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擎枝梦里半梦半醒,颠来颠去的。齐遐的脸一会儿好大一会儿好小。
晨,窗外毛毛雨雾蒙蒙,乐擎枝醒来,口中喉间尽是苦涩,肚里空瘪,想吃些东西。
屋里头气味湿冷,伴有淡淡沉香味,齐遐坐在一旁,耷拉嘴角眼皮,面色沉重。
见他睁眼,齐遐才终于欣喜:“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乐擎枝使不上力,轻轻短短“嗯”一声,齐遐便出门去了。
他身子酸痛软烂,强撑力气靠上软枕坐直,身下似乎流出什么,他悄悄伸手一探,心神一晃,再颤巍巍伸上来。
青紫的手腕,指尖的浊液,以及一丝淡淡的、绝不属于血液的腥气。
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什么。
他眼神凝滞,脸上尽是惊惧,好不容易起来的血色即刻褪尽。
“往里边放了两勺糖……”
此刻,门恰好吱呀一声打开。齐遐手里端碗粥回来,睹他神情,手扶去门上,僵在原地。
乐擎枝抬起空洞的眼,四目相对。
半晌,齐遐同手同脚关门,将粥碗放去桌边,垂头,直挺挺跪过床前来:“我是不是…畜生。”
这人在害怕,这人需要确认。前些日也有过一次,乐擎枝多少明白,没动脸色,没出声音,最终只撇过头,启唇:“…我饿了。”
……
脑袋混乱至极,乐擎枝甚至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被一勺一勺喂白粥的,直到有个小侍来敲门。
小侍在外面没进来,也没开门:“大人,您还不过来吗?”
“再等等吧。”
“可是大人,今天已经迟了一天,若再等到明天,恐怕……”
齐遐咬咬唇:“……马上。”
……什么事情?乐擎枝不解:“去哪儿?”
“县衙。”
齐遐刮刮碗底把最后几口粥极其缓慢地给乐擎枝喂完,起身开门。
一人抱手倚立,贺年好就守在门口。
齐遐与他擦肩,随后顿步,头也不回地道:“你叫…贺…年好?”
贺年好转头,疑惑:“对呀。”突然问这个啥意思?
齐遐:“……谢谢。”而后继续走了。
贺年好搁背后喊他:“喂!你那个钱什么时候给我!!喂!!!”根本没反应!
齐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紧接着,一个小侍上楼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毕恭毕敬递与,贺年好这才笑笑,拨开抽绳一看,里面装的尽是银两。
乐擎枝病恹恹问:“……什么钱?”
贺年好把麻袋往怀里一揣,笑道:“假证,诶,你不会以为我给他做证人是白做的?”
-
至于昨夜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乐擎枝自认为是被鬼扇邪力所噬,没再过问。
待贺年好插上门闩,乐擎枝直言:“巷口那个老爷子,我们刚来时,可是单目失明?”
贺年好大摇大摆走来坐到床边,凝眸回忆须臾,答:“不是,俩眼睛都是好的,我记得很清楚。”
乐擎枝心下一沉理不清头绪,线索零碎如珠,需要一条线来串起,奈何找不到那条线。他干脆先将昨个下午直至回到客栈的经历清晰道来。
“……还有一事。”乐擎枝语气发急,略带茫然,“昨夜到寺庙时,那老头晕倒,身上…掉出一颗黑珠子……”
不料贺年好摆摆手打断他,了然一笑,从袖中掏出一颗呈前:“早知道了。”
“贺大人什么时候得来的?还是江东慈幼局那几颗吗?”
“啧,刚来无牙村的时候,你没看见?就在摊子前面,捡到的。”
一切好像都有点清楚了,这么说的话,逆理悖常之主并不是那位算命老头妖言惑众,而是安命附身到老头身上所散布。
以让更多无牙村村民信奉类似于“邪力容器”的逆理悖常之主,积攒阴气,以便祭与鬼扇。
安命则自诩信仰正佛,伪装成虔诚的信佛的流浪少年。这样一来,一旦事情败露,最后官府彻查时,首当其冲被砍头的指定是那个老头,而安命却能完美隐身。
不仅得利,且保全自身。
乐擎枝想通后无奈笑笑,门外又忽然传来极为轻微的撞击声。
贺年好闻声,起身开门低头一看,原来是高初香的兔子,它周旋贺年好脚边,跑出来要吃的。
“诶?”乐擎枝终是想起什么,满脸担忧,“高初香呢?”
贺年好叹口气,摇摇头:“不清楚。”
*
昨天,老头忽然倒下时。
高初香未去瞧乐擎枝,死死盯住老头,当她检查完老头气脉,全无全寂,唉,死得透透的了,再抬眼一看,乐擎枝竟然凭空不见了!
