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白没再看他,而是问司机要来了手机,让司机去送余渡,然后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让坐在里面的江煊赫出来,江煊赫很平静地下了车,然后对陈序白说“谢谢”。
然后余渡就被送走了,陈序白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着,正准备打车的手顿下,因为他想起来这里有家好吃的日式拉面馆了。
“饿了么?”陈序白看向江煊赫,江煊赫就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旁边,听到陈序白说话的他转过头,陈序白在看向他,他摇了摇头。
“不是很饿。”江煊赫回答完后又转过头,看向前方的马路,灯火通明的大厦,以前他很少见到这种场景。
“能陪我去吃个东西吗?我有些饿。”陈序白问江煊赫,见江煊赫点了点头,便向着一家饭点走进去,是一家日式拉面馆。
陈序白在机器中操作着,点了两份拉面,拿出包里的现金塞了进去,拿出剩下退还的钱,拿着小票去位置上等着,江煊赫就这样跟着他坐在旁边。
“一起吃点吧,反正也不早了。”陈序白淡淡开口,在手机屏幕上操作着,然后就把手机放在旁边,微信聊天框内,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司机阿梁:我是陈序白,海北东路330号,那家拉面馆,接人。
陈序白本来打算打车的,但是转念一想,家里不缺司机,反正给了工资怎么用不是用,所以他爸的司机被他找回来送他回家了,正好,到时候陈庭海问的时候也有借口。
陈庭海市内的司机现在应该在家,在干什么不知道,不过没有老婆没有儿女,估计在外潇洒也说不准。
没错,在台球厅潇洒的司机看到短信人阉了一样,开着那辆平常接陈庭海的劳斯莱斯来了。
而在这之前,陈序白和江煊赫已经吃好站在门口等了,江煊赫没有吃过这种面,觉得味道还不错,他不知道陈序白花了多少钱,只是看到了一张100元塞进去后出来的只有几个硬币了。
“下次我请你吃吧。”陈序白听到旁边江煊赫的话,目光慢慢投向他,这句话在他脑海里旋转,然后答应了他。
陈序白对于一般正常的人都是很友好的,他可以请一个不认识的人吃饭,也可以请私生子吃日式拉面,并能给对方找到充足的理由。
陈序白的待客之道都是这样的,不能让客人请客,不能让陪自己吃饭的人请客,如果面对对方的人情世故可以答应,但他不会在乎那顿江煊赫的饭是否会请他。
他只是维护了别人表面的体面而已,并不会放在心上,面对余渡这种,陈序白是实在不想理了。
而江煊赫也能明白,陈序白所作所为的一切,并非是有多么喜欢他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弟弟,只是他的教养如此,他会对所有和他不熟的人这样,自己只会是不起眼的那一个而已。
江煊赫没有多想什么,他想的只是不能欠人情。
双方对对方的情绪,都停留在对待不熟的人的基本礼貌,陈序白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过分出格的事情,江煊赫的内在修养知道凡是皆有得有失,他只需要做好失去的准备就好。
他仍然对陈序白这个人很疑惑,他不清楚陈序白的看法,认为陈序白是疯子的想法在动摇。他现在明白了不该将自己过度代入到别人身上,陈序白的一切,他都不了解。
到家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江煊赫看到江诗笛就站在家门口等着他们,一下车,关心口吻的语言就铺天盖地的覆了上来。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呀?”江诗笛走在前头,和两人一起进去,途中关怀与温暖不断。
“有事。”江煊赫回答道,陈序白而是一路都不讲话,然后直接上了二楼,江诗笛看着那个背影,没有说什么,而是让江煊赫跟着她一起到厨房。
“面,端上去给他,说是我特意做的。”江煊赫知道江诗笛在做戏,那只保养得娇好的手,就把面端过来给了江煊赫,而那碗面,和今天陈序白带他去吃的一模一样,只是放在不同的碗里。
