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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相伴

晓光破暑气,晨曦漫朱栏。檐角铜铃凝露,阶前青苔映霞,竹影疏斜覆石径。荷风初起送微凉,鸟雀啁啾落庭柯,晓雾渐散,满院清光漫染,暑夏初晨的润爽浸彻亭台。

晨曦穿棂而入,金辉漫过床榻时,府外忽传马蹄踏石的脆响,伴着覃公沉稳的唤声:“钏泽,该起程了!”

……

钏泽睁眼,眸中尚凝着几分惺忪,动作却不含半分拖沓。洗漱毕,他往小灶添了薪火,为陈安蒸上一屉红枣糕——糯米的绵密缠上枣肉的甜香,渐渐氤氲满室,裹着晨起的暖软。取张素笺,笔锋青涩落字,折好压在瓷盘旁,他拎起行囊,推门的声响轻得似怕扰了屋中余温,身影悄然融进晨雾,只留下满室甜香与一纸浅诺。

……

挨近辰时,陈安才缓缓转醒。屋内静得只剩窗外树上风铃偶尔轻叩,他眸色微沉,起身洗漱。

……

膳房余温未散,陈安端出那盘红枣糕,糯米的软润裹着枣肉的甜香在舌尖化开,甜得正好。

正要再咬一口,桌角那方素笺骤然勾住视线。指尖抚过纸上生涩的字迹,墨痕尚新,带着未干的濡湿感:“少主,我已往仙清山修炼,人定时归。”

陈安捏着纸条的指节微微泛白,方才清甜适口的枣糕,此刻甜意里竟掺了几分空落落的涩。

沉默半晌,他将字条仔细折好,拉开抽屉深处——那里空空如也,恰好容下这张单薄的纸和满心未曾说出口的牵挂。指尖在抽屉底板摩挲片刻,终究是轻轻合上了,连带着那点翻涌的情绪,一并藏进寂静里。

……

日昳时分,陈安临窗静坐,指尖漫过泛黄的典籍书页,墨香混着窗外草木的清润漫入鼻息。檐下风铃轻叩,叮咚声细碎如絮,扰了案头的静。他抬眸望向窗外,天光正好,风软云闲,心念一动:“这般晴和,倒不如出去走走。” 随手抚平床榻书卷,取过箬笠戴上,推门而出时,衣袂扫过门槛,带起一阵轻尘。

……

日昳风暖,日华斜照市井间,青石板路被晒得微烫,映着往来人影幢幢。酒旗招展于檐角,“杏花村”三字染着金辉,与布坊的青绫、素缎幌子相映,风过处,簌簌作响。

巷陌间,货郎拨浪鼓叮咚,挑着满担珠翠、木梳、香囊缓步而过,吆喝声清越:“玉簪玲珑,香袋沁脾哟——”

茶寮竹帘半卷,粗瓷碗盛着新沏的雨前茶,雾气氤氲,茶博士添水时,铜壶流泉叮咚。

孩童拽着长辈衣角,围着糖人摊雀跃,老者捏起蜜糖,指尖翻飞间,龙、凤、八仙模样便栩栩如生,映着日光泛着琥珀色的光。

杂货铺的铜铃随门扉开合轻响,陶罐、竹箩、油纸包的点心错落陈列;药铺柜台后,掌柜正碾药,药香混着街边桂花糕的甜香,在暖风中漫溢。骡马蹄声笃笃,踏碎满地斜阳,尘土轻扬,又被檐下滴下的井水洇湿,留下浅浅印记。

……

陈安漫无目的地闲步,身为城主府少主,却着一身白衫,与市井凡人别无二致,唯有眉宇间流转的清润灵气,藏不住几分不凡。

行至集市中段,一处玉佩摊肆映入眼帘,玉件陈列齐整,遇日光折射出流转辉光,璀璨夺目。陈安驻足细看,见玉质温润、纹路清透,绝非寻常西贝货,忽想起初入府邸时总带着拘谨的钏泽——那人总揣着顾虑,说话时垂着眼,递东西时指尖会轻轻发颤,似怕自己难相处。倒不如挑一块送他,作个念想,也护他修行顺遂。

“你好,这玉佩怎么卖?”他指尖点向一枚雕着貔貅的白玉圆环,那貔貅眉眼圆钝,倒不像镇煞,更添了几分憨态,正合钏泽的性子。

“客官好眼光!这可是上等暖玉,要五百银币。”

“就它了。”

陈安付了钱,将玉佩系在崭新的丝绦上,缠于指尖。玉质通体温润,随步履轻轻晃荡,碎了满径晨光。他信步前行,衣袂翻飞间,尽是少年人漫不经心的意趣,唯有指尖反复摩挲玉面的动作,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连带着步伐都比来时慢了些,像是在细细琢磨,这枚玉佩戴在钏泽腰侧,该是何等模样。

……

待到落日沉于楼宇之后,天际铺开一层柔粉,飞鸟驮着余辉掠过,世界渐渐浸在温柔的暮色里。“该回府了。”陈安低语,转身踏上归途。

……

暮色染透青砖,院里的风铃凝着最后半缕霞光,风过雕花窗棂时,轻得仿佛怕惊散了满院的静。他推开棂星门,越过门槛,径直往“铃竹轩”而去。

刚坐下没多久,下人便送来药品。陈安漫不经心地接过,随口问了句:“陈然又逃课了?”

