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喜塔腊老夫人入宫小叙后,景仁宫的空气似也染了暖意。舒容眉间的郁色渐渐淡去,偶有玉兰花瓣落在廊下,她会驻足看半晌,唇边漾开浅淡的笑意;往日只动几筷的膳食,如今也能多吃小半碗。每当润枝或姝瑶将这些琐碎报给勋瑜,他总要松口气,指尖在奏折上的批注都添了几分柔和 —— 她能舒心些,比什么都重要。
初一清晨,天刚蒙蒙亮,景仁宫殿外已肃立着一众妃嫔,为首的文妃穿着石青色绣海棠的宫装,鬓边簪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身姿端雅,眼底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而寝殿内,铜镜前的暖光晕开一片柔色,姝瑶正站在舒容身后,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长发。
“姝瑶,这些事让润枝和玉兰来就好,何必你亲自动手。” 舒容望着镜中姝瑶专注的侧脸,眼底满是心疼。她知道自己身子弱,姝瑶总怕旁人照顾不周全,日日寸步不离,连梳妆这等小事都要亲力亲为,夜里还常起来查看她是否咳得厉害 —— 这样熬着,她真怕姝瑶的身子也受不住。
姝瑶握着桃木梳的手未停,梳齿轻柔地划过舒容的发丝,将一缕碎发拢到耳后,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娘娘说的哪里话?臣妾伺候您,心里才踏实。再说,这金蕾丝九凤钿是皇后的尊荣,旁人簪,臣妾总是不放心的。” 她说着,从锦盒中取出那支缀满明珠的凤钿,指尖捏着簪尾,仔细对准发髻正中,轻轻插稳。
铜镜里,舒容的发髻瞬间添了威仪,明黄色的朝服衬得她虽面色苍白,却难掩中宫的端庄。姝瑶又拿起一对东珠耳坠,冰凉的珠玉触到舒容耳垂时,她下意识地轻颤了一下,姝瑶立刻放缓动作,轻声道:“娘娘忍忍,马上就好。今儿各宫妹妹都在外头候着,您这般模样,定能让她们安心。”
舒容看着镜中姝瑶眼底的关切,心口一暖,不再多言,只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姝瑶整理领扣的手背:“你啊,总把什么都扛在身上。待会儿见了她们,你不许再站着,乖乖坐下,听见没?”
“臣妾遵旨。” 姝瑶笑着应下,为她抚平朝服下摆最后一丝褶皱,扶着她缓缓起身。
殿门推开的刹那,晨光涌了进来,落在舒容身上,将明黄色的朝服染得愈发鲜亮。庭院中的妃嫔们见状,齐刷刷敛衽跪下,清脆整齐的请安声在玉兰树下回荡:“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舒容目光平和地扫过众人,虚抬了抬手,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都起来吧。”
妃嫔们依序起身,垂首恭立。文妃站在最前,脸上堆着恭顺的笑意,眼神却飞快地掠过舒容苍白的脸,又落到左下首静坐的姝瑶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上前一步道:“娘娘今日气色真好,想来是贵妃姐姐照料得尽心,真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这话听着是夸赞,却暗暗点出姝瑶与皇后过分亲昵,似有逾矩之嫌。姝瑶闻言,只微微抬眸,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并不接话,姿态娴静得像池中的静水,不起半分波澜。
舒容端起宫女奉上的茶盏,浅啜一口,温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贵妃体贴,是本宫的福气。若文妃也能多些心思在宫中诸事上,少些旁的计较,那才是真的为宫中风气着想。你们都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对本宫最大的尽心了。”
一句话轻轻巧巧地拨开了文妃的试探,既肯定了姝瑶的地位,又敲打了旁人的小心思。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低位份的妃嫔们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
舒容似是有些倦了,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缓缓道:“若是无事,便都跪安吧,各自回去歇着。”
妃嫔们再次行礼告退,文妃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正殿,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却还是转身离开了。
待殿内只剩她们二人,舒容才几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气,脊背微微松弛下来,连眉宇间都染上了疲惫。姝瑶立刻起身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娘娘累了吧?快进内殿躺会儿,臣妾让厨房炖了您爱喝的冰糖雪梨羹,待会儿给您端来。”
舒容靠在姝瑶身上,感受着她掌心的暖意,轻声道:“有你在,真好。若不是你,本宫真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
姝瑶扶着她往内殿走,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们身后投下两道相依的影子,与满院的玉兰香缠在一起,成了这深宫中最暖的光景。
另一边的景阳宫里却是另一幅光景了。
请安回来后,文妃端坐在主殿一脸的忧愁,近来文妃的寝殿总透着股低气压,连贴身宫女思兰都不敢多言。她望着窗外飘落的玉兰花瓣,指尖反复摩挲着帕子上的缠枝纹,心口的郁气总也散不去 —— 勉穆是皇上的长子,如今却还未议亲,二阿哥永琏反倒先办起了选秀,这让她的儿子在宗室面前,颜面何存?夜里想起这事,她总翻来覆去睡不着,连鬓边的簪子都觉得沉了几分。
这日清晨,文妃刚梳妆完毕,便对思兰道:“思兰,小厨房做的酥皮绿豆糕好了吗?” 思兰连忙应声:“回娘娘,刚做好,还温着呢。” 文妃点点头,起身拎过食盒,语气带着几分决断:“走,拿着,咱们去御书房给皇上请安。” 她心里清楚,这事终究要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哪怕不能立刻为勉穆定下亲事,也得让皇上记着长子的处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