——可以说,那瞬过后,乐擎枝所处的空间与高初香所处的空间已经不同,乐擎枝被邪力拽进了另一个空间,高初香停留在原来。
她小孩子心气,没多想,只当乐擎枝是人有三急跑出去找块地儿解决了。
可是等了半天又转了一圈,仍没发现乐擎枝身影!高初香根本背不动老头,心下一急,立马奔出庙准备喊人,又怎料突逢大雨,呼喊几声,发现前边山路有几人挑水担,就喊那几个村里人把这老头弄下去。
她自己则不想多淋雨,搁路旁找了个窑子坐着,但那个窑子常年阴寒湿冷,前不久甚是堆过死人,她这两天采药不止还死了兔子,身心俱疲,昏昏睡去。
待高初香被几个村民发现,已经是今天寅时,她双眸紧闭,气息奄奄说不出话,脸烧得透透的。
这一看就是染了瘟疫!
那几个村民立即明白,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靠近,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事不关己的,非亲非故的女孩儿,赌上自己与家人的性命。
而等到昨夜贺年好回来安顿好乐擎枝,凌晨听到风声去寻时,高初香早已不在,唯剩窑里的冰冷。
*
乐擎枝:“你什么都不晓得?”
贺年好尴尬点头:“庙里暂时没再去,但这灵力感知…鬼扇肯定是一夜之间被转移老远去。”
乐擎枝咳嗽几声:“那……还去吗?”初香她……
“不然?你就别跟着了。”
“你之前不是说我死不掉么。”
贺年好竟无言以对:“……”
雨又下的有点大了,噼里啪啦击打屋檐。
二人携伞,一前一后下楼,瞧见门口似乎起了争执,有一人被俩侍卫合力拦在客栈外,淋着大雨浑身湿透。
侍卫:“你是何人!”
乐擎枝在楼梯上,悄然望见是安命,彼时身着破布衣,又假扮起信徒来。贺年好已经步上前去。
安命试图拨开侍卫双戟强行闯入,面色十分焦急——他武功不差,稍微用力便可破开,奈何还是需装得柔弱些。
贺年好停住侍卫,问:“他干嘛来的?”
俩侍卫根本不搭理这个“臭道士”,好在下一刻,乐擎枝又慢悠悠过来了,他身体尚未痊愈,气息也不足,只虚虚道:“别拦着他,什么事?”
侍卫瞧是乐擎枝来了,这才放开,站回去,重归守卫状,目不斜视。
分不清是装的还是真累,安命紧攥手心,大口喘气。
“说,到底什么事?”贺年好挑下巴质问。
隔过门槛,安命垂头不语。今日,显然是敛起杀意,怀难言之隐。
外头仍落大雨,乐擎枝瞧瞧雨,又看看浑身湿透的安命,想来是他不便在大堂里说,又动了恻隐之心,招呼道:“…先进来吧。”
……
侍从的房间不便进入。
齐遐那间更别说了,想都别想。
贺年好不想让他进去。
所以,几人自然而然推开高初香房门。
一进门,安命便瞧见角落里,独留下的那只兔子正咀嚼嫩草,他上前蹲下身摸摸兔子,冰冷雨水从发尾与衣角滴落,积成一滩,缓过来后张口再闭,抿抿唇,欲言又止。
乐擎枝实在乏力,脚步虚浮坐上椅,道:“没有多余的人了,说吧。”门被贺年好反手带上。
安命低声:“她……初香…瘟疫……”
贺年好没好气地道:“知道!然后呢?搁你这儿?”这件事几乎传遍大半个村子。
乐擎枝叹口气:“恕我直言…她怕是时日不久了。”
“所以啊!”安命似乎给此话刺痛,猛地抬头吼起来,眼眶湿红。
“所以?嗯?”贺年好不知怎地又来火气,“你用这些乱七八糟的邪术不是很厉害吗?!你救她啊!你不是能操控人心、附身他人、残害生灵、布设阵法吗?连一个濒死的人都做不到?!”
“我当然试过了!能试的我都试了!”安命激动反驳几句,转而又低下声,十分无力,“丹药,符水……可是瘟疫不同伤毒灵力,仅靠我的能力,我……救不活她。”
“既然如此……”贺年好掏出那几颗黑曜石珠子,掂于手中,语气不怒自威,“作为交换,你必破开你的献祭阵法,并且……告诉我们真相,所有真相。”
乐擎枝忽然想做些什么,便扯出个阴森的笑:“我们早就见过了。”
安命看看咄咄逼人的贺年好,再看看冷脸的乐擎枝,静静垂下头去,默不作声。
贺年好耐心耗尽,怒了:“说话!”
这几章基本都在推剧情可能有些无聊[爆哭]……不过等出了无牙村副本,是一段大感情戏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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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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