“回少主,然少主已半月未曾修习,整日游手好闲,城主那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人急声道,“虽有您撑着府中颜面,但二少主这般摆烂,传出去终究不好!小的一介凡人都替府里着急啊!”

陈安夹菜的手顿了顿,语气平淡:“他自有造化。”

“这怎么行!”

“不必多言,看着办便是。”陈安摆摆手示意她退下,自顾自吃着晚膳,只是盘中珍馐,竟不如晨间那盘浸了暖意的枣糕来得入味。目光不自觉扫过对面空着的席位,那里本该坐着个低头吃饭、睫毛轻轻颤动,偶尔抬眼偷瞄他、被发现了便慌忙垂下头的身影。

……

漏壶滴过亥时,暮色彻底沉进青砖缝里。院角竹林静得纹丝不动,竹叶凝着夜露,连风都似歇了脚,只留竹影疏疏斜斜印在青石板上。树梢的风铃沾了些残留的晚风,偶尔轻颤一下,“叮”的一声极细,刚漫过竹梢,便被满院的静轻轻接住,悄无声息地散了。月色漫过墙头,给竹节、风铃、半片飘落的叶都裹上一层温软的白,时光仿佛也在这静里慢了半拍。

……

陈安坐在床沿,靠着窗棂,手中捧着书卷,目光却久久停留在同一行字上,未曾挪动分毫。耳廓总下意识捕捉着院外的声响,连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都能让他心头微动,以为是那人回来了。

……

忽然,棂星门发出一声轻浅的“吱呀”,钏泽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踏着竹影走进了这满室灯火。“少主。”他躬身行礼,声音里还带着初入府邸的拘谨,衣角沾着夜露的湿意,发梢亦凝着细碎的水珠,像是一路疾行而来,生怕误了与他的约定。

“嗯,今日在师门还好?”陈安抬眸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眸里还带着夜路的清寒,却亮得惊人,像盛了漫天星光。他迅速移开视线,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指尖却不自觉收紧了书卷,指腹捏得微微发紧。

“挺好的,师父与师兄师姐都颇为照拂。”钏泽垂眸应答,目光不经意扫过桌案,又迅速收回,指尖悄悄攥紧了衣摆,藏在袖中的手,还残留着山路的凉意。

“嗯。”陈安放下书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玉佩,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今日逛集市时见这玉佩不错,送你了。” 他从袖中取出那枚白玉圆环,貔貅的纹路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自己的指尖却微微发凉。迟疑了片刻,才将玉佩轻轻放在手边桌上,用下巴点了点,刻意压低声线:“收着吧,暖玉护身,修行时能安心些。”

“少主……”钏泽愣住了,眼神里满是错愕,双手悬在半空,一时忘了动作,耳尖悄悄泛起红意,顺着脖颈慢慢往上爬,连带着脸颊都热了起来。他从未想过,少主会特意为他买东西,还这般记挂着他的修行。

“拿着。”陈安催促了一声,却始终没再看他,重新拿起书卷,目光落在字行之间,却许久没有翻动一页。耳尖的薄红顺着耳廓悄悄蔓延,连带着呼吸都比平日急促了些,心跳如鼓,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

子夜的风带着夜露的凉,往青砖缝里钻。窗外枝桠上的风铃被风推得晃了晃,没发出白日里脆生生的响,只闷声碰了下木架,像谁在梦里轻咳了一声,便又归于沉寂。

钏泽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拿起,丝绦的触感顺滑,暖玉贴在掌心,驱散了夜路带来的寒意,也暖了心底。他垂着眼,指尖细细描摹着貔貅的纹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怕被陈安看见,赶紧抿了回去,只留下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像浸了蜜的月光,柔得化不开。

陈安眼角的余光瞥见他这副模样,紧绷的肩线悄悄松弛了些,指尖的力道也轻了。方才还觉得漫长的夜,忽然就变得温柔起来。

这个深沉的夜里,那枚温润的玉佩静静躺在钏泽的掌心,映着灯火,也映着两人未曾说出口的心事。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夜色漫延,在彼此之间悄然改变,如竹影拂过青石,轻浅却绵长,缠上了晨光里的甜香,也缠上了此刻静谧的灯火,在岁月里,酿成了最温柔的牵挂。

……

貔貅执守,护你福泽绵长

……

2025.8.(具体几日不记得了).没按时更新必须向读者们道歉,抱歉失约了[求求你了]

辰时09:00

人定22:00

日昳15:00

亥时21:00

有错请指出,谢谢支持[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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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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