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光透过朦胧的玻璃投在发旧的床单,灰尘在光束中旋转,斑驳的光影落在一张被略微长到肩膀的碎发遮挡的侧脸。
棱角锋利,毫无血色的嘴唇紧抿,细密的汗珠晕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青年有一米八七的个子,身材高挑很有攻击性的长相与隐藏在短袖下漂亮的肌肉线条,都衬得他格外冷厉。
这是一间狭小的出租房,拥挤破旧,但收拾得很干净,所有物品规规矩矩地待在各种收纳的格子里,整洁有秩序,唯一例外的大概是乱七八糟搭在阳台刚刚洗好还在不断摇晃的工装衣裤。
戚浔从午睡中醒来,全身的肌肉绷紧整个人戒备到极点,直到衣物上浅淡的肥皂香唤醒了他,才得以短暂地放松。
他望着出租屋迷蒙了一瞬,随后像正常人一般起床,拉开冰箱,屈指拉开易拉罐,随着“砰”的一声,白色泡沫涌出一地,小麦果汁沿着戚浔紧握的手指流淌了一地。
像恶作剧般,是某个小孩的玩笑。
往常戚浔该生气了,但是今天他只是沉默地将剩余的冰镇啤酒一饮而尽,把罐子丢尽垃圾桶。
戚浔从收纳好的格子耐心挑选出一个小夜曲胶片放进黑胶唱片器,转盘缓缓转动,古老的旋律从中响起,悠扬典雅。
戚浔拿了干净的衣裳去淋浴间清洗,冰冷的水浇透,他更加清醒了,布料外,古典的音乐音质清晰,声音动人引人入胜。
胶片被人保养的很好,即使他不常来这里,那个人也会按照他的要求好好对待这些物品。
但就连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难维持的人,实在不该追求这些东西。
戚浔出来时这首曲子已经播放到第二首,他一边拿起挂在墙壁的白毛巾擦拭湿发,一边毫不犹豫地关掉了唱片机,将东西塞进最角落的箱子后面。
随后从挂在门口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角,等头发干透他拿起一本专业学科的书坐在那里静静翻看。
他翻书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地轻颤,压不下去,这是躯体化的明显标志,戚浔将目光落在边缘的信封上,重生一世,他的选择并没有太多变化。
“戚浔瞧我捉到了什么!”
摇摇晃晃的门被一脚踹开,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逆着光,他提着手里鲜活的鱼摇了摇,接着转身进了隔着的小厨房放进水盆。
随后又进淋浴间,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将自己洗干净,路钰看向依旧在看书的人没有打扰走进厨房,刮鳞剁鱼一气呵成,不一会儿一股浓重的饭菜香飘出。
顺着蒸腾的雾气,一个白色光团如同无骨头的棉花糖飘过去。
看书的戚浔身体僵了僵放下书跟过去,厨房,狭窄的仅能一人进出转身,男人穿着老头衫和土气十足的短裤,赤膊抡起锅铲,汗水在他手臂的肌肉上流淌。
额头上的汗几乎要溜进眼睛里,路钰毫不在意撩起衣摆擦脸,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戚浔,擦了一半的动作又小心翼翼放下,他摆摆手:“快出去吧,热死了,马上就好了。”
在这种大热天里躲在小空间开火做饭,无疑能把人热死,这一场汗出下来,刚刚的澡白洗了。
但戚浔明白,对方这样做恰恰是因为自己的习惯,戚浔对有些事要求太高了,这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是在他依旧不是那个阶层的人之后。
戚浔掏出纸巾沉默地替对方擦拭脸上的汗。
路钰的眼睛亮了亮翻炒的动作愈发爽快,热菜刺啦刺啦的声响格外动人。
“今天做你最喜欢吃的鱼,有奖励吗?”
戚浔擦拭地动作停住,将纸巾扔进垃圾桶:“买个电磁炉吧,放在外面,以后天热在外面做。”
“那多贵。”路钰不在意地耸耸肩,露出一口大白牙,“是我做饭又不是你做饭,讲究什么。”
戚浔转身:“随你。”
“这次能多留几天吗?”
