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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景仁宫承亲

为这让舒容能安心些,勋瑜特地着贵妃安排喜塔腊氏官眷入宫,怕舒容知道后又要忧思其他,便吩咐了不必告诉舒容,只道是个惊喜吧,让舒容也高兴一场。

这日,景仁宫的玉兰香漫过廊柱时,嫣宸和勉宁正在书桌上画画,勋瑜正陪着舒容坐在窗边翻话本。他指尖刚点到画本上的并蒂莲,就听见殿外传来太监轻细的通传:“启禀皇上、皇后,喜塔腊老夫人、夫人携表小姐到了。” 舒容猛地抬头,眼底瞬间亮了,撑着软垫想起身,勋瑜连忙扶住她的手臂,温声道:“别急,朕陪你去迎。” 话音未落,就见殿门被轻轻推开,就见喜塔腊老夫人穿着石青色缎面褙子,领着长嫂与阿妍快步走来。老夫人见了殿上的明黄色身影,忙侧身屈膝,就要行跪拜大礼:“老身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快免礼。”勋瑜上前一步,抬手虚扶,语气温和得没半分帝王威严,“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着宫里的规矩。老夫人是长辈,这般大礼,朕可受不起。老夫人一路辛苦了”“贵妃娘娘安排的甚是周到,不辛苦”老夫人恭敬的回道,老夫人对贵妃心怀感激,她知道若非贵妃在,他的容儿还不知要受多大的委屈,有贵妃在舒容身边,她总是安心的,舒容强忍着泪水和满怀的激动说道“皇上和贵妃瞒的臣妾好苦,竟一丝风声也不漏”勋瑜的目光扫过老夫人鬓边的白发,又看向舒容泛红的眼眶,心中了然,笑着补充,“朕知道你们母女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方才已让人在偏殿备了宴席,你们陪皇后好好吃顿饭,说说话,朕先回养心殿批折子,不在这里扰了你们的兴致。” 舒容闻言,抬头看向勋瑜,眼底满是暖意。勋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好好陪老夫人说话,若有什么需要,让润枝去养心殿通传一声便是。”说着,他又转向老夫人,语气带着托付的意味:“皇后近日身子虚,劳烦老夫人多劝劝她,让她多吃些东西,放宽心养着。” 老夫人连忙躬身应下:“皇上放心,老身定好好陪着皇后娘娘。”勋瑜点了点头,又笑着摸了摸阿妍的头,才转身离去。明黄色的袍角扫过廊下的玉兰花瓣,脚步放得极轻,似怕扰了这难得的亲情时光。

待勋瑜走远,老夫人原本沉稳的目光立刻软了下来,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钏,心疼道:“容儿,怎么瘦了这么多?”老夫人身后的喜塔腊夫人 —— 也就是舒容的长嫂,穿着藕荷色绣折枝菊的宫装,怀里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是舒容的小外甥女阿妍。阿妍穿着石榴红的小袄,梳着双丫髻,见了舒容,立刻挣开母亲的手,迈着小短腿跑到她跟前,仰着小脸甜甜地喊:“姑姑!”舒容蹲下身,轻轻抱住阿妍,鼻尖瞬间泛酸。她能感觉到老夫人的手在微微颤抖,掌心的纹路带着熟悉的温度,一如她未出阁时,老夫人牵着她在府里赏梅的模样。“额娘(满语,母亲),嫂嫂,你们怎么来了?” 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目光扫过老夫人鬓边新增的白发,心里更是揪得慌。

“是皇上特意让人接我们来的,说你近日身子不大爽利,让我们来陪你说说话。” 老夫人抬手拂去舒容眼角的泪,语气里满是疼惜,却刻意避开了 “病” 字 —— 出发前,和尔经额特意把她和儿媳叫到跟前,反复叮嘱:“容儿在宫里不容易,又刚受了小产的苦,你们见了她,只说家里的好事,莫提半句让她忧心的话。府里一切都好,我已让人把她从前爱吃的蜜饯、爱用的苏绣帕子都带来了,务必让她宽心。”,长嫂也连忙附和,从随身锦盒里取出个描金小罐,笑着说:“娘娘,这是府里新做的松子蜜饯,按您从前的口味做的,您尝尝?” 舒容抱着阿妍,看着眼前熟悉的亲人,眼眶微微泛红。润枝适时上前道:“老夫人,夫人,偏殿的宴席已备好,咱们移步那边说话吧?”老夫人点头应好,搀扶着舒容的手臂,三人并肩往偏殿走。阿妍牵着舒容的衣角,叽叽喳喳说着府里的趣事,殿内的笑声混着玉兰香,漫出窗棂,成了这春日里最暖的光景——没有帝王后妃的尊荣,只有寻常人家的温馨与牵挂。

