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迎缓缓转过头，隔着透明的玻璃，她看到了两个熟人。
“陆董事？水果店老板？”
在透明的玻璃另一侧，只见陆董事举起了一只手，手指合拢成敲击的模样，她听到的那一声敲击的声音显然来自陆董事。
而站在陆董事身边的则是在小食街见过一面的水果店老板，只不过她换上了更正式的衣服，一头梳起来的头发散落在肩膀，腰间插着挂上了刀鞘的水果刀。
“这是你的特殊爱好吗？你和这位公鸡看起来挺亲近的。”
陆董事放下手，视线移向范迎的身前。
范迎不自觉重新转向身前，只见公鸡两只黝黑的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她，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十分感兴趣。
“请来到外面。”水果店老板拉开了玻璃温室的门，“它们虽然看起来很温和，但是攻击性非常强。”
范迎尴尬地从玻璃温室中走了出去，水果店老板友好地建议：“如果你想要和它们待久一点，可以先穿上防护器具，起码把头防住了。”
“不用了。”
范迎轻咳一声，假装自己身上并没有挂着鸡毛，身上也没有鸡的生活气味。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优秀员工，也是公司的临时代言人。”陆颜帆介绍。
“我叫申芳苓，你可以叫我申老板。”申芳苓说，“你是星际联合公司的代言人？”
当陆颜帆说出范迎的身份后，申芳苓望向范迎的眼神马上变了，从最初的漠然变成了打量。
“只是市场部的临时代言人。我叫范迎。”范迎微笑，“很抱歉，希望这一次突然的参观没有打扰你。”
申芳苓沉默了片刻，她先是看了眼陆董事，然后再次看向范迎：“相比陆董事直接从小食街里找到我，范代言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倒是没那么让人惊讶了。
“我还没有告诉公司具体的问题，但范代言人能够一下子找到问题最严重的地方。看来公司并不是像我想的一样，并不在意一个不起眼的养殖场。”
申芳苓望向范迎多出了几分审视，似乎“看出”范迎出现在四只公鸡的温室并不是偶然。
她找到了问题最严重的地方？指的是何子安提到的养殖星的混乱？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她只是和温室里的公鸡打了招呼而已。
“申老板，星际联合公司一直希望和养殖星保持密切的联系。”陆颜帆说，“我们的代言人就是星际联合公司的态度。”
范迎的脸上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但实际上她恨不得抓住一旁的陆颜帆，把事情问个清楚。
注意到陆颜帆和申芳苓的目光同时落在她的身上，范迎嘴角的弧度加深，笑得更加温和。
如果她表现得一无所知，会被申芳苓发现这一切都是偶然的话，她就必须解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必须回顾和废弃星管理者的“躲猫猫”……
说明怎么星际联合公司的代言人如何利用AI乱流的能力，在水生养殖区里破坏了无数个水箱，顺便在员工面前大变活人。
想到这里，范迎保持脸上的微笑，她必须以代言人的形象取信申芳苓。
“申老板，对于星际联合公司而言，养殖星是一个重要的星球。”范迎说，“每一次在食堂看到不同地区的特色菜，都能让人体会当地文化。”
注意到申芳苓的目光出现软化，范迎知道这是乘胜追击的机会。
想一想来自养殖星的特色菜有哪些，一定只能来自养殖星。
“……比如仰望星空。”
……
和盆中的鱼头对视，范迎似乎从呆滞的鱼眼中看出了孤寂和沧桑，这大概就是这道菜的意义。
除了菜品的味道本身，品味者能够从鱼头中读出不同的意味。
这明明只是几个鱼头，能够食用的正常部位，只不过摆放的方式独特，却让人无法产生食欲。
明明都是鱼头，为什么和红烧鱼头，鱼头豆腐汤差这么多？
只是外貌的区别吗？红烧鱼头和鱼头豆腐汤中的鱼头更加难看，为什么现在的她却无法把筷子伸向鱼头。
余光扫到申芳苓在看着她，范迎狠下心，把筷子戳向鱼头，艰难地夹出一块看起来能吃的肉，当又冷又硬的鱼肉停在口里时，她再次回忆起在食堂和它初次的相遇。
