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和**气息混合着,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凿进姜逢的鼻腔。
她猛地睁眼。
视野从混沌的旋涡里挣脱,由模糊渐次清晰。
一张脸,一张青白浮肿、皮肉松弛、双目圆睁的脸,毫无缓冲地塞满了她整个视界。
距离近得能看清皮肤下渗出的暗紫尸斑,像陈年的霉点,密密麻麻地爬在死者的颧骨和额角,那双空洞放大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她。
“嗬——!”一口冷气倒灌进肺里,姜逢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弹开,脊背重重撞上身后同样冰冷坚硬的石台,骨头都发出抗议。
环顾四周,昏黄的油灯在穿堂阴风中摇曳挣扎,将停尸台上排列的几具白布覆盖的轮廓拉扯成鬼魅般的长影。
墙上,各式解剖刀具在光影中闪烁着冷硬的寒光。
角落里,几只粗陶药罐散发着刺鼻的、混合着药草与**的浓烈气味。
剧烈的头痛毫无预兆地袭来,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带着陌生的情感和场景,汹涌地冲撞着她的意识。
姜逢。
南胤国,云州府衙一个技艺高超却因性格孤僻古怪而被同僚疏远的女仵作。
自小父母双亡,七岁时被一个仵作捡回家,学得一手剖验白骨、辨识幽微的本事。
昨夜,她验完一具从护城河里捞上来的无名男尸后,便在这阴森的停尸房里和衣而眠……
这身份,这地点,这开局……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姜逢的心脏,比停尸房的温度更甚。
这分明就是她昨夜刚熬通宵看完的那本狗血古言悬疑小说《南胤诡案录》!
而她,姜逢,正是书里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同样干着仵作这高危行当,最后因卷入一桩惊天大案而被幕后黑手灭口的炮灰女配!
穿书了?!
还穿成了一个高危职业全文出场不到一千字的短命炮灰?!
姜逢用力按住剧痛不止的太阳穴,指关节都泛了白。
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在她脑中翻腾、沉淀。
她猛地意识到,眼前这具无名男尸,绝非普通的溺亡者,在原著中,它是后续某个关键大案的重要伏笔,是风暴来临前卷起的第一片枯叶……
念头未落。
“哐当——!”
停尸房那扇沉重的木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门板砸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一个年轻衙役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煞白如纸,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变了调:“姜仵作!快!快!李员外府上……出、出大事了!知府大人急召!刻不容缓!”
李员外?
这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姜逢的神经末梢。
云州首富李茂才,原著里那个因中毒死于非命、掀起整个故事漩涡的富商!
姜逢就是在这起案件被定为杀人凶手,成为幕后黑手精心挑选的替罪羊,最终走向死亡……
李府书房。
往日书香雅致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恐惧。
云州知府钱如海背着手站在窗边,一张保养得宜的圆脸此刻铁青一片,细小的眼睛里寒光闪烁,透着一股焦躁和不易察觉的惶恐。
几个捕快手按刀柄,如临大敌,警惕地扫视着房间内外。
书房中央的地毯上,身着华贵锦袍的李茂才仰面倒毙。
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青紫,仿佛血液在皮下凝固成了浓重的墨色。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僵硬的嘴角竟向上扭曲着,凝固成一个极其僵硬、诡异的微笑,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强行拉扯出的弧度。
眼、耳、口、鼻均有干涸发黑的血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甜腻得发齁又混杂着淡淡铁锈腥气的古怪香气,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姜仵作!”钱如海猛地转过身,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明显的不耐和催促,“还愣着做什么?验!给本官仔细验!掘地三尺也要验出个子丑寅卯来!看看这青天白日的,到底是什么妖孽作祟,敢在云州地界撒野!”
姜逢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喉咙发紧。
眼前这具扭曲的尸体,这诡异的死状,这甜腻的死亡气息……
书中的文字瞬间化为冰冷的现实,重重压在她的肩上。
虽然她以前是个法医,在警局实习过几个月,可接的都是些找猫找狗的小案子,哪里见过这场面啊!
姜逢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冷静。
姜逢,你现在不是那个只能对着屏幕吐槽剧情无力的读者了。
你是姜仵作。
不就是具尸体吗?