“我……”江煊赫想要解释自己和陈序白在外面吃过了,可是江诗笛刚听到他说话,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能明白,无论陈序白吃不吃这碗面,他都必须送。
“知道了。”他接过面,然后拿着一双筷子,上了楼,书包还背在他的身上。
他单手拿着面,用另一只拿着筷子的手敲了敲陈序白的房门,然后两只手端好面,等着开门。
里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打开,陈序白裸着上身开了门,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几撮刘海垂在眼前,眼眸垂下。
“怎么了?”他看到了江煊赫手上端着的面,有些疑惑。
“我妈让我端上来给你吃,她说她做的。”江煊赫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妥,十分的不妥。
陈序白听完不禁嗤笑,眼神就看着江煊赫,而江煊赫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
“你是失忆了吗?”陈序白发出灵魂拷问。
“……没有。”江煊赫实事求是的回答。
“嗯。”陈序白让开身子,示意他进来。
陈序白的房间很简约,但突然发现有个门就在侧边,江煊赫看了一眼,没有多问,而是将面放在陈序白的桌子上,刚准备出去站在旁边的陈序白轻轻的把他往门上推,然后虎口扣住他的脖颈。
“私生子。”陈序白的脸上含杂着淡淡的笑意,被扣在门上的江煊赫一动不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陈序白的表情,听着陈序白叫他私生子。
他明白,今天他掐住余渡脖颈的时候,被陈序白看到了,对话估计也是大差不差的被听到。
陈序白放开他,就这样站着看着他。
“她有给你煮面吗?”陈序白的问题来得莫名其妙,江煊赫摇了摇头,陈序白的眼神里透露这讽刺。
“你不瞎吧。”
“嗯。”他知道陈序白是什么意思,听到他回复后的陈序白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江煊赫把他的房门关上,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要做的已经做好了,至于那碗面吃不吃,跟他没关系。
另一边在浴室洗澡的陈序白想不通,陈庭海埋在心里的那些算计是什么,面对一个私生子,能把他带回家里,让他的母亲上位,之前的一任又一任继母,哪个不是他弄死的?
这样平淡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余渡在这几天里都没有去找陈序白,陈序白照样每天下课睡觉,上课写作业,江煊赫照样发呆,江诗笛照样每天装,陈庭海也没有回来。
今天很意外的是陈庭海会作为股东参与到他们的竞赛讲座上。
陈序白就在江煊赫旁边,因为是讲座,陈序白又在睡觉,而江煊赫在发呆,两人都没意识到他们的父亲就在台下坐着,回头还看了他们好几眼。
等到陈序白睡醒,江煊赫回过神来的时候,陈庭海站在演讲台上演讲,两人就这样看着。
“关于此次竞赛,想必刚才的同学已经为各位同学讲解的十分清楚了,此次竞赛由创技赞助。到达成绩标准要求即可参加。”创技全名是创新技科发展有限公司,陈庭海主要投身就在创技上。
“主要的方向是科技技术类的学习以及最后的竞赛比拼,我一向觉得我们学校的学生,很优秀,应该全方面发展,所以我认为赞助这次活动,是十分有意义的。”
“当然,为了保证我们的活动能够顺利进行,我们需要给学生们做个体检,以免出现有心脏病等患者参与此次活动发生意外。”
“原因我想各位也明白,最近奥赛的训练营就出现了心脏病患者半夜因为心肌氧耗增加没有及时抢救过来,所以本次对这类同学会有特别关注,尽可能避免这种事件的发生。”
“谢谢大家。”陈庭海说完,陈序白和江煊赫拍了拍手,没过一会儿就散会了,陈庭海就在门口等着他们两个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又并排站在陈庭海的面前。
