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女帝寿诞还有三天时间,宫中已是张灯结彩,一派锦绣辉煌,老玉工的案子真相大白后,晏王府暂时没有什么动作,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璇玑也不知道晏王安下一步会做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这日明华殿里,书瑶掀帘而入。她端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盘,里面盛放着水灵灵的紫葡萄,将水晶盘放于矮案上后,她问璇玑:
“说起来,殿下想好要给陛下准备什么礼物吗?我听说朝瑰翁主为了给陛下贺寿,可是找了好些伶人在王府里排练呢,咱们可不能被朝瑰翁主给比下去。”
璇玑拈起一枚葡萄,苦思冥想。
先前的礼物涉及了人命案,肯定是不能再送翡翠了,可是送别的,母皇也不缺啊。真要是输给姬云霓,指不定她会怎么耀武扬威呢。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璇玑都觉得不爽。
哪怕她没办法直接铲除晏王府,她也不想姬云霓背后的人太得意。
然而一盘葡萄都要吃完了,璇玑愣是没想出个合适的礼物来。
最后还是书瑶小声道:“要不……殿下您干脆下厨吧?反正上次您去向陛下请安的时候,也说要给她熬羹汤的。”
璇玑一听就摆手:“我熬汤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把母皇给药倒了。再者说来,母皇嘴挑得很,要做得一般她肯定看不上。”
“那怎么办……”书瑶愁得头发都要掉好几根了。
就在这个时候,璇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不就是过生日吗?别的她不行,但是她见过古代人没见过的生日蛋糕啊!
明华殿的小厨房是现成的,璇玑让方厨子给自己准备了小麦粉、鸡蛋、牛奶、蜂蜜、面曲和脂膏,挽起袖子就开干。
她甚至特意向尚书台告了一个假,等寿诞结束再回去当值。
可惜事与愿违,光是发酵面团和烘烤,璇玑就失败了好几次。
注视着面前因为没有控制好火候而变得乌漆嘛黑的面团,璇玑不由得有些泄气。
“殿下,要不……我们换炭炉烘烤试试?我们可以将陶盘置于炭炉上方的铁架上,盖陶盖以避免炭火直接熏烤,这样就能控制好火候了。”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做饭的经历,林念如此建议道。
璇玑从谏如流。
三名少女蹲在炉子旁,拿芭蕉扇小心翼翼扇着炉火,用小火慢烤了两个小时,总算一股甜蜜的香气扑面而来。
“殿下,我们这是成功了吗?”
伴随着林念和书瑶惊喜的声音,璇玑垂眸看向陶盘,只见浅黄棕色的蛋糕松软厚实,表面有轻微的孔洞,散发出一阵阵麦香和蛋香。
她掰下一小块边角料尝了尝,嗯,虽然没有现代蛋糕那么软绵绵,但入口带蜂蜜的清甜和饴糖的醇厚,自然质朴,确实还可以。
激动之下,璇玑一把抱住林念,松开后又和书瑶击掌。碎金般的日光透过窗格照进来,溶溶的光影里,雀跃的心情仿佛能撞破窗纸。
不过庆祝完,璇玑凝视着光秃秃的蛋糕胚,再度陷入沉思。
是不是还少了点什么?
对了!奶油!
还有作为装饰的睡莲花瓣和干果碎!
