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众人反应时间,以魇为中心,几人高的土块再度刺出地表,朝着一行人涌去!
白末闪躲着——袭来的土块虽然多,但好在并不算坚固,只要掌控好匕首的力度与角度,它们并不具备多大的攻击性。
她一步步朝魇逼近着,但在一个晃神的瞬间,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一下子就失了平衡,险些把她摔倒在地。
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两团触手一般探出的泥巴缠绕到她脚上,试图拉她下陷。
这和沼泽有点相似之处,越挣扎,陷得反而越深,不同的是,身处沼泽地带,还有生还的可能,但在这里,哪怕不用力,也会被拼命地往下拽。
白末试图用匕首切断爬上来的泥巴,但这样一来,泥巴反而顺着匕首往她的手臂爬去!
看起来声势浩大的土块,原来只是虚张声势?这只魇真正的杀手锏,在于这从地下探出的触手?
她望向四周,不只是她,苏行芝和安鸷也被困住了。
苏行芝一手拖着小八,一手用伸长的鞭节勾住生长的树木,哪怕不能把她们拖出去,也不至于陷得更深,至于安鸷呢,白末不解地看着他:
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挣扎的打算,大半截身子都已经进了土里。
“我说了,你们暴露得太早了,”安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只是可惜了我这份好东西。”
他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拿出装着养生汤的玻璃瓶子,拧开瓶口,泛着油光的液体顺着衣角滴落而下。
凡是液体碰到的地方,泥土顿时泄了劲,泥鳅一样朝四面八方褪去。安鸷拍拍满是泥巴的衣服,一脸嫌恶。
他把玻璃瓶扔给白末,“省着点用。”
白末眼疾手快地接过,脚下千斤重的负担终于减轻,危机解除后,不远处的苏行芝也是松了口气。
“你们果然往我的养生汤里放了东西。”
魇转动起眼球,“有意思,你们什么时候和那些没用的叛徒串通好的?我不觉得他们会帮你们。”
“那他们又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服从你呢?”白末怼它。
她跳到最近的矮井上,这里虽然空间狭小,但胜在不直接接触土地,接着就眯起眼打量着张开血盆大口的的魇。
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满是伪善。
“因为我是族长,我是花苑镇的大长老,没有我就不可能有花苑!”
“一只魇也配说这种话?”安鸷嗤笑,“笑死我了,醒醒吧,你的什么破老什花苑早就被你毁了!”
魇伸出长长的脖子,直直看向他,声音冷峻无情,“不听话的族人多的是,抓起来好好惩罚他们是我的责任,还轮不到你们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如果不是我,我为花苑贡献了那么多,花苑这么可能能撑到现在?!”
“你的贡献就是把族人当作活祭品献祭给魇林吗?”尖细的声音像锐利的玻璃碎片,突兀地扎进来,“你的贡献就是纵容你的族人从外面骗人回来,好做他们的替死鬼吗?”
小八昂头,双目通红。
“如果不是你,我母亲怎么会被别有用心的人骗过来,又被你们年复一年的囚禁在地牢里。你们一点都不知道,她明明是神行侍卫的后人,她本来应该在祈居地里过美好的一生!”
“美好的一生?”魇哈哈大笑起来,一步步逼近小八,“她在这里过得不美好吗?”
每行一步,脚下的土地都翻涌出数米高。
“不好,小八,苏行芝,你们快离开那里!”白末大喊。
只是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一条泥鞭从魇手中猝不及防地挥出,径直朝她们刺去。
这是魇的武器?
白末睁大眼,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她看见自己缓慢地跳起,朝着苏行芝的方向扑去,看见安鸷扔出的长剑在空中滑动出一条前进的直线,看见……
看见小八操纵全身的恶虫把苏行芝朝外推去,自己却被泥鞭刺穿,瞬间爬满泥泞,跌跌撞撞地朝下跌去。
幻觉一般,她听见有声音自那团泥泞中轻微发出。
“苏姐姐,你很像我的妈妈,谢谢你,保护小八,你要,活……下去……”
土地像巨兽一般张开大口,瞬间吞没了小八。
“不——————!”
……
泥鞭并没有就此消失,它再度浮现在魇手中,黢黑的身躯愈发庞大,“别急,你们都会去死的。”
“我花费这么多年的心血,好不容易建成的花苑,怎么可能会被你们这些蝼蚁毁了?!”
白末冲上去推开苏行芝,躲过泥鞭的一击。两人翻滚到一旁的石板路上,白末撑起身子,警觉地观察了一圈四周后,她垂眸,身下的少女已是泪眼朦胧。
“小八死不了,”她轻声说,“她是魇,你忘了吗?她的心脏在你身上。”
打斗声传来,安鸷提剑飞身上前,硬生生替她们扛下了袭来的进攻。
白末继续说道,“你我都明白,只要杀掉这只魇,小八就还有可能回来。所以,快点振作起来。”
身下的少女瞪大眼睛,她“嗯”了一声,狠狠地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可话虽如此,这里原本是菜园,可供他们落地的地方实在不多,除了一条窄窄的青石板路,就只剩下几口矮井,几棵老树。
再加上作为花苑的大长老,这只魇吸收了不少其他魇的力量,它的心脏也不知道被它藏到了什么地方。无论三人怎样进攻,都只能消耗掉它微不足道的力量。
“优势并不在我们,该死。”安鸷咬牙,他的手臂在破坏地牢的囚石时被震碎了筋骨,能撑着到这一步已经是强弩之末。
白末和苏行芝的状况要比他好一点,但是作为天天和靶台训练的训练者,她们首次面对真正的魇,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哪怕喝了养生汤,也没有伤到它的根本,我们还是太轻敌了。这样耗下去体力不支,最先倒下去的只会是我们。”他暗想。
“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真的要葬身在这里了?
