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发深厚,花苑镇里的灯纷纷黯淡下来。
八长老跌跌撞撞地勾搭着一个女子,满嘴酒气,丝毫没有注意到阴影里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他走下一个台阶,一不留神,踩了个空,整个人直挺挺地朝着下面栽了过去,“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什么!什么破、破玩意儿!”
他指着女子,“你,你敢绊我!你、你等着,看我不收拾你!”
女子明显一慌,显然是被打怕了,现下被八长老这么一吓,下意识就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去,一边跑一边口齿不清地呜咽着。
“全都、全都一群!一群猪猡……打死你们!”
他骂骂咧咧着,正要爬起来,却突然觉得脖子后面一紧,传来一阵剜心的刺痛,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一下子就钻了进去。
他呼口酒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加倍地恼怒起来。
“敢、敢欺负我头上!我可是、是八爷!”
“八爷?”一阵轻笑声传来,“记得我吗?八爷。”
“什么东西?”
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他身后。
“八爷,临仙这个名字,您不会忘了吧?”
听到这个名字的霎那,八长老醉醺醺的脸一下子唰白——
“什么?你,你是……来人啊,来人……我,我可不怕你!”
他还没有说几个字,就感到有东西从喉咙处钻出来,锋利的前颚把他的声带一下子夹断。
“是啊。”人影甜甜地说,“八爷,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现在可算想起来啦?”
“好不容易又见面了,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一个八爷之前和临仙玩过的,好玩的游戏。”
天真无邪的话语落到八长老耳里,却如同恶魔的低喃。
他恐惧地想要爬开,可手脚的筋脉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被挑断;他祈求刚刚跑开的女子能够回来看他一眼,但夜风呼啸,在这片无人问津的偏僻角落里,只有他和她。
……
狭小的空间里空空荡荡,苏行芝在地牢里转了几圈,连一颗石头子都没发现。
她咬唇,索性变幻出长鞭,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着严丝合缝的石墙挥去。
鞭打声清脆明亮,快到几乎只能看到鞭子的幻影,可除了飞扬散开的尘土,高墙岿然不动。
“这样行不通。”
隐在阴影里的少年开口,“进来的时候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外侧的墙壁有成年人两截小臂那么厚。”
不仅如此,这一面墙壁的纹理十分连贯,上面看不到任何断裂面。抛开牢门处被剥离的那块,其余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整体!
“应该是由什么特殊的材料做成的……不要消耗体力了。”安鸷站起身,按住苏行芝。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了吗?”
苏行芝攥紧长鞭,“让我再试试,也许有哪里比较薄!”
正说话时。
砰——砰——
轻微的叩击声再度传来。
砰——砰——
又是两声。
二人一愣,往身侧的墙壁看去。
在那里,隔着一堵墙,一个沙哑的声音咳嗽了两声。
“墙后面的人!后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安鸷盯着发出声音的方位,提起了长剑。
锋利的剑尖直直刺向石墙,他死死攥着剑身,试图把石墙撬开!
对面传来的声音那么清晰,这儿或许是石墙最薄的地方!
随着剑身不断探入,石块被切割开来的的声音也在空间内响起,如同恶鬼啃噬着死人的头骨,不多时,一个老鼠洞大小的缺口就出现在墙壁上。
饶是成果喜人,可也到此为止了。由于过度发力的缘故,安鸷眼球上爬满了猩红的血丝,他试着继续,可胳膊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一向削铁如泥的长剑被卡在石缝里动弹不得!
他只好叹口气,一人高的长剑再度变回指环,落到地上发出清亮的一声。
“这是……?”满是不可思议的声音褪去了由空间的阻隔带来的朦胧感,沙哑地响起,“你们是……明塔的人吗?咳——”
一阵哭天抢地的咳嗽后,那人深深吸气,“我也是明塔来的,你们,你们是不是接到了什么任务!”
“你是说,”安鸷眯起眼,“猎杀魇的任务?……不错。”
“果然,果然。我从听见你们进来,就觉得你们不一般,刚刚看到你的器,才确定下来,你们果然是来猎杀那只魇的!”
简短的话里透露着大量的信息,听得苏行芝头皮一阵发麻。
难道说,除了小八以外,花苑里还有其他的魇吗?