她看向书瑶,“去和方厨子说一声,拿一碟干果碎过来,再给本宫筛出一筐最好的睡莲花瓣。”她本想用荷花的花瓣,可惜太大了,还是睡莲更为精致秀气,适合拿来当蛋糕的装饰。
书瑶称喏后告退。
至于奶油……
璇玑只记得牛奶可以变成奶油,但具体是怎么变的,她有点忘了。
她和林念研究了小半天,总算研究出了一点小窍门。
两人将新鲜牛奶倒入大碗中,密封后放入冰鉴里冷藏,不久碗的表面就出现了一层淡黄色的天然稀奶油。有了稀奶油,剩下的就是通过用力搅拌,将稀奶油打发成蓬松、有支撑性的奶油。
奶油打到一半,公子景来了。
他今日以玉冠束发,翠竹蓝的直裾深衣领口袖缘绣银线竹叶纹,腰间系月白绶带,悬羊脂玉珮。行走时衣袂翩跹,碧玉竹影映着玉光,愈发衬得少年莹然玉润,贵气暗藏。
他微微一笑:“听说你这几日向尚书台告了假,还以为你是生了病,没想到你是一直呆在厨房里。”
见公子景过来,林念悄悄退出厨房,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公子景好奇地看着璇玑手里的铜杵和铜盆,虽然不知道里面白乎乎的东西是什么,还是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璇玑正搅得胳膊酸痛,果断将铜盆往他怀里一塞,“交给你了,拿着铜杵用力搅拌就行,这是我给母皇准备的生辰贺礼。”
公子景一边抱着铜盆搅拌奶油,一边同璇玑闲闲聊着。
“上次朝瑰翁主不是给彻侯和丞相大人都送了礼物吗?听说丞相大人也将那张《箪食壶浆图》退了回来。虽然丞相大人和彻侯独善其身,但听晏王府的下人说,晏王自己在府里举办了几场不大不小的宴饮,邀请了尚书台的严大人、杨大人登门欣赏歌舞……”
他正说着,璇玑忽而道:“别动。”
“嗯?”少年漂亮清朗的眼眸带上一抹疑惑之色。
她伸出手,指尖轻触他鼻尖。
一刮而过。
随后少女绽开笑颜,“你看,奶油都粘到你鼻子上了。”
凝视着她指腹上的一抹纯白,他突然凑上前,含住。
“很甜。”
璇玑整个人一怔。
指尖酥酥麻麻,因为他灼热的呼吸,那点酥麻传到手臂,就成了滚烫的火星,一路摧枯拉朽燃烧到了她的心脏。
少年却抬起眸子,睫毛微微颤动,像栖在枝头的蝶翼被风拂过。
眼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双唇即将凑到一起时,厨房外突然响起一阵轻轻的咳嗽。
书瑶抱着一箩筐鲜艳的睡莲花瓣走进来,笑道:
“殿下,这是您要的睡莲花,都是精挑细选,从几千朵睡莲里一瓣一瓣择出来的,拿花露洗过了,干净得很。”
璇玑赶忙站直了身子,详装无事发生般往后退了一步。
“那就好,你放……放那里吧。”
公子景低着头,一个劲搅拌铜盆里的奶油,速度之快,仿佛要将盆底搅出个洞来,乳白的淡奶油随着力道溅起细碎的沫子,沾在他蹙起的眉峰上,倒像是落了点未化的雪。
不过也正是因为书瑶的打岔,须臾功夫,奶油就全部完成了。
在公子景的帮助下,璇玑小心翼翼往做好的蛋糕胚上糊了厚厚一层奶油,然后在边缘装扮上一整圈睡莲花瓣,最后再撒上点五颜六色的干果碎,献给母皇的生日蛋糕,大功告成。
蛋糕既已完成,公子景见这里也没自己什么事,起身告辞:
“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璇玑赶忙开口。
公子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肩并肩向前走着,明华殿里凤尾竹随风摇曳,即将到门口的时候,公子景突然飞快抱了一下璇玑,他的吻印在她柔软的双唇上,像是暴风雨一般让人措手不及。
起初的吻还是温柔而克制的,然而随着两人呼吸的逐渐加重,他的吻也更加深入,放肆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璇玑几乎要窒息。
未几,不远处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轻咳。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惊得两人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慌忙分开。
循声望去,只见掌事姑姑念薇正缓步而来。
她身着深色宫装,步伐沉稳,唯有那双历经世事的眼睛,不着痕迹地在两人身上轻轻扫过,将少年一闪而过的局促与少女颊边未褪的红晕尽收眼底。
行至近前,念薇从容地屈膝行了一礼,声音平稳如水,开口道:
“皇太女殿下,夏侯公子,齐王相国夏侯大人进宫觐见,陛下唤你们过去。”
——丹皎还没有被女帝封为齐王时,曾为黎国的王后,黎国覆灭后,宗室十不存一,相国夏侯仪就是幸免于难的。他曾迎娶黎国公主为妻,对方正是如今在宫里照料公子景饮食起居的乳母夏侯夫人。
作为相国,夏侯仪是齐国的最高行政长官,总揽国政,地位等同于中央的九卿。仅在重大事务时,才会出使帝都。
这次他突然来京,究竟所为何事呢?