明明是完全的地方，出自不同的厨师，但是这个味道还是一样的绝望，这大概就是这道菜的真谛吧。
“养殖场的动物忽然消失，但是养殖星却一直找不到问题的根源。申老板，我的理解是否有误？”
陆颜帆的声音拉过了范迎的注意力，她趁机放下筷子，装作认真倾听的模样。
范迎注意到陆颜帆面前的筷子摆得笔直，根本没有动过筷子。
这个可恶的董事，居然把压力抛给她这个可怜的新员工。
等她正式成为CEO的那一天，她一定要让这个董事一个人吃下整盘鱼头。
“正如你所说，在三个月前，我发现这个问题后，马上向公司反馈了。”
范迎的目光移向申芳苓，她发现申芳苓的筷子虽然歪了，但是属于她的“仰望星空”一动不动，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动筷子了，原来连当地人也不喜欢这道特色菜。
“我向公司反映问题后，公司马上派人来了。公司的人在养殖星的时候，没有动物出现丢失，公司自然也没有找到偷窃的人，只是让我们加紧防护。我们按照要求做了，然而……”
申芳苓拿起身前的筷子，狠狠地把筷子从鱼口穿过，直直插入鱼头中。
范迎微微睁大眼睛，原来这才是这道菜的正确吃法吗？
“公司离开后，动物丢失的现象更加严重了。范代言人所找到的温室，就是最严重的地方。巨鸡原本是数量最多的种类，现在只剩下4只公鸡。”
“那母鸡呢？”范迎问。
当范迎问出口后，她立刻后悔了，这句话听上去也太随意了，一点都不符合星际联合公司的代言人形象。
果然，不出意外，申芳苓的视线紧紧地落在范迎的身上，就在范迎想要寻找补救的话时，申芳苓的嘴角微微上扬。
“母鸡当然在下蛋。”申芳苓认可地点点头，“不愧是范代言人，你所了解的比我想象得更多。”
陆颜帆诧异地瞥了一眼范迎，而范迎保持着沉默而友好的微笑。
她也不知道突然了解到了什么，但是按照她的经验，这种时候保持微笑就可以了，
“只是选择公鸡，而不祸害繁殖的母鸡，偷窃的对象是有选择的。”申芳苓期待地望向范迎，“范代言人，你怎么看？”
她要怎么看？这只能说明窃贼还挺挑食的。
范迎微微叹息，摇摇头：“窃贼把养殖场当成了私人的自助餐。”
“没错，如此胆大的贼，星际联合公司的优秀人才却只是说防护不足。”申芳苓冷笑一声，“从那一次之后，我就没再打算从星际联合公司获得帮助。”
这和何子安的说法是矛盾的。
范迎轻轻皱起眉头，何子安说的是，养殖星拒绝配合星际联合公司进行调查，导致金融部工作无法开展。
范迎望向陆颜帆，陆颜帆微微皱起眉头，轻轻向范迎点头，显然和范迎的想法是一样的。
“甚至我很后悔接待了星际联合公司的优秀人才。”申芳苓咬牙，“自优秀人才的探查后，窃贼更加针对性地偷走动物。”
“正如范代言人所说，把养殖星真正地当成了私人的养殖场。”
申芳苓扫了一眼陆颜帆，然后望向范迎：“如果来的只是陆董事，我本来只想客气地请他参观一下。但是范代言人，我相信你能够找到原因。”
“你是第一个实地调查的人，上一次星际联合公司来的人只是全身套着高科技，甚至都没有进入温室。”
感受到申芳苓眼中的期待，范迎感到肩膀上一沉，申芳苓似乎觉得她发现了重要的线索，但是她肯定，桌子的三个人中，她了解的东西最少。
饭桌陷入了一阵沉默，侍者从门外进入，先在桌子上放了一块木板，然后又把一个巨大的瓜放在了桌子上。
就在范迎好奇为什么不把瓜切了再端上来，申芳苓站了起来，把瓜在木板上扶稳：“这是我们养殖星的特色瓜，必须在开启后马上食用。”
她从腰间抽出水果刀，水果刀的刀身折射出几道不同角度的光，这个大瓜被切成了几块瓜瓣。
申芳苓刀起刀落，极为干脆，动作洒脱。
与其说是切瓜，倒不如说是展现身为主人家的实力，单是这一刀法，就让人敬畏。
“请，二位，这瓜保甜。”
范迎咬了一口瓜，果然清脆可口。
但是她的注意力却被申芳苓手中的刀紧紧吸引了。
“申老板，你这刀法真不错。”范迎装作不在意道，“你一定用这刀练了很久功夫吧。”
“没错。”
范迎重新望向手中的瓜，她终于找到小食街看到这把水果刀的熟悉感的来源。
在星际第一医院的AI治疗区，她在其中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手中看到一模一样的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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