戚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回到先前的位置继续看书,只是这次目光却会偶尔落在对面布帘里的人影上,再无法专心。
也许是太热了,路钰把帘子揭开挂在衣架钩子上,在外面能很好地看到他。路钰今年二十五,不笑的时候很凶,板寸发型利落干脆,右眼的眉骨上有一道一厘米长的疤,呈浅粉色微微凸起,那是二十岁时逞英雄挡刀留下的。
戚浔其实不能明白对方的执着,七年的时间再怎么样浓厚的恩情,路钰也该偿清了,更何况本就没什么必要。
他父亲对路司机有恩,要报恩也轮不到路钰。那是父辈们的事,与他早就无关了。
戚浔想要离开了。
他看向窗外一角小小的天空,湛蓝色的天空下是一栋栋高楼大厦,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和这里宛如两个世界。
这里是很标准的筒子楼。
“咣。”
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鱼放在戚浔面前,接着是青椒炒肉,炒青菜,还有西红柿鸡蛋汤,很丰盛。
“等我再攒攒钱就能买那边的房子,到时候我们就有新家了。”
等拿下C市的那个工程就会稍微富足点。
戚浔依旧没有回答,沉默地拿起筷子吃饭。原来这个时候,他在为他们的未来考虑吗,但有什么意义呢,都是假的。
路钰刻意忽略桌角的纸袋,夹起一筷子放到戚浔面前的大白米饭上,浓郁的酱汁浸染米饭看着很好吃。
“快尝尝。”
系统咽了口口水眼巴巴飘过去:[你好,我是0986,可以尝尝吗?]
戚浔:“吃吧。”
[好耶!]
食不言寝不语,两个人沉默地夹菜,路钰时不时抬眼观察对面,他在工地时为了赶时间常常要很快吃完,速度很难慢下来,此时此刻也是这样,大口大口扒饭。
而戚浔的吃相恰恰相反,慢慢夹菜仔细挑出里面的鱼刺后才会浅尝一口,斯文克制,像极了富家贵公子,和从前没有分别。
路钰有些开心吃得更快了,他把人养得很好。
正吃着期间门被人敲了敲发出“嘟嘟”的闷响,路钰放下筷子赶过去开门,乌泱泱的大块头往那里一站便能吓人一跳,只是好在他的表情不可怕,戴着点憨憨的笑格外真诚纯粹:“许大妈怎么来了。”
门外年过四十的妇人端着一碗红烧肉递过去:“路崽子阿姨家做了红烧肉,都不容易,给你带点不要嫌弃哈。”
路钰挠头:“这怎么好意思,大妈你们夫妇俩吃吧,我今天也开荤。”
许情调侃:“哎?往常可不见你这么大方,是对象来了?”
路钰回头看了眼,戚浔并没有被他们的交谈打扰甚至不曾抬眼往这边看一眼。
路钰眼里的光暗了暗,回头把手在老头衫上抹了抹才接过许晴洁白的瓷碗,他的手因为长期在工地干活很粗糙,手掌很大,指腹是厚厚的老茧,皲裂后有愈合的裂痕呈灰褐色,并不是没洗干净。
谈到那个人,路钰总忍不住柔和下来,和他威严凶狠的气质截然相反:“不是,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戚浔放下筷子,盯着那道被夹过数次的红烧鱼,情绪不明。
路钰送走许情关好门放下瓷碗,一脸期待:“尝尝,许大妈的收益可好了,你会喜欢的。”
“不吃。”
路钰一边扒拉饭一边吐槽:“不吃肉怎么行,你天天要做那么多脑力劳动,不得好好补补吗。”
戚浔:“学校食堂的肉菜很便宜。”
“那食堂味道差啊。”
“还好。”
路钰:“尝尝吧,求你了,许大妈的儿子年轻时离家出走了,她现在把我像亲儿子一样对待,算是我干妈哎,我想你也能感受到她的好心。”
戚浔垂眸攥紧了手指:“那是你的事。”
“噌——”
筷子在碗碟上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路钰笑容变得僵硬,他低头机械地塞饭食之无味。
猪肉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漫,油腻的,腥臊的,各种味道混合,戚浔脸色苍白,额头又开始冒汗,某一个瞬间终于忍不住推开椅子跌跌撞撞闯进厕所 。
干呕声穿透湛蓝色的布帘,痛苦而难受。
路钰的声音变得艰涩:“你是讨厌红烧肉,还是我。”
“和我待在一起就这么恶心?戚浔你有没有心啊,七年,我陪你了七年,难道一点点感情都没有吗?”
门帘内,戚浔撑在水池边冷水淅淅沥沥从他脸颊落下,滑进领口,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摇晃的灯影,刺鼻的消毒水,还有一层层割开皮肉的冰凉的手术刀。
密密麻麻的疼席卷了全身,戚浔弓起腰,艰难喘息,他其实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整个耳朵里只有啸叫。
他凭借本能回复:“没有,别多想。”
那个人只会把所有事情拦在自己身上,尽管听不到,但依然可以猜到。
戚浔抚摸着无名指上冰冷的戒指慢慢转动,仿佛这样能够缓解他的痛苦,他靠在墙壁看向空中漂浮地团子:“杀了我。”
系统哭泣脸:[不可以的……请活下去。]
“这么不讲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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