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麦田随风摇晃,又是一年丰收日,种子落到地里,发芽,抽穗,正如往日,只是斯人已逝,空留一地风声。
安鸷走到一处凹陷处,一个结结实实的黑箱子半陷在地里,他皱着眉头盯了半天,表情哭笑不得。
“还真是有福气,亏了这层不知道什么鬼的东西包着,才没被呛死吧。”
在泥潮的冲刷下,原本包裹着巴须的黑壳被冲刷得只剩下薄薄一层,但饶是如此,这层黑壳依然顽强坚守着,阻隔开汹涌的泥沙。
安鸷捡起一块锢石,用锋利的石锋刮蹭起黑壳的边缘,只是越磨,他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先前行路匆匆,他没有细看,现在恍然发觉,这层黑壳,竟像极了巴须的器!
纵横黑壳中间的那条隐痕,如分割日月的天际线样首尾交接,将黑壳一分为二,正正好对应上巴须的两把大锤!
“难道这东西是器变幻而来的?”
他低语。
不远处,苏行芝帮白末简单地包扎了一番手腕,两人朝这边看来。
苏行芝眼尖地看见了安鸷脚下的巨壳,她三步并作两步,着急地跑过来。
“这是巴须?!他还活着吗?”
“不好说。我们出来五天了……”安鸷推算着,心里一沉,“他四天没吃没喝,估计已经成干尸了。”
“我们迟了一步。”
哪怕是三天,哪怕是三天,希望都要大上许多。可偏偏是四天,四天不吃不喝,生还的概率太渺茫了。
他手上动作一顿——也许已经没有救他的必要了。
沉默蔓延开来,就在众人被不幸的猜想裹挟的时候,黑盒上突然探出一根细细的“绳子”!
在三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黑绳左右巡视一圈后,径直朝着地上散落生长的麦穗掰去!
一簇又一簇的麦穗被揉进黑壳表面,又再度伸出,像一张贪得无厌的大手,很快,周围的麦穗被一扫而空。
与此同时,许是消化不良的缘故,巨大的肠鸣声自黑盒里传来。
……
安鸷:……
苏行芝:……
白末:……
周围的麦穗:……
终于,苏行芝最先“噗呲”地笑出来,她越笑越厉害,越笑越厉害,直到笑弯了腰,笑得眼泪都从眼角渗出来。
“哈哈哈哈哈巴须!巴须你,你真是个吃货!”
……
即便确认了巴须安然无恙,但对怎么把巴须从黑壳里救出来,三人依然是无计可施。
安鸷说出自己对黑壳的猜想后,白末最先附和了他的想法。
她有同样的感觉——包裹着巴须的这层东西,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巴须的器。
巴须的器本就防御至上,在被魇林拖进去以后,他为了自保,进行器的三次幻化完全不是没可能。
只是这器怎么会把他困在里面?
“巴须他会不会还没清醒?”苏行芝猜测着,“他没有收回器,所以器才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形态。”
“有可能,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白末说。
“那我们想办法让巴须醒过来不就好了?”苏行芝一拍手掌。
安鸷立刻打击她:
“说得轻巧,没那么简单,连那只魇的泥潮都没喊醒他,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
苏行芝埋头沉思起来。
没一会儿,她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像被同频的电波传过,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用吃的!”
“可以用食物。”
“对,食物!”
“没错!巴须那种饕餮吃货,用吃的一定能把他喊醒!”苏行芝兴高采烈,“只要我们抓点野兔,再稍微烤一烤,到时候一定能——咦?白末,你挖土做什么?”
“这里草长得不密,抓野兔太耗时间了,”白末说,“我知道地下有一种草药,可以吃,但奇苦无比,吃了后会浑身万蚁爬行一般发痒,一般人都受不住。”
苏行芝点点头,转身又看见安鸷也在地面上挖起来。
“咦,安鸷,你也要挖草药吗?”
安鸷奇怪地看她一眼,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歇,用泥巴麻利地把几截麦穗严严实实裹起来。
“不,他不是爱吃吗?我喂他吃土,呛醒他!”
苏行芝:……
她默默地后退两步,拿起鞭子朝着麦田旁的沙地里挪去。
她突然觉得,和这两个人比起来,自己太太有人性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巴须为财死,巴须为食亡。
白末拿着挖出来的草药,安鸷拿着裹满泥巴的麦穗,苏行芝……苏行芝两手空空,在心里拼命地为巴须祈祷默哀。
三人围着巴须站立着,把再度出现的黑绳的去路堵得水泄不通,想绕都绕不开。
白末最眼疾手快,她率先攥过黑绳打了个结,把草药栓了上去,又丝滑地把黑绳按回盒子内。
整个动作不可不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一次进去,黑绳像被打蒙了一样,过了好久才又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来。
还没蹦跶两下,就又被一只手恶狠狠地攥住,有模有样地打了个死结上去。
只是,还不等黑绳把安鸷精心准备的泥巴麦穗饭带进去,整个盒子突然一震,竟是左右摇晃起来。
盒子自中间向两边褪去,露出内里的人影。
苏行芝惊呼一声,捂住了嘴。
巴须张着大嘴,黑绳的另一端自他的嘴巴探去,撑开了整个喉咙,直直朝下贯去。
硕大的胃部像要吹爆的气球一样涨起。
他紧闭着双眼,发出痛苦的作呕声。
……
夕阳西斜,入暮时分。
巴须躺在泥地上,茫然地睁着眼,他只觉得浑身都像被泡在蒲公英田里,瘙痒难耐。
肚子里也鼓鼓囊囊的,硌得他一阵阵的胃疼。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还没站起来,就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吐出一粒粒生硬的麦粒,甚至还有各类虫子的残骸。
他脸色苍白,浑身青筋毕露,终于发抖着撑起身子。
“我,我。”
“我,我还,活着。”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的脸上落下,他呜咽着,“我还活着……”
在巴须的描述里,他在从魇林返还的途中,明明有循着留下的标记,却依旧迷失了方向。
再然后,他走到了一棵巨大无比的榕树下,他本想着在榕树下歇一歇,摘些附近树上的野果吃,却不想在绕到榕树背后时猛然跌进一个深坑中。
再然后,便是被拖拽进地底,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些和白末的遭遇都很像,”苏行芝说,“还好大家都平安无事。但是你的器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巴须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拼命回忆着,“是,是被拖到地底后,有一个,声音。”
“它和我说,和我说。”
他突然闭口不言。
“那就是器的三次幻化吧。”安鸷接过话,“你也算是幸运,要不是你的器幻化成那个鬼样子救了你一命,你早就没命了。”
“那我们这次旅途中,我的器完成了二次幻化,巴须的器完成了三次幻化,都没有出现什么风险,真的是太好了!”
苏行芝笑着说,“等回明塔以后,一定要一起做一个蛋糕,好好庆祝一下!”
安鸷拿着从花苑抄录的地图,虽然花苑已经消失了,但好在花苑魇化的时间并不算太早,这张地图还有不少可以用来参考的地方。
“我们现在的位置离祈居地不算近,但也不算远。”
他指指地图,“往东走四十里,再南下六里,就到了城门处了。”
“那事不宜迟,我们快出发吧!”
风吹过一层层的麦田,四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麦田的深处,又被逐渐降临的夜色一点点吞没。
一个身影站在他们之前所处的位置,“啊~居然来晚了一步。”
“不过,漏网之鱼吗?”那声音轻笑起来。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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