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牛顶了？”
李娟震惊了，音量都不自觉提高了几分贝，脑海里浮现曾经看过的电影斗牛士的画面。
牛那么大蛮劲，人被它顶到还有命吗？
只是想就揪心，又急切问：“人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姜凯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他人那么好，放弃城里的生活来这里吃苦受累，不应该还没干出成就就出事。最关键的是，他出事了，村里就没人能借她钱了。
因有这层关系，李娟的关心比在场任何一个村民都情真意切。
这落在魏如兰眼里，心又是一沉。
她也年轻过，怎么会不知道这年纪的姑娘最好骗。
特别是姜凯又是城里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姑娘对城里来的男人最容易有好感了。
这种事她并不是没见过。
当年村里来了一批知青，可不就俘获了不村里少无知姑娘的心。
人被牛顶这种事虽然不常见，但也并不是没听过。常年和牛打交道，牛在他们心里自然不可能是猛兽。所以听到姜凯被牛顶了时并没有往性命危险上面想，只想着可能会受伤。
牛虽然有蛮劲，可还不是被人驯得服服得。
但李娟这么一问，大家才惊觉不是没这个可能。
姜凯一个城里来的，可能牛都没见过几次。牛发起疯来，搞不好真会把他弄死。
没人回答，李娟只好又问：“那人有没说姜技术员现在在哪里？”
这个还真有人知道，连忙告诉李娟：“我听到说在安水池。”
为了应对干旱季节，周家村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蓄水池，村里人就用土话这么叫上了。
但此李娟非彼李娟，她并不知道安水池在哪。
她只好鼓动看热闹的村民：“要不，我们也去看看什么情况？”
站在这里的人本就好奇，李娟这么一鼓动，好几个人已经蠢蠢欲动。
魏如兰却连忙喝止住女儿：“你又不懂救人，去干什么。”
李娟还真懂一些急救知识，上辈子参加过几次社区组织的急救知识培训学的。但这些没法说。
没法说，那就不说，她挣脱魏如兰的手，跟着那几个人走了。
剩下没走的人中，恰好有下午在地里聊李娟和姜凯八卦的。
嘴一张，惯性想和魏如兰说些什么的，转头发现不远处绷着脸的周根，立刻又闭上了。
但心里有话又憋得了多久，等魏如兰和周根冷着脸回家后，就迫不及待拉着旁人唠嗑。
“发现没？如兰这个大女儿很关心姜技术员。”
本来没这么想的人，听到这话后忽然也觉得有那么点这意思。
如果不是关心，怎么会这么心急要去看看什么情况。
“我说这话也不是空穴来凤，我撞见过他们走在一起，聊得可开心了。”
“如兰夫妻一直认为他们这个女儿漂亮能干，眼睛都长到额头上去了，村里那么多好青年他们都看不上，不就是想给女儿找个条件好的。姜技术员怎么说都是城里人，端的是铁饭碗，如果李娟真和姜技术员真成了，确实飞上枝头了。”
不仅李娟飞上枝头，周根一家也面有光。他们村还没有谁家的女儿嫁给城里人的呢，别说城里，就连嫁镇上的都没有。
只是聊到，那人就羡慕的不行。
可那个最先带起这个话题的人却啧了声，有些不屑道：“话是这么说，李娟虽然漂亮能干，可到底是农村人，人家姜技术员能看上农村户口的？”
在周村人看来，城里人多少有点高不可攀。城镇户口和农村户口，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姜技术员应该不会像那两个知青那么坏。”
“不好说，都是城里人。”
这位大婶口中的那两个知青，正是当年在他们村下乡的两个男知青。
当年，那两人以为回城无望，和本地的姑娘结婚生子。谁知道前些年政策有变，所有知青都有机会回城，那两人就抛妻弃子走了。
可怜那两个被他们抛弃的妻子，一个寻了短见，一个带着孩子嫁给年纪大的寡汉。
每每提起那两个男知青，周家村谁不愤怒，就差一竹竿打死所有城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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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比细菌更容易滋生的，就是流言蜚语。
李娟因为担心姜凯的安危，才会急切赶去出事地点看他。
关心则乱，正是如此，以至于忽略了自己这行为可能引起误会。
而误会往往容易被放大。
在赶去安水池的路上，她一边担心着姜凯，一边感慨如此朴实无华又珍贵的赤子之心她既然还能拥有。
本以为上了几年班，已被996压榨得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悲悯之心。
