些……”
他伸手攀住屈承的肩膀
只当是对方归于急切
没留意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
门板被撞得 “咚咚” 响
屈承嘴上里说着“阿泽，我会对你好！”
力道却却越来越重
楚泽疼得闷哼，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冲破世俗”
散落的衣襟、翻倒的水桶、地上拖出的污痕
早把大厅变成了不堪入目的秽地
内堂的门依旧虚掩着
顾衍站在门后，看着那两道纠缠的身影
屈承把楚泽的手按在头顶
楚泽的还在小声说“承哥我信你”
屈承的动作越来越失控
碰倒了柜上的药罐，瓷罐摔在地上碎成片
药渣混着灰尘溅了两人一身
他们浑然不觉，在碎片旁继续纠缠
香炉里的烟，已从淡白变成了浅金色，吸食着他们的能量
“承哥……我冷……”
楚泽打了个寒颤，声音里带着虚弱
他想抱紧屈承，手臂软得像没了骨头，虚虚环着对方的腰
“定是夜里风大，承哥和我靠紧些就好。”
双鸾香的药性还在作祟
屈承心底的念想压过了身体的不适
“没事，我抱着阿泽就不冷了。”
他说着，又俯身去吻楚泽，嘴唇碰到对方的脸颊，一片冰凉
这不是活人的温度
屈承没细想，只当是楚泽 “害羞”
楚泽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屈承渐渐模糊
“承哥，我们往后…找个没人的地方。”
“就去南山下，盖间小房子，我种菜你劈柴……”
他以为这是真心的期盼，不知身体早已崩溃
屈承的动作越来越慢
他靠在楚泽身上
忽然发现楚泽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嘴唇没了血色
“阿泽？”
“阿泽你怎么了？”
他伸手去探楚泽的鼻息，没有半点气流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视线扫过满室狼藉
翻倒的水桶里剩的水，混着灰尘变成了泥往楚泽的衣角流；
撕裂的衣衫散落在碎瓷片旁，上面沾着血；
两人方才纠缠的地方
哪里还有半分“南山下小房子”的美好？
哪里还有“谦谦君子”的模样？
“怎么会……”
屈承的意识清明了几分
双鸾香的药性还在体内作祟
他想爬开，远离这具渐渐僵硬的躯体
手脚不听使唤
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往楚泽的衣襟探去
内堂
顾衍走了出来。
手里的香炉已经盖好
“还没尽兴？”
顾衍的像冰锥一样扎进屈承的耳朵里
他俯身，指尖勾住屈承的衣领
轻轻一提，便将人提了起来
屈承靠在顾衍怀里
惊觉顾衍此时竟比楚泽的尸体还要冷
“放开我……”
屈承拼命挣扎，手脚乱挥
他看着那双没有活气的双眼，顿时反应过来
顾大夫，早就不是活人了！
顾衍不理会屈承的抵抗，像是在操控一件没有生命的木偶
他扶着屈承的腰，将他转向楚泽的尸体
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的残忍
“你不是爱你的阿泽吗？”
“继续！”
“装什么深情！”
“‘龙阳之好’，不过是管不住自己的身子！”
“‘情根深种’，不过是见不得光的龌龊！”
“‘往后余生’，不过是腌臜里的幻想。”
“现在，才是你们最真实的模样。”
屈承想反驳，想说自己对楚泽是真心的
话到嘴边，只剩下破碎的呜咽
看着自己压在楚泽尸体上的手
看着地上的污秽
看着顾衍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冲破了世俗
原来，不过一个沉沦堕落的懦夫
“不…… 我不是……”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不甘心自己的真心被当成笑话
不甘心自己和楚泽的未来
就这样变成一场闹剧
顾衍松开手
屈承的身倒在楚泽身上
两人叠在一起，衣衫不整，满是污秽
转身
走到香炉旁
打开炉盖
里面的香灰已经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那是屈承和楚泽的灵气被完全淬炼后的模样
顾衍将两人拖进内堂
然后，拿起地上的扫帚
将碎瓷片、药渣和灰尘扫干净
水桶里的泥水被他倒掉
地面用湿布擦了三遍
再也看不见半点之前的痕迹。
最后
他将散落的衣衫叠好，放在柜台后的箱子里
又从药柜里取出新的药罐，摆回原来的位置做完这一切
顾衍站在大厅中央
环顾四周
仿佛刚才那场荒诞的悲剧，从未发生过
顾衍走到门口，抬手推开大门
明日济世堂重新开业
又会有新的“客人”上门
为他的主人
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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