他抬眼,狭长的眼瞳里满是不甘——
“还有办法。”
沙哑的熟悉声音响起,披着厚重黑袍的吴名走到他们身后,连带着的还有数名壮汉。
“咳咳……抱歉,我们来晚了。”
“我去找了一些兄弟们,”脸上带疤的大汉盯着眼前的怪物,“先前就总觉得不对劲,但是一想,我一直待在花苑里,又有哪里能不对劲?还是亏了这个小兄弟告诉了我们真相。”
有人附和他:“可不是!不然我们只能一步步地魇化成不认人的怪物,要不是小老弟们,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俺们还不知道得持续多久!”
“就是啊,啥都想不起来了!俺只依稀记得,俺应该有个很温柔的老婆和个可爱的小女儿……”
他们看着站着的高大的魇,满腔怒火。
“都是因为这个怪物!把我们变成这样!兄弟们上啊,杀了他!”
一个个玻璃瓶被拧开,又被摔碎在地上,溅起的玻璃碎片扎在泥土里,反射着惨淡的日光。
吴名挡在安鸷前面,他此刻真的像一只黑色的大鸟了,细密的黑色鳞毛从他的身上膨出,满是沟壑的脸变得又细又尖,快速地被鳞毛占领,只剩下一双眼睛,朝外扫射出尖锐的光。
安鸷心里涌起异样: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吴名似乎比上一次见面时,更老了一点。
“你们这群叛徒,叛徒,叛徒。你们一点都不明白,我这么做明明是为了保护你们!”
魇叫嚣着,它浑身因愤怒而颤动,连同脚下的土地,发出嗡嗡的暴鸣声。
“你们全都是白眼狼,要不是为了让你们活下去,我何必去背负那么多?!要不是有我,你们早就都死了!”
“分明是你向魇林交换利益。”苏行芝大声回敬,“你变成魇完全是罪有应得,这些百姓才是真的无辜,要不是你变成了魇,感染了整个花苑,他们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样子!”
她继续说,“先前我还以为,他们永远不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他们防备心太重。现在我终于明白,是因为他们魇化后一点点地忘记了自己作为人的存在!这都是因为你!”
一声尖锐的长鸣,如同万军突起的号角,又像是一道在回应苏行芝话语的悲恸。
吴名张开翅膀,身后跟着无数狂躁化的魇,朝着孤立中央的魇王袭去。
大笑。
它在大笑。
数米高的魇王,眼球凸起如胀爆了的气球,涎水直直落下,它硕大的双爪朝空中高举,丝毫不做防备。
“我早就料到了,”它说,“这群愚民,它们完全没有思想,只要你引诱它,它们就会跟墙头草一样倒伏。”
“我就是为此才留了后手,”它笑得更厉害了,“只要它们喝下玻璃瓶里的水,就会被我注进去的力量操纵!变成我的傀儡!”
“来啊,来攻击我啊!看看到底是你们死,还是我死!”
日光越发耀眼,虚虚浮浮地落到地上,落在每一个人的肩上,妥帖舒适。
黑鸟撞向魇王的胸膛,地上的影子晃了晃,日光趁虚而入,在投影里长出了一个温暖的窟窿。
更多的爬虫一般的魇涌到这处巨大的阴影之上,啃噬出一个个的微小洞穴。
树影婆娑,阴影也婆娑。
魇王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后,直直倒下,大笑停止了,它满是惊恐。
“怎么会……?”
吴名踩在它的身上,露出笑意。
“因为我分给他们的力量更强,你藏在里面的那些诡计,已经被我毁掉了。”
“现在,他们只是他们。”
“你——!”
吴名的身躯逐渐缩小,慢慢地化作一名迟暮老人,形销骨立,几乎要消散在日光里,“哪怕这样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魇力,能杀掉你,我也能走得没有遗憾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三人,“谢谢你们,让我有机会实现我的心愿,我的旅途,也就到这里了……再见了,同伴们……”
声音错杂迷乱,白末望向吴名,他像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彻底吹散在了风里。
那只昔日里高高在上的魇王,此刻也破败不堪地倒在地上,没有了一点声音。
“结束了。”安鸷抱着受伤的胳膊走过来,他的脸上满是伤口,“它被消耗太多,也已经死掉了,一切都结束了。”
“从开始明之试炼,经历的一切都像一场梦。”苏行芝开口,声音暗哑低沉。
“这样就结束了吗?”
“结束了。”白末重复,“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她越过无数在专心啃噬着的魇,走到巨大的尸体旁,找到库房的钥匙,“接下来只要找到巴——”
她错愕地抬眼——
黑色巨爪正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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