璇玑很好奇。
因而听到念薇的话,她点了点头:
“既然是夏侯大人进宫,我和景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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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璇玑抵达昭阳殿,夏侯仪早已等候良久。
夏侯仪年过四旬,是个风度教养都很好的中年人,面容清癯,双目深邃,颔下三缕墨髯修剪整齐,举手投足间透着沉稳,虽着侯国官服,却自带朝堂卿相的端凝气度。
见璇玑过来,夏侯仪先是向璇玑行礼:
“微臣参见皇太女殿下。”
行完礼,他向身后的使臣微一举手,命对方奉上齐王的手书,向女帝与璇玑禀明了来意。原来夏侯仪此番亲自前来,除了下个月给女帝贺寿外,还为了璇玑与公子景的婚事。
作为藩王,齐王一丹皎是无诏不得入京,是以当年她送公子景入宫的时候,和女帝约定,等公子景同璇玑大婚之日,她再回帝都觐见。
原本两人约定的时间,是等璇玑与公子景满十六岁再举行大婚,然而不久前丹皎突然感染风寒,病中接到公子景的信后,很想早点见到公子景与璇玑成婚,免得哪天自己突然病逝,留下遗憾。
所以这次趁着自己病情稍有好转,丹皎修书一封,特意命相国携贺礼入宫,看看能否令两个孩子提前成婚。
关心了几句齐王的病情,女帝微微蹙起眉头:
“齐王一片慈母心肠,朕可以理解,只是两个孩子的年纪毕竟有些小……”
女帝自己就是十九岁生的璇玑,生孩子时差点送了半条命,得亏是当时宸哀帝让太医用了南荒那边贡上的子母蛊,替女帝分担了一大半的痛苦,不然女帝能不能从产床上醒过来,还真不好说。
璇玑眼下离十五岁还差半年,即便可以让公子景在婚后服用避子汤,避免璇玑意外怀孕,但万一出现疏漏,于璇玑而言,风险实在太高,所以女帝其实想再缓缓。
更何况,璇玑与公子景的婚事,牵涉的并不是他们两个人,而是兆朝与齐国。
一旦两人成婚,齐国必将成为璇玑登基的一大助力,这也是当初女帝为两人定下婚约的原因。
但是,助力可以,可若是这助力来得太早……
女帝眼眸微敛,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荣登帝位,如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着实很不喜欢有人对自己手里的权柄虎视眈眈。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也不例外。
夏侯仪叹道:“陛下的顾虑,臣可以理解。不过齐王也说了,可以让殿下与小公子先成婚,过几年再圆房。这样既能满足齐王想早日见到小公子的心思,也能避免陛下的担忧。”
当着自己的面,突然讨论起圆房这种话题,再加上公子景也在旁边,璇玑神色讪讪,只感觉整个人都有点尴尬。
其实她一直腹诽古人的成婚和生子年龄来着,要知道,十六岁搁现代,也就是上高中的年龄,哪怕二十岁,也都还是读大学……
结果在这个年代,十六岁结婚,二十岁生娃的人,比比皆是。
更有甚者,三十出头便能抱上孙子了。
大概是看出璇玑的尴尬,女帝一挥手,道:
“你和景先回去吧,朕同相国再好好讨论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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