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很深了。
喻舟舟蜷缩在床角,怀里紧紧搂着灰球。
小狗温热的身体贴着他的胸口,呼吸均匀,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傅燎意确实如同他所说并没有来打扰他,可是,两人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喻舟舟似乎能听见傅燎意的房间里正断断续续地传来男人正压抑着的低喘。
那声音很轻,像是刻意隐忍着,却像一根细针,一下下扎在喻舟舟的神经上。
是因为伤口还在作痛吗?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灰球柔软的毛发里,闷闷地嘟囔:“疼死活该。”
喻舟舟小时候经常受伤,有时候是自己摔的,有时候是被舅舅和秦正丰打的,可那个时候舅舅不愿意给他钱去医院,他只能用省下来的零花钱去路旁边的诊所随便抹点药水,然后硬生生地熬着等伤口结痂。
特别是受伤的当天晚上,药水还没有发挥作用,那种疼痛像蚂蚁啃噬骨头,漫长又难熬。
傅燎意现在…是不是也这么疼啊?
喻舟舟心烦地抓了抓头发,垂眸看向怀里的灰球。
小狗被他弄醒了,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还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掌心,像是在安慰。
“我就去看一眼。”
喻舟舟小声辩解,像是说给灰球听,又像是说服自己,“毕竟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只是…只是不想欠他的人情。”
“就去看一眼。”
“才不是原谅他。”
“也不是还喜欢他!”
喻舟舟说完,就小心翼翼地把小狗抱回窝里,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住卧门口。
走廊的灯跟昏暗,喻舟舟的手悬在半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敲门。
“…你睡了吗?”
喻舟舟喻舟舟犹豫了一下,轻轻推了推门,门居然没有锁,只虚掩着一条缝隙。
他屏住呼吸,悄悄探头往里看,结果只一眼,周身的血液就瞬间凝固。
傅燎意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背对着门口。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而屏幕上,正播放着他们曾经做-爱的录像,而傅燎意正在对着这些录像口口…
喻舟舟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他又在看这些。
他还在看这些。
像之前一样,偏执而病态地,一遍遍重温那些糜烂的画面,那些低喘也并非是因为痛,而是因为…
喻舟舟想起之前被傅燎意关在小黑屋里的情形,怕得双腿发抖,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可就在这时,傅燎意忽然转过头。
四目相对。
傅燎意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黑得吓人,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乎要将喻舟舟吞噬。
“抱歉。”
傅燎意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抬手关掉电视,屏幕熄灭的瞬间,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喻舟舟的心脏狂跳,本能地想要逃离,可下一秒,只听“咔嗒。” 一声轻响,智能门锁在他身后自动落锁。
傅燎意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既然你看到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那我就不想再隐瞒了。”
“十八岁那年...”
傅燎意的声音像浸了雨的檀香,既沉而缓。
“我被傅世镜,从孤儿院接走收养。”
他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当然,他并不是在做慈善。只不过他听说我智商测试极高,连体检报告都没看完就签了领养文件。”
喻舟舟感到环住自己的手臂骤然收紧。
“他送我去读书深造,并在我大学时期,剽窃了我的一项重要科研成果,用于傅氏新产品的研发。”
傅燎意按住了喻舟舟的手腕。
感受到身下的人儿正在发颤,他轻叹一声,干脆把人抱进了沙发中,还用毛毯将喻舟舟温暖地包裹住,甚至细心地将毯角掖进他膝弯,像包装一件易碎品,近乎强制,却又分明温柔。
“从此之后,为继续名正言顺地压榨我的价值为傅氏集团效力,傅世镜为我办了一场隆重的认亲宴席。让我做了他的干儿子。”
“而在此之前,我独自一个人在心圣福利院待了近乎十年。”
“你是说,心…心圣福利院!”
喻舟舟猛地仰起头,声调都在抖。
“我也在那里,你,你…说的是那个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梧桐树,树后面还有池塘,一到夏天会有好多莲花的,心圣福利院?!”
“是。”
傅燎意把喻舟舟抱得更紧。
“我就是那个,骑车带你去买气球,跟你分食一块小蛋糕,陪你一起剥莲子,还约定好要跟你一起去城里看烟花的…大哥哥。”
过往的回忆如同潮水奔涌而来。
那些天真而快乐的旧时光一点一滴地在脑海中汇流却又再度决堤。
喻舟舟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掌
“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喻舟舟委屈地喊道,“我等了你好久!我一直以为你会兑现承诺,去接我看烟花的!”