“爸。”陈序白叫了声陈庭海,江煊赫也跟着叫了一声。
“现在要去做体检,你们俩要好好参加这次训练营,这不仅仅是一次锻炼的机会,第一名会得到百分之五的创技股份,公司很重视这次训练营能够培养出来的人才。”
他们俩就这样听着点了点头,陈庭海便走了,陈序白眼里的尊敬在一瞬间,无影无踪,看着那个背影,像是在看垃圾。
江煊赫没有站着发呆,而是跟上了去体检的人群,体检完后他们就带着行李上了大巴,两个人因为体检靠后所以只剩下最后面一排有两个位置了,连座。
陈序白这次没睡,他在发呆,他在想陈庭海在搞什么鬼,他拿出手机,打开信息,给一个人发了条短信。
右边:把最近公司的账目检查一下,最近盯着些闻家的私立医院,如果有人把报告单之类的文件发给他,第一时间联系我。
没过多久,这条短信得到了回复。
左边:好。
陈序白总觉得不对劲,百分之五的股份,未免诱惑也太大了,他不能确定最后第一名是谁,但实际上大概率是他,但不能排除江煊赫这个意外。
第一次月考,江煊赫是第一。
学校老师改试卷比较快,放了一天假,改完了,开始考试的第一天的周六,考了两天,星期一改完,星期二也就是今天,就搞竞赛。
他那次月考没有考,因为那时候他就知道了创技赞助这次竞赛的事情,包括第一名的百分之五股份,他不是经常请假的人,所以假也比别人好批一些。
因为需要病假条,他还是很贴心的前一天不吃东西,然后再吃点冰的,直接胃病进医院了。
而他,把那张试卷也写了一遍,改出来跟江煊赫差半分,江煊赫比他高半分。
陈序白转头看向江煊赫,江煊赫就呆呆的看着窗外,窗外景色飞速向后,在宁城港大桥上,外面是海天一色,港口,渔船,就那样在眼前。
十六岁的陈序白在想,如果他生长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是不是他现在就能够正常一些。
而十岁的陈序白,就看见妈妈闻艺白从这座桥上,跳了下去。
闻艺拥抱着海洋,海水卷进她的肺里,那具尸体在他面前的时候,没过多久就被白布盖上了。
骨灰,却被陈庭海撒进宁城港大桥。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盆骨灰是被陈庭海直接倒下去的,而那时候他没来及到,妈妈就已经再次被海洋吞噬了。
十一岁,第一任继母,跳楼身亡。
十二岁,第二任继母,跳楼身亡。
……
十五岁,第五任继母,跳楼身亡。
每次都死在他的眼前,而陈庭海,总会在这时候,从她们跳下来的那个阳台,站着看着他,抽着雪茄,烟雾缭绕中,冷血暴力,被他当做了值得骄傲的事情。
那些私生子,都以各种理由出现在陈序白身边一阵子,不到三两天,便被送走,而他们的母亲,被以各种编造的理由死了。
知道实情的只有他和陈庭海,可只有他和陈庭海。在这个吃人的家里,他怎么可能正常?而那些所谓的正常,都是他伪装的。
十六岁,在大多数人眼里意气风发,部分人觉得十六岁就是青春最好的样子,少年们还没有接受社会的洗礼,也才刚刚踏上高中的进程。
十六岁,陈序白眼里,是又一个劫难,但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帮他,他只有他自己,所有人在他的眼里都不是绝对可信的。
谁都一样。
闻艺给他写了一封信,现在来看,应该是遗书,夹在《肖申克的救赎》里面。
致阿白:
这封信可能没法亲手送给你,只能连带着书一起给你,希望你能原谅妈妈。
你要从现在开始知道没有绝对可信的人,你能做的,就是用闻家剩下的势力,让自己逃出去,清醒一些,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阿白,你的名字是我当年取的,我希望你能以理性白洁之性情,在你的人生里续写自己的篇章,我相信你。
可能你会好奇妈妈为什么说这些话,但妈妈知道你会明白的,明白的越早越好,希望你能有个好未来,做一个怀有悲悯之心的,正直的人。
当自己被冲昏头脑的时候,就拿出这封信看看,因为这是妈妈唯一能够为你做的。
妈妈
陈序白一切对于“死亡”理解的开端,来自于这封被他看过千万次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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