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上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了那匹白马,还没仔细察觉什么异样,那队人马便进了高墙大院。
青琮在离府邸门口不足十丈的地方就被拦下了,她抬头看见府邸暗沉中又饱含威严的牌匾:庆安府。
不是吧……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生活在深山老林几乎从来没有下过山的人实在是悲从心中来。这跟考试的时候有人给你递小抄但你看不懂他的字迹有什么区别?!!
青琮木着脸转身离开庆安府大门口。
自她有记忆起,爷爷从来没有跟她讲过世间事。他们谈及最多的也是山下几口人,诸如这家的鸡生蛋了,那家的孩子会走了,谁谁两家成亲家了……
瞧着这大院,就算不是个祖祖辈辈当官的,也起码是个祖祖辈辈经商的。一旦扯上祖祖辈辈,出名是件很容易的事。就算方圆万里不知,方圆百里还不知吗?
按了按腿,青琮甚是无奈苦恼,忍不住叹息对自己道:“算了,即便这条线索不能用,还有别的线索在等她。”
既然能确定这新郎就是怨痴鬼,那离她离开幻境也就是个把时辰的事。青琮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回去了,动了动被劲风裹挟已久的身体。僵了许久的四肢在缓慢的动作下如春风拂过柳枝,舒爽遍及全身。这时青琮体会到原来可以由自己支配身体是这么自由。
虽然是活动身体,青琮的脑子也没闲着。人说,“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是四大喜事。
既然是喜事,便应当难以忘怀。这怨痴鬼的执念应当在这新娘身上。不过,贸然冲动容易适得其反,而且她也不能横冲直撞进了人家的院子。
青琮打算再等等。
大街两旁有各种各样的店铺,卖什么物品的都有。迎亲队伍一进了大院,周围的百姓就恢复了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的状态。想必百年前很是热闹。热闹得美好得令这只怨痴鬼迟迟不能忘怀,留恋人世。
再盛大的梦也有做完的一天,再真实的人生也有结束的一天,无论美好还是痛苦。
不知是被境中人感染的,还是青琮自己看不到院内情况而生的,一股焦灼心急的感觉掠至青琮心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下午,也许仅仅是一刻,他们这些在院外逗留的人可以进院子了。她感觉不出幻境里的时间是如何流逝的,这位手艺精湛的造物主并没有造出一颗太阳。那股劲风没有再来,青琮又狼狈了一次。
青琮为何察觉能进这高墙大院了呢?
她是被人挤进来的。
自喜轿被迎进大院,没过多久,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青琮甚至感到了人挤人的感觉。在混乱中,一时顽皮的心思涌上心头,她浑水摸鱼悄悄摸了摸他们的衣服跟皮肤。他们的触感很真实,就像事实存在的一样。在这样人挤人的情况下,能让青琮感觉到空气稀薄、喘不上气。不过,离得近了,她也同样能闻到他们身上味道,一种很奇怪的味道,也有种熟悉感觉。不知道这熟悉的感觉会不会是错觉,青琮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或是谁身上闻到过。
青琮拧了拧眉头,之前她是被劲风裹挟,现在她是被人群裹挟。
她作为一个外来人,为什么这怨痴鬼没有因为她误入领地的冒犯感到愤怒反而是想要与她分享什么似的?还是这怨痴鬼根本就不会别的情绪一心沉迷于自己创造的大梦中甘愿不醒过来?又或是这怨痴鬼妄自尊大,自打她进入幻境就成了这其中的无关紧要的一员?不过话说回来,这怨痴鬼究竟想让她或者他创造的纸人看见什么?