他等了很久。
在那个冬天,后来,在又一个风雪漫天的冬天,他也等了很久的电话。
可他们都没有来。
傅燎意两次抛弃了他。
“对不起。”
傅燎意的眉骨扭曲地皱着,原本感知不到痛苦的他,在此刻却居然觉得心口发疼。
“那个时候我已经被傅家接走了,后来,我试图回去找过你,可院长告诉我,你也被接走了…再后来…对不起…”
喻舟舟湿着眼睛,慢慢平复下来。
“再后来怎么样?”
“如果你真想找我,怎么可能找不到我,你是傅家的人,傅家那么有钱,你怎么可能找不到我?”
“再后来,我放弃去找你了。”
傅燎意轻描淡写地拉下自己的整天裤腿,双腿的膝盖上都有一个异常的凸起。
他抓着喻舟舟的手按在那个凸起上。
“傅世镜以为我想要逃脱傅氏的掌控,他既需要我继续为傅氏卖力,又害怕怕我成为傅氏的威胁,干脆喂我喝下神经阻断剂,这是一种麻痹神经的药物,从那时起,我的下半身就没有知觉了。所以现在能理解了吗?我说自己那方面有障碍的时候...”
男人喉结滚动着贴上他耳垂,“并不是在骗你。”
喻舟舟的视线不受控地下移,随即被烫到般弹开。
“可是你,你分明…是好的。”
喻舟舟嘟囔,“你的腿现在都能走路了不是吗?”
带着薄茧的手探入衣摆,指尖顺着脊梁骨往上爬,最后停在细瘦的腰窝处。
“那是因为你,舟舟。”
“是你治好了我。”
双腿残疾以后,傅燎意就放弃再去寻找小傻子了。
今非昔比,时过境迁。
小傻子有了新的生活。
他也是。
他们两人像是两条各自前行的直线,在短暂的交集之后,又各自分离。
他这人本就缺乏情感感知能力,只是常常沉湎于那段旧时光,他并不明白,其实那个时候,小傻子就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再后来,当他设计傅垚,向傅垚提出人体实验时,傅垚鬼使神差地买回来一个小傻子。
傅燎意并不知两个小傻子其实是同一个人。
他只是在第一次见到喻舟舟时,心里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悸动和牵引。
这在他前三十年的生涯中,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有人管这样的感觉,叫做一见钟情。
可傅燎意却更愿称之为,那是一种极致的吸引。
一种能突破生理缺陷的,从肉-体到精神的极致吸引。
“你都不知道,当我看到你被傅垚压在身下时,我有多么兴奋,又有多么愤恨,我愤恨傅垚,却又无时无刻,不想变成傅垚…”
“从那时起,我就想,总有一天,我要代替傅垚,成为你的男人。”
只有在喻舟舟的刺激下,他才能够口口起,就连他的那双腿也是在同喻舟舟在一起后,开始恢复一点知觉,后来,他尝试在辅助器的帮助下走路,终于慢慢开始恢复。
“为什么…”
喻舟舟喃喃自语。
他现在才明白傅燎意对他的执念,从来都不是什么一时兴起,而是从前世开始,从他还是那个懵懂的小傻子时,从傅燎意还是他丈夫的小叔时,这个男人就已经在暗处凝视他,觊觎他,甚至无时无刻不想取代他的丈夫。
这让喻舟舟本能感到害怕。
他瑟缩了一下,却被男人强势地扣住腕骨。
“有些事情,是天意,就像你能够死而重生一样。你的到来,让我恢复知觉,这也是一种天意。没有道理。”
“而是本应如此。”
傅燎意重新打开电视。
屏幕亮起的瞬间,喻舟舟看到画面里的自己衣衫凌乱,眼眶通红,颤抖着跪在傅燎意脚边,声音破碎地哀求着,娇-喘着。
“乖舟舟,腰怎么在抖?”
手指轻轻抚上他的后颈,像毒蛇游走,反复摩挲着那块皮肤,最后比划出一个项圈的形状。
“比你那晚求我时,抖的还要厉害。”
傅燎意是个疯子,
他的上半身依旧衣冠楚楚,西装笔挺,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喉结下方,像是刚从某个商务会议上抽身而来,而下半身却…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喻舟舟害怕极了。
门是锁着的,窗户也是锁着的。
如果傅燎意想再囚禁他,他根本逃不掉。
他只好顺着男人的动作窝进傅燎意怀中,“你还要绑住我吗?”
傅燎意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后,他居然摘下自己的领带,深色的丝绸从他修长的指间滑落,他垂着眼,将领带绕上自己的脖颈,轻轻打了个结。之后,近乎虔诚地将另一头交到喻舟舟手上。
男人喉头微哽,声调嘶哑不堪地对他说。
“不会绑你了。”
“也不会再逼迫你了。”
“我只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舟舟。”
不要再让我回到那个无知无觉,无痛无爱的人生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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