李娟跟着人群来到事发地，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不远处的树下还绑着一头老黄牛，在用力拉扯着拴着牛鼻子的绳索。
走近后，还没挤上前去看个究竟，听到有个声音说：“我没什么大碍。”
是姜凯的声音。
李娟半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听语气和平常没什么太大区别，应该是没什么大碍。
担心放下，玩心就起来了。
李娟往前挤，想看看姜凯到底怎样了。她还从来没见过人被牛顶伤呢。
然而当真看到姜凯的样子，她笑不出来了。
此时他正狼狈坐在地上，身上大大小小好几处伤口，最让人发怵的是下巴，包扎了几层纱布，想必应该是全身伤得最严重的地方。
衣服破了，头发也沾了很多泥巴，面对发疯的黄牛，他当时是连滚带爬逃命的吧。
只是想象那画面，就能想他当时有多狼狈。
周发蹲在姜凯旁边，目光关切询问者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刚帮姜凯处理完身上最严重那个伤口的李翠花则看着他身上其他处的擦伤，提醒：“其他伤口最好也处理一下。”
其实所谓处理，也就是擦一下红药水。
“不用了，谢谢。”姜凯微笑拒绝了李翠花的好意，谁知道就只是一个微笑的动作就扯到伤口，疼得他嘶了声。
虽然看上去很狼别，不过他自己清楚，身上唯一比较严重的伤口是下巴。身上其他伤口是摔倒在地擦伤的皮外伤，并不严重。
想起自己徒手和牛对抗的那一幕，姜凯心有余悸，这会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下巴没有被顶穿，不然肯定得送医院做手术看，这么一闹腾他也别想继续在周家村待下去。
来乡下助农，父母本就不是很同意。
要是知道当个技术员还有生命危险，肯定不会让他再下乡。
姜凯说不用处理，李翠还是他留了一瓶红药水。
直到这时候，周发才问李翠花：“医药费一共多少钱？”
李翠花说了个数，周发说记他名下。
李娟有留意到，周发说记他名下的时候，明显肉疼拧了拧眉。
姜凯却不同意，连忙说：“这个钱我来出。”
说着习惯性想去掏钱，才想起因为要下地干活，他没带钱出门。
周发觉得技术员在他管辖的村子受伤，他多少要负一些责任，坚持要自己付医药费。
李翠花也帮着劝姜凯别和大队长争。
“难得大队长大方一次，你就成全他吧。”
周遭群众发出哄笑，周发脸红了，赶忙转移话题问姜凯：“你是怎么惹到那头牛的？”
那头老黄牛名副其实是一头老牛，这么多年也没伤过人。
这话算是问到李娟心坎里了，她也想知道。
可姜凯只是不好意思笑笑，“我也不是很清楚。”
“怎么可能不清楚呢。”周发以为他是不想说，“事到如今，你不如实话实说。万一这头牛还伤着别人怎么办。”
“对啊，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呢，那牛可是追着你顶。”人群中有好奇的忍不住开口帮腔。
他们不回家还站在这，一开始是帮着控制那头失控的牛，现在是好奇那头牛怎么会对着姜凯发疯。
姜凯却依旧还是那个答案：“真的不是很清楚。”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看热闹的人有些失望。
大家心里都不约而同有个猜测，可能是姜凯这个城里人不了解牛的脾性，挑逗那头老黄牛了。
于是，有人仗着年纪大，开口说教：“姜技术员，牛虽然不怎么攻击人，但也是有脾气的，发起疯来我们都害怕。你们这些城里人啊，肯定是没见过牛，难得见到兴奋了，上手逗弄了是吧。”
姜凯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和气应道：“我记住了。”
这回答无疑坐视了大家心里那个猜测。随着李翠花率先离开，其他人也陆续走了。
有回家，有趁着天色没暗回地里干活。
只剩下周发和李娟，姜凯这才注意到，人群中竟然有她。
想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样，他有些尴尬。
李娟懂这种感受，连忙表明来意：“我听他们说你被牛顶伤了，有些担心，过来看看。”
她是因为担心才过来的，绝不是来看笑话。
姜凯能说什么呢，只能礼貌道谢。
周发扶姜凯起身，忽然说了句抱歉。
姜凯一愣，不解对方为什么抱歉。
周发看了眼不远处绑在树下的那头老黄牛，嘴张张合合。
李娟都看糊涂了。
大队长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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