后背一阵凉风袭来,还没容青琮再细想些什么就被人挤到了桌子边上。空气里飘着诡异的气息,她跟随着众人一同坐下,等着桌子上满饭菜。
坐在她旁边的纸人拿起筷子夹起了盘中的空气,关键是他的筷子还摆出了夹住东西的样子送到了嘴边……看到这一幕,青琮故作镇定实则腿已经开始抖了。刚开始想将手掌撑在膝盖上压一压,但她转头一想,其实两腿大张着抖腿显得人特别张狂特别不好惹,就放弃了安抚腿。她试图安慰自己,“吃空气啊,谁不会啊!”她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木着脸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也没看里面究竟有没有东西就送入了口中。
唇齿间弥漫着香甜的味道。
青琮心中陡然一凉,眼睛都睁大了不少,刚抿起的嘴角彻底垮下去了。
这里的饭菜看不见,竟然是有味道的,竟然味道如此甘甜……最重要的是这味道像极了一种她熟悉的迷药。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红影连成一片。人是,墙也是。
*
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颂年挑了一棵最高的树站在上面。视野相当好,从上往下看什么都一清二楚,当然这仅限于白天。至于晚上,这得看月亮心情。若是凑巧赶上月亮心情不好,晚上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不足一米。思虑了一会儿,颂年从袖口里拿出了千言万语丝,将它扔了下去。
顿时,红线飞奔至树林四周,将整个林子都围住了。天罗地网已成,只待东风。
说起来这次捕捉的原因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五天前,西海龙宫里闹了盗贼,有样珍贵的东西失窃了。他上司问龙宫里丢了什么,老东西摆弄着嘴边的龙须在大殿里转来转去,委实是一副被气疯了的样子,脑子里已经没有清醒冷静四个字了。这老东西既然能当上西海龙王,定然是不让分毫。他从不会委屈自己受窝囊气,听下面的人转述:“这狗贼既然能进出龙宫如无人之地,那我定要斩他手脚,让他此后生如蝼蚁,终其一生只有攀爬的命!”
西海龙王找上他上司也就是想出口气。但他上司也不是什么活都接的人,更何况这西海龙王的供词像是一场笑话。问什么东西丢了,西海龙王什么都答不出来,更重要的是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以上司与西海龙王多年交好的情义,上司怀疑这人纯属是扯淡,八成是自导自演的,但他上司不会驳人面子,于是就把这活扔给他这个被关了一个月禁闭的人了。
颂年接过这件案子后,去了趟龙宫。龙宫果然是富丽堂皇,漂亮的蚌珠都数不胜数,血红的珊瑚也是一丛又一丛的。西海龙王也是非常配合,他说三月初二那天狗贼会经过藏青山山脚的密林。他还把这盗贼留的布帛拿给颂年看。
“这狗贼甚是张狂!”西海龙王是咬着牙把这句话说完的,还捏碎了一只上好的琉璃杯。
颂年望着西海龙王的那只手,血液伴着琉璃杯的碎片,瞧着就疼。不过这龙王显然不在乎,他现在的眼里只有蔑视王权的那贼。位高权重的人哪能容忍蔑视威严的人在外逍遥。颂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手也要快点包扎。只是有些可惜了这杯子,瞧着这杯子估计能顶他一个月的俸禄。
不过能让西海龙王如此生气,颂年也有些好奇这盗贼竟是如何做的。那西海龙王为了脸面竟然不愿向他们透露分毫。
“这也真是的,不给我们消息,我们怎么查案啊!凭空想象吗?还是让我给他捏造一个?”颂年在心里默默把西海龙王吊起来打了百十鞭子才平心静气。
颂年来这里一是打算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西海龙王到底对他们有没有坦诚。珍贵的东西既然能从守卫森严的西海龙宫里丢失,就能说明这人定然身手不凡。他自己都勉强能从布下天罗地网的西海龙宫中勉强逃脱。若是真让他碰上这盗贼,胜算是有的,就是不知是几分。
二是散散心,他莫名其妙被关了禁闭一个月,搁谁谁心里也不好受。
在太阳将沉未沉之际月亮将升未升之时,西方的霞光与天边的月牙辉映。颂年看了看日头,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于是打算从树上下来。这时,他无名指上的红线在剧烈地抽动。
有人来了!!!
缘分就是如此凑巧,上天就是愿意给他一个升迁的机会。他也终于可以在上司面前昂首挺胸扬眉吐气,可以在下属面前展眼舒眉慷慨激昂了!
似乎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东西在林子里穿梭。
颂年低头仔细瞧了片刻,忽略掉他这一身破烂衣裳,这人步伐稳健,行若疾风,又似是因为要保存体力不得不慢下来,这才确定这人不是误入山林的叫花子,决定下去拦他一拦。
打定主意后,颂年定睛一看,山林里早已没有那叫花子的影踪,简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颂年直觉不对劲,立马飞身踏入山林里。若是这人能力不错一眨眼便能从他面前消失不见,千言万语丝当不会被这人撞上才是。这人不仅撞上了,还被他给撞见了!这么菜的人真的能进入龙宫吗?
就在颂年片刻愣神之际,天边的霞光消失殆尽,山林被黑暗笼罩,浓雾在山林里弥漫。
一切都藏匿于黑暗。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出自宋代汪洙的《喜》。[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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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怨痴鬼折纸造大梦,西海失窃藏青又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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