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时梦君踩点上班,进了办公室。
他习惯性地走向工具柜,准备取出自己常用的那套刻刀和镊子。
然而,当拉开上锁的柜门时,时梦君瞳孔骤缩。
柜子里一片狼藉,他视若珍宝的刻刀,此刻被硬生生掰断成了两节,几把型号不同的镊子尖端也被砸得卷曲,彻底报废了,他最常用的那只毛笔,笔尖狼毫被齐根剪断。
时梦君抓着柜门,手指捏到发白。他抬头看了一眼修复室左上角的摄像头。
果不其然,摄像头被人断了电。
时梦君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拍照留存证据。
拍完后,他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工具柜,没有收拾,直接去了楼下的监控室。
监控室的保安大叔看到他,笑着问道,“小时啊,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时梦君长得好,人又懂事,平时见到他们也会停下来打招呼,他们看到他都愿意多说两句话。
时梦君把手中的水果分给了监控室的保安,“王叔,能麻烦您帮忙查一下三楼东边走廊的监控吗,就是这里。”他点了一下屏幕右边的一个画面。
“当然可以啊。”保安大叔接过时梦君递过来的水果,“谢谢小时,这果子怎么这么大,好香啊。”他一边说一边打开监控。
时梦君开始高倍速回放从昨天下班开始的监控。
看完之后,时梦君皱起了眉。走廊的监控也拍不到,要么就是这人很熟悉监控死角,要么就是监控被删过。
“王叔,昨晚是谁守夜啊?”时梦君转头问坐在他旁边的保安。
“老刘守的,”保安大叔说道,“今早交的班,怎么了小时,是不是丢什么东西了?”
时梦君说道:“没有,我看好了,谢谢王叔,我先回去了,您先忙。”
出了监控室,时梦君想了想,嫌疑最大的就是昨天和他起争执的张念。昨天自己说的要查监控,可能反而提醒了对方。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
事到如今,只能试着诈一下张念了。
张念一整天都避着时梦君走。快下班的时候,时梦君终于把人堵住了。
时梦君开门见山,“我工具柜里的工具是不是你弄坏的?”
张念笑得满脸褶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时梦君冷着脸说道:“少跟我装傻,你以为我抓不到你的把柄吗?”
“你有证据吗?”张念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用手机录音,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啊,瞧瞧你那样子,闪开,我要下班了。”
说完他故意用力撞开时梦君的肩膀,扬长而去。
时梦君被撞得险些站不稳,只能怒视着张念离去的背影。
穆无浔照例来接时梦君下班。
时梦君气鼓鼓地往车后座一趟,就芝麻倒豆子似的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和穆无浔说起来。
穆无浔听完后,安抚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你修复室坏了的监控换下来,既然有监控死角,就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多装几个监控。”
时梦君狂灌了两口水,歪着头问他,“我已经报备了,可是装监控的钱谁来出啊?”
时梦君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期待。
穆无浔忍俊不禁,“我来出,行了吧。”
时梦君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到时候你不会又偷偷在监控里看我吧,小时候你就是这样。”
穆无浔笑而不语。
修复残卷的工作迫在眉睫。
时梦君报备后,换了一套新的工具,南朝孤本残卷的状态不稳,如果不及时处理湿气,极易滋生霉菌,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他决定用古老的“蒸汽熏揭”技法尽快修复这本古籍。
这方法很考验人的耐心和技巧。时梦君放轻呼吸,小心地在残卷上覆盖上特制的耐高温薄膜,只留出一道缝隙,他将纯净水注入薰炉加热,蒸汽顺着细长的玻璃导管一点点飘入薄膜下的缝隙。
时梦君手指握着导管,紧紧盯着蒸汽,不断地做着细微的调整。
他眉目沉静,蒸汽氤氲间,隐约可见他白瓷似的半张侧脸。
不知过了多久,时梦君目光动了一下。只见黏连的纸张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分离迹象。
时梦君用空着的手迅速拿过早已备好的竹启子。
竹启子精准地探入那细微的缝隙,时梦君手指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一挑。
一片薄如蝉翼、只有手掌大的纸页,被他完好无损地揭了下来。
时梦君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他凝神望过去。
只见下面露出来的,并非预想中的下一页文字,而是一道深褐色的坚韧夹层。
时梦君心头一跳。
那夹层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皮纸制成的,上面依稀可见焦黑的线条。
就在时梦君全神贯注地辨认那些模糊的线条时。
一道声音再次在他脑中炸开。
那声音很低沉,却比前天更加清晰,是那个和穆无浔长得一模一样的将军的声音。
一幅破碎的画面强行闯入他的脑海。
春雨中,那人一身玄衣,长发束起,坐在亭中,他对时梦君说:“阿时,过来,让我看看你。”
时梦君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口中说道:“你是又要走了吗?”