景仁宫偏殿内里早已暖意融融,八仙桌上铺着明黄色绣玉兰纹样的桌布,摆着七八道精致菜肴,都是按舒容往日的口味备下的。琥珀色的松鼠鳜鱼卧在青瓷盘里,鱼身缀着鲜红的番茄酱,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旁边的白瓷碗里盛着当归乌鸡汤,汤色清亮,飘着几片嫩绿的葱花;另有几碟清炒时蔬、水晶虾饺,连点心都是舒容爱吃的松子糕与豌豆黄,摆得满满当当,透着家常的暖意。

老夫人扶着舒容在主位坐下,阿妍黏在舒容身边,小手扒着桌沿,好奇地盯着盘中的松鼠鳜鱼:“姑姑,这个鱼身上红红的,是不是很甜呀?” 舒容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夹起一小块鱼肉,仔细剔去刺,递到她嘴边:“是甜的,你尝尝,看是不是比府里的好吃。” 阿妍张嘴咬下,眼睛立刻亮了:“好吃!比府里的厨子师傅做的还甜!”

长嫂笑着给老夫人盛了碗鸡汤:“额涅,您尝尝这汤,瞧着炖得很入味。” 老夫人接过汤碗,却先舀了一勺递到舒容面前:“容儿,你身子虚,多喝点补补。你阿玛在家时总说,乌鸡汤最养人,可惜他没法亲自给你炖。” 舒容接过汤勺,温热的汤滑过喉咙,暖意顺着心口蔓延开来,她看着老夫人关切的眼神,轻声道:“额涅,您也喝,别总顾着我。”

席间,老夫人不停给舒容夹菜,一会儿是软嫩的虾仁,一会儿是清甜的时蔬,嘴里还絮絮叨叨说着家常:“你阿玛前几日在园子里种了些你爱吃的草莓,说等熟了,就给你送进宫来。还有你从前住的那间厢房,我让人天天打扫,被褥也晒得暖暖的,就盼着你什么时候能回府住几天。”

舒容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吃着,虽胃口依旧不算好,却也比往日多吃了些。阿妍吃了半块松子糕,就拉着舒容的手撒娇:“姑姑,我给你唱首新学的歌好不好?先生教我的,可好听了!” 不等舒容回答,她就晃着小脑袋唱了起来,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殿里回荡,惹得众人都笑了。

长嫂见舒容脸上有了真切的笑意,悄悄松了口气 —— 出发前和尔经额反复叮嘱,要让皇后多开心,少忧心,如今看来,这顿饭倒真让娘娘宽心了不少。她拿起帕子擦了擦阿妍的嘴角,笑着说:“你这孩子,吃着饭还不忘表演。你不是说要给皇后娘娘看看你画的画吗,快拿来给皇后娘娘瞧瞧” 阿妍立刻从怀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画纸,小心翼翼地展开 —— 纸上用朱砂笔画着三个小人,一个穿着红袄(是她自己),一个穿着月白裙(是舒容),还有一个穿着青衫(是老夫人),旁边还歪歪扭扭画着几朵小花。“姑姑你看!这是我们在府里的花园玩,我还画了玉兰,像姑姑宫里的花一样!”舒容看着画纸上稚嫩的笔触,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眶却更红了。

饭后,老夫人拉着舒容的手,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事 —— 说府里的海棠开得正好,说阿妍近日学会了背《三字经》,说和尔经额前几日钓了条大鱼,特意让人腌了送进宫来。句句都是寻常家事,却字字熨帖着舒容的心。她知道,父亲定是怕她担心,才特意让家人捡些轻松的话说,可她也记得,去年家书里还说父亲身子硬朗,如今听老夫人轻描淡写提了句 “你父亲近日总说想你”,她便知晓,父亲定是为她的事操碎了心 —— 就像长嫂偷偷塞给她的信里写的:“父亲得知你小产后,一夜未眠,第二日便见两鬓添了白发,却还强笑着说‘容儿会好的’。”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玉兰的清香,阿妍趴在舒容膝头,叽叽喳喳说着府里的趣事,老夫人和长嫂不时补充几句,殿内的笑声渐渐多了起来。舒容握着老夫人温暖的手,看着眼前熟悉的亲人,只觉得连日来的滞闷与忧思,都被这浓浓的亲情悄悄抚平了。她知道,无论身在何处,这来自家人的牵挂,永远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 原来,最能慰藉人心的,从来都是这份沉甸甸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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