“前辈,您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她问,“我们的确是从明塔来的,前几日才来到花苑镇。”
“不用叫我前辈,咳,实在不敢当。”
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落寞,顿时虚弱下来,“我,我已经被困在这里两年了。”
……
“两年前,我和我的同伴们接到了这个任务,寻告者说这里可能有魇,拜托我们来调查一下,只是调查一下,哈,我还以为会是个很轻松的任务。”
“你们知道吗?我们第一次来花苑的时候,这里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城镇,哪里像是有魇作乱的样子。我们在这里待了五天,什么都没发现,直到第六天,我们的一个同伴突然受到了长老的传唤——咳——咳!”
那人开始止不住地咳嗽,一声接一声,胸腔里如同装了老旧的风箱,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
他缓了缓,继续说,“他跟着那些人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们等了一天,只收到他用器给我们发送的一句话——“长老。”我们意识到不对,可长老们住的地方都有专人看守着,完全进不去。我们只好决定半夜偷溜进长老的房间。”
“只是太惭愧,我们行事太张扬,还不等行动,晚饭的茶水里就被人下了毒。再醒来,我们就都到了这地牢里。”
“你的同伴们呢?他们现在……?”苏行芝心中浮现出一阵不安。
那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继续说道,“我们被各自关押在一个牢房。第一天晚上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我最勇敢的同伴拿着器冲了上去,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呼应他的话一般,牢门处突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无数双手同时拍打,在寂静的夜里十分骇人!
“谁?”安鸷厉声,“谁在外面?!”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猛烈如雨点样的敲打声越发密集,恍若鬼魅。
安鸷皱起眉头,提剑就要往门口走去。
“不要去!咳——”
一根苍老枯槁,关节处异样地涨着,像拖了个硕大的瘤子般的手指透过墙壁间的小洞艰难地扒过来,试图制止安鸷!
“去了……咳咳——就要没命了。你们两个,快往后退!退到有光的地方!”
雨点狂风骤雨般落下,填充满整个空间,一声幽长的叹息,隐隐约约地荡漾开。
安鸷和苏行芝对视一眼。
地牢里燃着最普通的长夜烛,这种蜡烛的灯芯由长夜花的花粉揉成,虽然每根都足够使用几十年,但供明效果实在差强人意。
借着昏暗的烛光,他们依稀看到牢门附近多了一层漆黑的薄毯。
细细看去,才能勉强辨认出那是无数朝前蠕动的黑色斑点!
随着“敲门声”慢慢消失,黑色斑点也慢慢褪去。
“那些是什么?刚刚的敲门声,是外面有人吗?”安鸷问。
一墙之隔的地方,一道黑影沉重地摇了摇头,“不,那是一种邪物……你说的敲门声其实是它们成群结队地撞到门前,要沿着缝隙挤进来的声音。”
“魇?”
“应该是虫子一类的东西。它们怕光,只要待在光下就好。”他顿了顿,“也说不好,说不准它们早就已经被魇化了……”
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夜里。
他和他的同伴,被关进地牢的那个夜里。
在那个飘雨的绝望的夜里,雨点砸到地上,顺着泥土间的缝隙流淌;那些黑色的恶虫也砸到她的身上,如同来到美味的糖果王国,沿着血管的通道啃食,留下一个个被贯穿的空洞。
他在心里苦笑一声,“我最勇敢强大的同伴就是被这样的东西……她到最后都没有惨叫一声,我记得,咽气之前,她只说,让我们回去以后多照顾她妹妹。”
“至于我的另外一个同伴,过了一段时间,他也被人带走了。我想肯定不会是放他走了吧。”
他猛烈地咳嗽起来。
“我是我们四个中最没用的!我想为他们报仇,可我连出去的办法都没有,就连我的器都碎掉了!”
静默,一阵静默。
面对这样沉重的话题,苏行芝几乎说不出话来。
对经历着这样的惨剧的当事人,说什么,还能有用?
“你说你想为他们复仇?”
却是有一个声音从身边发出。
安鸷盯着凿开的孔洞,“好啊。我们帮你。”
“可是——你是不是忘了和我们说——”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一只魇’的呢?”
白末和巴须:下线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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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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