“是啊。”那人垂眸,将一块冰冷坚硬的东西放入时梦君手中。
时梦君低头一看,只见那是一枚褐色的菱形木牌,木牌上刻了一个小字。
那人轻声说道:“我不在你身边,这块木牌可以保护你,你要好好收着。”
“阿时,我走了。”他一句话说完,身影顿时如烟散了。
“别走!”时梦君心中悲恸不已,像是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他眼前发黑,在吃力地站稳后,时梦君松开了手中的夹层。
巨大的悲痛终于如潮水般褪去,时梦君看着台上的夹层,目光惊惧不已。
前天,他在和张念争执时手指碰到了残卷,第一次看到这些画面,今天,他分明戴着手套,为什么还会这样。
在和古物打交代的工作中,人或多或少都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时梦君早有心理准备。
可是,为什么这会和穆无浔扯上关系,那个和穆无浔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谁?
半天后,张念站在组长和中心主任面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手机里赫然是几张角度刁钻,却清晰拍到那夹层上焦黑线条的照片。
“主任,组长,你们看,”张念说道,“我就说时梦君有问题。他之前隐瞒了南朝孤本残卷的重大发现,谁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我建议立刻停止时梦君的修复工作,必须严肃处理。”
中心主任沉默地看了张念一会,看得张念冷汗都要下来时,才对着组长开口说道:“老李,让小时过来一趟。”
时梦君一进办公室,组长就说道:“小时啊,小张举报你隐瞒古卷夹层的存在,还打算私藏夹层,你和领导解释解释吧。”
时梦君看了看张念手机里的照片,说道:“我没有隐瞒,夹层是意外发现的,状态极其脆弱,还没有经过系统性的评估,根据中心规定,发现夹层等异常情况,在无损探查,记录修复日志,最后评估稳定性,再上报专家组。”
他继续说道:“我的修复日志详细记录着发现过程,正在进行初步评估,正打算明天提交报告。”
说完夹层的事情后,时梦君转过头看着张念,“我上午才发现夹层,你下午举报我打算私藏夹层,你这照片拍得真清晰,是在我台面上装的针孔摄像头的吧。”他说着,将一个极细的摄像头放在桌面上。
“你故意在我的修复室里装监控,我工具柜的工具损坏,你还敢说不是你做的。”
主任和组长同时脸上面沉似水。
时梦君对着他们说道:“主任,组长,张念未经允许拍摄文物核心细节,甚至恶意传播,这已经是严重违规了。”时梦君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张念脸色一变,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血口喷人,我这是为了文物安全……”
“够了。”主任打断他的话,“张念,你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平时工作不积极也就算了,把中心也搅得一团糟,我扣你这个季度绩效算惩戒,你现在把手机里的照片删了,回去好好把保密守则再多看几遍。”
他让张念和组长离开,又好好安抚一顿时梦君。
晚上下班后,时梦君疲惫地躺在沙发上。穆无浔在给时梦君吹头发。
时梦君长叹一口气,说道:“我这个月真水逆,不知道怎么了,那个张念突然盯着我不放了,之前也见他这么疯啊。”
穆无浔揉了揉时梦君柔软的发丝,说道:“你想让他离你远点吗?”
时梦君一下子坐起来,看着穆无浔,狐疑道:“你要干什么?”
不怪他反应过度。
读书时,有人明里暗里地欺负他,穆无浔知道后,直接动用手段,让对方转学了。
“别动,还没吹完。”穆无浔按住他,“你不喜欢,我就不做。”
“只是阿时,你不能总是这样被人欺负,不需要留情面,手段狠毒一些也没关系,我会是你的后盾。”穆无浔终于给时梦君吹好了头发。
听到这句话后,时梦君无端想起姐姐说过的,“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你,是不需要你懂事乖巧的,你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他心疼了。”
时梦君沉默了一会,岔开了话题,“我跟你说,今天工作时,我出现幻觉了,我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穆无浔的手突然停住了。
他问:“你看到了什么?”
时梦君看着穆无浔的脸色,突然觉得自己说那句话就是一个错误。
时梦君又作了起来,“我不告诉你!”
“今天的饭不好吃,没有我想吃的酸奶多肉葡萄。”
穆无浔说:“那东西太凉了,你还在喝中药,不能吃,给你换桂花汤圆。”
“中药中药又是中药,”时梦君这回事真心实意地生气了,“苦得要命,要喝你喝,我不喝了。”
他说着就要踹穆无浔一脚,却被对方抓住了脚踝,穆无浔这回却没再顺他的意,只沉声说道:“药必须喝。”
窗外夜色暗沉,城市的另一端,张念看着手机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敲着,将一条加密信息发送给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他发现了地图,残卷必须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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