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
杂粮早已被烧得精光,那些 “北狄士兵”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疯了似的砍杀着谢鼎的部下。
士兵们以为是真的北狄残余,拼力抵抗,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弓弩手占据了两侧的山坡,箭雨密集得像乌云压顶。
有个小兵临死前还瞪着眼睛喃喃:“他们的箭……怎么跟定京的一样沉……”
“撤!往窑厂方向撤!”
谢鼎挥剑劈开迎面射来的箭矢,声音嘶哑。
他看着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
那个跟着他从定京来的小兵,昨日还捧着伤药求他保重,
此刻已被三支箭钉在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还在疑惑为何“北狄人”的箭法如此熟悉。
山岗阴影
豫王与沈清的身影嵌在岩石褶皱里。
谢鼎在谷口厮杀时,只瞥见两道模糊的轮廓,像是崖壁自然生就的凸石,
任谁也想不到这荒僻山岗上藏着王爷与王妃。
“那是禁军统领的副将。”
豫王低语,玄铁箭已搭上弓弦。
坡上戴狼皮帽的身影正挥旗,文惠帝亲赐的“忠勇”牌,定京勋贵一眼便能认出。
沈清唇瓣轻启,咒音混在风声里碎成星子。
没人察觉她的动作,只听“咻”的一声,豫王的箭已穿透夜色,
正中那副将。箭簇拔出的刹那,火苗突然窜起,落在干燥的草坡上,瞬间漫延开去。
“撤!首领中箭了!”
坡上的弓箭手顿时大乱,有人扑火,有人拖尸,整齐的阵型顷刻间溃散如沙。
谢鼎在混战中抬眼,正见山岗处有箭光闪过,随即火墙冲天而起。
他看不清那两道人影的面目,
以为是谢长朝安排的伏兵,忙对着山岗方向抱拳,借着火势指挥残部往密林撤。
“多谢援手!”喊声被火海吞噬时,他已带人钻进了树影深处。
豫王眼底闪过兴奋:“没想到箭术还能恢复如此。”
自中毒后,他臂力大减,今日一箭竟有这般准头,倒真信了沈清 “毒性渐退” 的话。
沈清拢了拢被火星燎卷的袖角,笑意漫在眼角:“王爷好箭法,竟能引动山火。”
她捏碎的焚风咒符隐在掌心,连豫王都没察觉那火起得蹊跷。
火海在夜风里疯长,将弓箭手困在中央。
他们想冲下山岗,却被火墙逼得连连后退,惨叫声混着木材爆裂声,在山谷里撞出回音。
“这火借了山风的势,也算天意。”
沈清望着定京方向,语气轻得像叹息,“陛下为了斩草除根,连禁军都派来了。”
火焰映红豫王的脸,他冷笑一声:“他怕本王,也怕谢鼎。北疆若破,江山少了屏障;
若我们胜了,他的龙椅又坐不稳。”
豫王望着谷口渐弱的火光,忽然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抬手按了按左腿,那里的旧伤在阴湿的夜里隐隐作痛
当年为护文惠帝亲征,他被流矢射穿膝盖,落下终身跛行的毛病。
“本王从未想过要反。”
豫王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当年迦楼罗行刺,是本王带死士护着皇兄杀出重围;
他登基后根基不稳,是本王替他镇守北疆。可他呢?”
“一条腿还不够,如今连谢鼎都要赶尽杀绝。”
“这江山于他而言,当真比手足还重?”
豫王性子孤傲,阴鸷的名声在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藏着多少不能与人说的委屈。
他不过是想护着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兄,没想过会落得这般境地。
文惠帝哪里在乎北疆的百姓死活?
他只在乎自己的龙椅坐得稳不稳,哪怕让千军万马填进北疆的沟壑,
除掉他和谢鼎这两个 “隐患”,也在所不惜。
沈清在一旁静静听着,窥见豫王心底的挣扎
那些藏在孤傲下的忠诚和无奈,像水面下的礁石,此刻正被怒火掀起。
“王爷息怒。”
“陛下或许只是一时被奸佞蒙蔽,毕竟朝堂之事盘根错节。”
“王爷您的腿伤还需静养,毒性也未除尽,此刻动怒反而伤身。”
沈清的声音温软如春风
“回王府。”
豫王语气缓和了些,“那些谋算,且先放放。”
他想起沈清给自己敷的续骨膏,想起每日清晨那碗清毒的汤药,觉得心头的郁结散了些。
夜色降临
谢鼎带着残部钻进密林。
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声响,像是在为死去的士兵哀悼。
他摸出怀中的锦囊,纸页已被汗水浸透,
想起谢长朝临行前的眼神,那般平静,却藏着千言万语。
原来那孩子早就把一切算好了,连他这个父亲的命,都护得这般周全。
“长朝……好孩子!” 谢鼎眼眶发热。
他戎马一生,护着的竟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君王,
差点害死自己的,正是他誓死效忠的朝廷。
深夜
惊风靠在廊柱上,望着谢景行院落里渐次熄灭的烛火。
他明明已经回禀过 “三公子伤寒”,
闭上眼,倦云轩的竹帘又在眼前晃悠起来,那股腥甜的药香像是还粘在鼻尖。
他奉谢景行的命令,暗中调查谢长武情况。
像往常一样施展夜行术,脚刚搭上倦云轩的墙头,那股熟悉的腥味就钻了进来。
去年在乱葬岗追缉炼毒凶徒时,他曾在密室里闻过这味道,
它能让人神志昏沉,四肢瘫软。
“唔……”
帘内的声音在风里勒得人心里发紧。
惊风的头忽然昏沉起来,他攥紧腰间的短刀,刀柄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却还是没能稳住身形,
“咚” 地一声摔进了院里。
竹帘被风掀起的刹那
他看见的是一双**搭在软榻边缘,皮肤白得晃眼,竟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细腻。
谢长武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带着哭腔的 “快点”“疼我”,
混着粗重的气息,像一盆滚烫的水浇在他头上。
腥甜的气味越来越浓,惊风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他好像看见谢长武的手抓着锦被,又好像看见个模糊的身影压在上面。
更可怕的是,他自己的脚竟在往前挪,不知何时触到了一片狼藉。
惊风想抽回手,身体却不听使唤,
直到额头撞上廊柱,钝痛让他找回一丝清明。
竹帘 “唰”地落回原处,他像被人从梦里狠狠拽出来,摔在石板上。
巡夜家丁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时,他几乎是连滚爬地逃了。
那些碎片在脑子里乱撞:
病榻上的苍白与软榻上的艳色,沙哑的咳嗽与娇媚的喘息,怎么也拼不成完整的图景。
谢景行问 “三公子那边怎么了” 时,
惊风的舌头重得张不开。
他要是说三公子没生病,反而在院里与人厮混,甚至连自己都险些失控,
主子怕是要以为他中了邪。
只能低着头说 “还在养病,药味重了些”,可说出的瞬间,软榻上晃动的红绳又在眼前闪了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