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
门落了锁
屈承捶着腰从后堂出来,楚泽正将最后一捆甘草码进药柜。
“今日新到的当归够晒三日了。”
“阿泽,去烧桶热水来?”
楚泽应着去了,洗漱之后,两人挤在一张榻上。
“小承?”
楚泽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带着刚过弱冠的清朗,
“明日我替你去库房盘点。”
屈承往他怀里缩了缩,烛火熄灭,两人呼吸渐渐匀净。
前堂的顾衍正对着卷宗蹙眉。
案上摊着的是近日常见的风寒、积食病例
他想着明日该加几味药材。
忽然打了个哈欠,顾衍揉了揉太阳穴,吹熄烛火躺到榻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三更梆子敲过,顾衍忽然睁开眼,瞳孔呆滞,
双脚着地时像踩着棉花,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
巷子里偶有醉汉哼着小曲走过,他总能在对方转身前隐入墙根阴影;
街角的更夫提着灯笼经过,他贴着墙根滑进暗巷。
到了豫王府后门,两个侍卫正倚着门打盹,他竟径直从两人中间穿过,
侍卫们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他是道不存在的影子。
暖阁的门虚掩着
顾衍推门而入,豫王正赤着脚坐在榻边,他进来,
豫王嗤笑一声:“倒比狗还听话。”
顾衍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双膝一软跪到榻前。
豫王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很快便有温热的液汁涌出来。
顾衍脑中警铃大作,想偏过头躲开,身体像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液汁滴进自己嘴里。
“唔……” 熟悉的味道混杂着屈辱,
顾衍死死咬着牙,却连别开脸的力气都没有。
豫王光脚踩着他的脸颊,
“顾郎中不是渴望悬壶济世?那当本王的夜壶算不算也是悬壶?”
“那破药铺救得了几个人?伺候好本王,要什么没有?”
顾衍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拉扯,耳边是豫王粗鄙的羞辱。
豫王的脚趾探进他衣襟,他想抬手推开,胳膊却软得像面条,
最终在勉强的快意中泄了出来。
“顾郎中还是太小了呢!”
豫王忽然起身,对着他的脸戏谑,
顾衍竟下意识地张了嘴,屋子里涌上浓烈的味道,
“这么喜欢当本王的‘狗’,本王定会好好疼爱。”
味道呛得他咳嗽不止,最终顾衍像断线的木偶般瘫在地上
豫王用锦帕擦着手,看着他在昏迷中仍翕动着嘴唇,
“顾郎中,往后你会越来越离不开本王的。”
顾衍蜷缩了下,仿佛在梦里也在挣扎。
深入骨髓的渴求,早已被龙髓液种成了毒,
只要豫王想要,他就会被这无形的线牵回到暖阁,重复这场醒不来的梦魇。
云栖山庄
刻着“云栖” 二字的青石牌坊,穿过后院那片开得正好的白梅
便见一汪温泉从山石间涌出来,水汽蒸腾,
将周遭的汉栏杆晕染得若隐若现,像画里裁下来的仙境。
“夫人,钱姨娘,这边请。”
云筝引着两人穿过回廊,里面点着安神的沉香,连脚步的声响都被水汽吸走了大半。
任婉云望着厅里那架紫檀木屏风上,屏风上嵌着螺钿,绘的是 “群仙祝寿图”,
她抚划过案上的汝窑茶盏,釉色如雨后的天空:
“清儿倒是会选地方,这山庄瞧着低调,处处都是讲究。”
心里已盘算着,等回去了定要让沈清多帮沈垣走动走动,凭豫王妃的体面,
给儿子谋个京营指挥的差事不在话下。
“夫人,这驻颜丹是西域秘法所制,碾碎了混着温泉水服下,效果最好。”
云筝递过个白玉小碾子,里面盛着半粒莹白的药丸。
任婉云接过碾子,亲自将药丸碾成粉末,就着温泉边的活水一饮而尽。
不过片刻,便觉丹田处升起一股暖意
先前在马车上积下的浊气仿佛都从毛孔里钻了出去,身子轻得像要飘起来。
她对着水面照了照,见自己眼角的细纹淡了些,不由得笑开了花:“果然是好东西。”
钱姨娘伺候着她宽衣入汤,自己才寻了个偏角的小池坐下。
温泉水不烫,恰好没过腰腹,泡得筋骨都松快了,乏累一扫而空。
她望着任婉云在主池里舒展手臂,忽然觉得周遭静得有些诡异
檐下的铃铛悬挂着,纹丝不动;
池边的白梅的花瓣竟一片都没掉下来,像是被冻住了。
“阿荣也来泡泡?” 任婉云招手,脸上被热水蒸出的红晕,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钱姨娘连忙摆手:“婢子在这儿就好,夫人舒心才是正事。”
她低下头,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那点诡异感渐渐淡了
许是山里太静了,主母难得高兴,何必自寻烦恼。
云筝站在竹篱外,捻着三枚白玉棋子,按 “离、坤、兑” 三位嵌在土里。
阵法启动的刹那,周遭的光影仿佛被拉长了,
飞过的鸟雀停在半空,连风吹过竹海的声响都凝固了。
她望着温泉里浑然不觉的两人,
任婉云沉溺在驻颜的快意里,钱姨娘守着本分不多言语,一切都如王妃所料
只等着药性发作,好让那出 “母子情深” 的戏码,早日开锣。
任婉云在温泉里泡得倦了,靠在池边的软榻上打盹,
梦里都是沈垣穿着官服的模样。
她不知道,驻颜丹正顺着血脉悄悄篡改着她的心性;
看似仙境的山庄,早已成了沈清布下的囚笼,正等着她一步步走向那不可挽回的孽缘。
沈府大房●西苑
沈妙摊开信纸,“不日抵京,沿途安稳,勿念。”
案上堆叠的史书还摊在 “明齐北荻战纪” 那一页。
谢鼎的名字旁赫然写着“解甲归田”四字,那枚曾镇住北疆十年的虎符,
现在已躺在文惠帝的养心殿暗格里。
“北荻在边境已屯兵三万。”
沈妙对着铜镜摘下珠钗,全然不见往日的娇憨,
“陛下既要防着谢鼎复起,又要应付北疆狼烟,爹和娘亲暂时倒成了安全的避风港。”
她将信笺凑到烛火边,直到 “回府日期” 那行字化为灰烬才松手。
前世此时,裴琅早已凭借一篇《安边策》入了定王傅修宜的眼,
现在却被谢长朝分去半壁名声,墨澜书院都敢与广文馆抢起了生源。
她想起那个总爱斜倚在茶楼栏杆上的小侯爷谢景行,手里把玩着骰子,嘴里哼着俚曲,
谁能想到那副玩世不恭的皮囊下,藏着谢鼎亲传的兵法?
墨澜书院的院规旁,有人用小楷添了句 “有教无类”,笔迹与谢长朝如出一辙。
她想起广文馆只收勋贵子弟的规矩,忽然明白这书院之争从来不是笔墨较量
谢长朝分明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招揽那些被门第挡在仕途之外的寒门士子。
“前世的谢长朝连《论语》都背不全。”
“如今却成了搅动风云的棋手,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对嫡庶兄弟,一个扮着纨绔,一个当着先生,她们已把朝堂的水搅浑,
那我便安心做个看客。”
“前世的棋局已乱,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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