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小酒馆,苗熠一杯又一杯的喝着。
过去十年间的零零碎碎的工作记忆,都涌现到了脑子里。
这么多年里,为了生存,或者说,为了让自己的生活能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意义,她断断续续也干了好几份工作。有小公司的文员,有酒店前台,有猫咖的服务员,有台球厅的收银。
但是,毫无例外的,每一份工作,她都干不到2个月。
就像她生命里出现过的那些短暂的好感与关系,也总是在2个月内迅速垮掉。还不曾正式开始,就只剩下了一地冰冷的灰烬。
那些人开始时,都说是被她的灵动和美貌所吸引,可最终,又无一例外地被她时而涌现的、巨大的虚无和沉默所劝退。他们离开时,也总会留下那句,“苗熠,你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对吧?”
她并不辩解。
她不是不需要,而是她需要的方式,太重了。她索求的情感,太满了。没有人能接得住,连她自己都接不住。
这种无法持续的失控感,同样蔓延到了她的工作中。
每一份工作伊始,她都是领导眼里的那个潜力无限的员工,聪明,上道,负责。可是很快,每一份工作,都会因为她情绪的不稳定,而迅速泯然众人。
她情绪化太严重了,她自己也知道。明明前一天还很精力充沛,转眼隔天醒过来,只不过是看到窗外阴郁的天气,就觉得非常非常累,只想躺在床上哪里都不去。
她总是在否定自己和觉得自己还不错中反复横跳。
上午她还觉得自己还不错,下午就有可能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陷入对自己的否定当中。
她时常在想,除了这张脸,她还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或许曾经她有很多,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认知,如同恶性循环一般,让她陷入情绪的泥潭里,无法自拔。
喝完手中的酒,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苗熠冲服务员招了招手,“给我再拿两瓶酒。”
*
凌晨一点,苗熠躺在了急诊室里。
酒精中毒。
一通折腾,苗熠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脸色苍白。
送她来医院的酒吧员工早已离开。
查房的医生道,“给你家属打个电话,让家属过来照顾你,办理一下手续。另外把费用给交了。”
苗熠忍着胸口恶心道,“没有家属………需要交多少钱?我自己交。”
这一顿酒,苗熠才拿的那点工资,又没了。
按照医生的意思,苗熠需要住院三到五天观察一下。
但是住一天院就多一天的钱,况且隔天醒来,苗熠觉得自己除了还有点恶心,也没别的。
于是不顾医生的建议,自行出了院。
*
周四,下午五点半,育才中学。
日落黄昏,阳光斜斜的照进教师员工宿舍,打在书桌上。
扶念提着食堂的饭进了宿舍门,看见苗梦涵正在写数学练习册。
扶念走上前,放下饭菜,“来,吃饭来。晚会儿再写。”
苗梦涵害羞的接过饭菜,“谢谢老师。”
扶念摸了摸苗梦涵的腿,“最近骨头还疼不?”
苗梦涵小声道,“不怎么疼了,好像快好了。”
扶念失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吗,你这,恐怕等放寒假才能完全好。”
苗梦涵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见苗梦涵认真吃饭,扶念随手拿过桌子上的数学练习册,看了起来。
一看吓一跳。
数学是她的任教科目,最近苗梦涵学习数学的劲头很足,她也知道,但是……
今天上午,她才进了新课,一元一次方程的第一节。而眼前的练习册,一元一次方程整章的练习题,都做完了。
扶念道,“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苗梦涵害羞道,“对。”
扶念吃惊道,“可是我还没讲这些啊,你怎么会呢?”
苗梦涵又害羞又有着小小的得意,“我自己提前预习自学的。也不是所有题都会做,我不会做的或者不确定的,我都在题上标了记号。”
扶念看了看,确实,有的题上,用铅笔打了三角号。
扶念笑道,“那你挺聪明的嘛,都能自学了。马上又要月考了,数学能比上次测试进步10分吗?”
上次阶段测试,苗梦涵数学考了70,还没及格,在班里几乎是倒数的程度。
苗梦涵偷偷瞄了扶念一眼,很快又错开了眼神,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道,“我……我应该可以进步20分。”
扶念讶异,然后又笑了。像苗梦涵这种胆小的学生,说能进步20分,那必然是有把握的。
扶念顺势道,“那语文和英语呢?也能进步20分?”
苗梦涵瞄了扶念一眼,没吭声。
扶念懂了,这沉默,就是不能的意思。
得,合着这苗梦涵还挺给她面子,就数学能进步20分。
扶念拍了拍苗梦涵的脑袋,“你这可不行啊……你都能自学数学了,那你不也能自学语文和英语吗?”
苗梦涵眼神飘离。她不想提前预习英语语文,麻烦死了。可是,她更不想扶老师不喜欢她。
她还是妥协了,“我……我明天就开始预习英语和语文。”
*
隔天周五放学,扶念去宿舍拿了苗梦涵的换洗衣物,然后开车送苗梦涵回家。
开车穿过熟悉的菜市场,跟门卫大爷打过招呼,扶念将车停在了楼梯出口。
轻车熟路的将苗梦涵从副驾驶抱下来,半扶半背,一同上了四楼。
到了铁门门口,苗梦涵拉开书包拉锁,在书包夹层里摸出钥匙,打开铁门,发出“哐当”一声。
客厅黑乎乎的,扶念顺手帮苗梦涵按亮了灯。
扶念看了一眼屋里,很安静,应该没有人在家。
扶念站在门口,道,“老师先走了,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苗梦涵小声道,“好的,老师再见。”
扶念看了一眼手机,六点半,时间正好,还可以去舞蹈室看一看。
*
这边,苗梦涵拄着拐棍,回了自己卧室,把周末作业从书包掏了出来,打开了数学练习册,认真的计算起来。
等把两课时的任务完成,窗外已经黑透了。苗梦涵这才感觉到肚子很饿。
她看了一眼闹钟,已经九点了,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就算是晚班,也该下班了呀。
苗梦涵犹豫片刻,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手机,是姐姐给她留的备用手机,主要是打电话和点外卖用。
她拨通了姐姐电话,想问一下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点外卖的话需不需要给她多要一份。
没想到手机铃声在隔壁响了起来。
姐姐在家?
苗梦涵拄着拐棍,去了隔壁卧室,推开门,看见姐姐躺在床上。
“姐?”
没回应。
又喝酒了吗?苗梦涵凑上前,发现床上的人满脸潮红,眉头紧锁。
苗梦涵立马伸手探了探床上的人额头。
很烫。
苗梦涵这才意识到,姐姐生病了。
她又喊了几声,想把姐姐喊醒过来。
“姐?!姐!”还是没醒。
苗梦涵慌了起来。
在她记忆里,苗熠从来没有像这样过,哪怕生病,至少人是清醒的,而不是像现在,昏睡过去。
就好像……再也不会醒过来一样。
苗熠平日里对她算不上好,也不温柔,从来不关心她冷不冷,饿不饿,还经常忘记给她零花钱。
可是,她只有姐姐了。
如果没有了姐姐,她该怎么办?
苗梦涵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房间,从文具盒里翻到了一串电话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你好,哪位?”
听着熟悉的声音,苗梦涵再也忍不住,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老师,我姐病了,她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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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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