你大学可是四年成绩全优。
她快步上前,从随身携带的工具袋里取出原主特制的浸过某种药水的薄皮手套戴上。
摒弃所有杂念,强迫自己进入那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专业领域的状态。
她蹲下身,动作小心而精准。
避开地上那滩可疑的深色污渍,开始初步体表检验。
冰冷的手指隔着薄薄的皮手套,触碰到死者同样冰冷的皮肤。
她轻轻翻开死者的眼皮,查看结膜。
掰开口腔,观察粘膜和牙齿。
仔细检查指甲颜色、甲床。
按压尸斑的褪色情况。
感受尸僵的程度。
最后,她甚至不顾那刺鼻的甜腥味,凑近死者口鼻处,仔细分辨残留的气味。
“死者体表无致命性开放创口或严重挫伤。”姜逢的声音响起,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异常清晰,连她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
“面部、口唇、甲床呈明显青紫绀,符合窒息征象。
七窍出血痕迹,色泽暗黑,附着牢固,为毒物作用于血管导致渗漏或破裂所致。
尸僵主要存在于下颌、颈部及上肢关节,下肢尚未完全强直。
尸温低于室温明显,结合尸僵程度及环境温度……”她顿了顿,脑中快速换算着古代计时与现代知识,“推断死亡时间约在子时前后。”
她抬起头,目光迎向钱如海:“初步判断,死于混合剧毒。具体毒物种类、来源、作用方式及体内分布情况,需进行剖验解剖及毒物检测方能确定。”
“毒?!”钱如海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烦躁地在原地踱了两步,“李茂才这老狐狸,向来谨慎多疑,吃食饮水都要人先试过,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下毒?还是混合剧毒?这……”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语。
一个捕快快步进来,凑到钱如海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但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里,姜逢竖起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大人,有线索!后巷负责打更的老王头刚被找来,他说子时初刻,他巡到李府后墙根时,曾看到一个身形异常高大魁梧的陌生男子,裹着深色兜帽,鬼鬼祟祟地在府外那片竹林附近徘徊张望,形迹非常可疑!老王头本想上前盘问,那人警觉得很,一闪身就钻进暗处不见了。最怪的是……”
捕快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老王头说,借着灯笼光,他好像瞥见那人没有脚,是飘着走的。”
叶衔青!
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姜逢脑中轰然炸响!
心脏猛地一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几乎是出于一种无法言喻的直觉和警觉,姜逢猛地扭头,视线锐利地射向书房敞开的门扉之外,投向对面院墙那道装饰着繁复雕花的花窗。
就在她目光投去的刹那!
一道冷峻挺拔的身影如同蛰伏的猎豹,在花窗镂空的阴影后一闪而逝。
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在那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的瞬间,姜逢的眼力捕捉到了一双眼睛。
左眼熔金般炽烈灼目,蕴藏着熔岩般滚烫的力量;右眼寒潭幽蓝般深邃冰冷,仿佛封冻着万古不化的玄冰。
截然不同的两色瞳孔,在昏暗中如同两颗来自异域的宝石,骤然点亮了阴影,又瞬间被更浓的黑暗吞噬。
是他!
书里描写的叶衔青!
那个身世成谜、异瞳绝色、手段狠辣、最终结局凄惨的反派男配,姜逢被当成替罪羊的直接导火索!
只是原书里他应该还得好几年才出现,怎么会提前这么早,姜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隔着庭院葱茏的花木和冰冷的空气,两道目光在空中发生了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交汇。
那双异瞳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能将灵魂冻结的漠然。
然而,就是这毫无情绪的一瞥,却让姜逢瞬间如坠万丈冰窟,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叶衔青的身影如同融入暗影的鬼魅,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逢甚至来不及消化这巨大的冲击带来的眩晕感,另一个捕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他的目光没有在尸体上停留,反而带着一种锐利的、毫不掩饰的审视,精准地落在了姜逢身上。
“大人。”这名捕快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还有一事,卑职方才盘问了李府的下人,有人证实,昨日申时,姜仵作确曾来过府上,与一男子私自见面,并……领取了李员外的十两赏银。据负责书房伺候茶水的小厮回忆,姜仵作与李员外在书房内……屏退左右,单独交谈了近一刻钟之久。”
钱如海猛地转过头,那双细小的、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瞬间剐向姜逢,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哦?姜仵作?”
知府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你与李员外,都谈了些什么?”
一股刺骨的寒意,比停尸房的阴冷更甚百倍,从姜逢的脚底板猛地窜起,沿着脊椎一路炸上头顶,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头皮一阵阵发麻,指尖冰凉。
和原书里一样,她成了嫌疑人!
而且是和那个神秘莫测、危险程度未知的异瞳男人叶衔青,绑在了同一条即将倾覆的破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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