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带着他的医药箱子,在远处就看到吴清辞的一侧血液染满了前襟,那一侧空洞洞的衣袖。
王太医微微一怔,快步跑过来蹲了下去,“我就说你怎么回事,我说不让你回来,不让你回来,这次居然把胳膊玩没了,是不是小命都要搭上。”
王太医匆忙地打开药箱子,从最里面的一层拿出来一些针,细细密密麻麻地在他的穴位上扎了上去,嘴里念叨着,“如果没有我,你小子就连命都要搭上了,还好只是没有了一条胳膊,我说殿下,真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我们吴大人负伤么,他可是文臣,就连武将也没有像他这样三天两头的负伤。”
王太医真得好厌恶这种浪费自己身体的人,“臣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吴大人,好像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性命一点都不值钱了一般,尤其是每次和殿下在一起。”
陈宁没有吱声,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王太医的质问,确实吴清辞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负伤,明明他就是一个文臣,但好像只要有危险,他就像不要命了一样扑了上去,也许离开自己,吴清辞才会保住性命,也许杨宪说得对,沾染到她的人都不会有善终,而她要走的这条路毕竟孤独绝世,必然只能一路向前,没有任何退路,这次吴清辞捡到一条命。
吴清辞,我想放了你了,你好好的活下去吧,她真得已经不想再有人去死了。
王太医看了一下殿下的神色,想着这也不是年龄多大的女孩,只是因为生在这皇族里,只是因为是那个人的女儿,所以就承受了这么多的压力,也许自己不应该和她说这么重的话语,就说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你,这路也都是吴大人自己选的,自己的身体不珍惜,别人怎么劝都没有用,只是身体受之父母,就算我医术再好,也不能这么霍霍的用,父母都好心疼的。”
说到父母,王太医才想起来这两个人都早就了母亲,自己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心里不是滋味,提起药箱子准备离开了,“一切都收拾好了,只要按照这个药方来就可保住性命,至于胳膊,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陈宁微微点头,等待着房门“吱”的一声关闭。
此刻的吴清辞躺在步摇床上,脸上的面色比之前出现更要煞白,就连唇色都没有了血色一般,是被王太医从鬼门关捞回来的人,右边空荡荡的衣袖提醒着陈宁,吴清辞刚刚失去了什么。
“吴清辞,好好活着,别再死了。”陈宁喃喃自语道。
就算她心中有无限的梦想,可是,她发现自己还是希望这些她在乎的人都好好活着,她甚至有点犹疑,大元朝强盛无比,可是这世间爱她的人都离她而去,这世间再无一人她真的在乎,这一切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前方的漫漫长路漆黑一片,似乎又回到吴府的囹圄内,只是困住她的是大元朝。
“吴清辞,我命令你,好好活下去。否则我开创盛世再无一人陪我看漫天烟火了。”陈宁这样地说着,不管吴清辞能不能听到,她就这么固执地说着。
在陈宁没有注意到的阴影下,吴清辞的睫毛轻颤了两下。
日子不断地向前,但却没有留给陈宁任何喘息,她似乎比以前更努力地批改奏章,甚至在朝堂上几次问道:“吴清辞你什么想法。”
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自己吱声,过了一会陈宁才恍惚吴清辞还躺在那里,没有苏醒。
而她在批改奏章的时候,偶尔还会说,“李牧,把油灯的光挑一挑。”
过了会,她才想起来,李牧也不在了。
有的时候陈宁也会到父皇那里,看着床上的父皇说道:“父皇,你当时也是这样的感觉,所有在意的人都没有了,感觉到无比的孤寂,只能每日每夜地批改奏章,让自己忙起来,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父皇的喘息声。
她会将头贴下来,安静的放到父亲的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安稳许多,“爹爹,你快醒过来,我好想你啊。”
没有人回应,常常站在皇城最高处,看着晨起的阳光,又看到夜色下的皇城,春天的绿色春意,夏天的红色耀眼,秋日的黄叶飘落,还是冬日的白雪皑皑。
她不知过了几年,但她看尽了皇城的四季。
“动了。”一个太监对着她大声呼喊。
“谁动了。”陈宁回头问道。
小太监兴奋地说道:“是吴大人,是吴大人动了。”
陈宁转身快步向宁霞殿走去,日日夜夜,整整两年过去了,是终于要醒了么。
推开房门,吴清辞并没有坐起来,甚至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根本就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陈宁回过头问道:“你说动了,哪里动了。”
小太监指了指手指说道:“是,手指动了。”
陈宁眉头微微蹙起,“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了,你出去吧。”
小太监微微低着头,走了出去,这些年她看着陈宁的笑容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多的宁静,或者就往皇城内最高处站上一站脾气也变得比之前暴躁了许多,好像没有人可以在走进陈宁的心里,他都有些心疼,希望吴大人能早点起来。
小太监把门关上,关门的缝隙中看到陈宁已经坐在吴清辞的床前,那份背影更显孤寂。
“吴清辞。”
吴清辞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喊他,这些日子他总是能感觉到有人在喊他,好像是什么人在等他,他想了好久也没有想起来,因为周身的一切混沌而黑暗,什么都没有。
只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他用力地去想,隐约地想起来,对,是殿下。
他猛然睁开双眼,那些晦暗的黑色终于退了下去,可是换来的是白色,而在前方有一个身影,他努力地奔跑,想要靠近,但似乎两个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而在那人的眼前不再是白色,而是晦暗的星空,而她好像只是孤独地站在山崖上,越往前走,后面的山崖路好像都在剥离敲碎。
不知为何,吴清辞只感受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自在这世间悠然的孤寂,他想喊住让她停下来,可似乎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
“殿下。”
轻轻的一唤,吴清辞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殿下,陈宁似乎比她上次睡的时候更加疲惫,眼里都带着幽暗,只是这一次,他还是在陈宁的眼里微微湿润,“我睡了多久。”
“两年。”陈宁答道。
“这么久么,我还以为我只是睡了一觉。”吴清辞看向右侧,空荡荡的衣袖,“看来也不全然是梦,那殿下是不是已经坐稳了朝堂。”
“嗯。”陈宁这样回答道。
她是高兴的,可是脑子里好像一阵空白,她起初是希望吴清辞醒来,只是一天天过去,她心中的念头也渐渐小了,而这些日子批改奏章,早朝,处理政务甚至已经将她训化得有些默然,她甚至都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面上毫无表情地说道:“吴清辞这次你醒过来,可要替我分担一下朝中之事。”
吴清辞笑了笑,“殿下我现在还是个伤患,你就要给我安排政务么,就不能允我修养些时日么。”
陈宁笑了笑,“那我就给你几天假日吧,等你伤好的时候再来好好干。”
吴清辞也跟着笑了起来,许久他们之间都没有这么畅快地笑着,只是几下之后,吴清辞陡然脸上的表情一转。
“陈宁,你知道我这次为何醒来,我看到一个人正在走的路,是一条孤寂的路,在往前走将是无尽黑夜。”吴清辞将梦中的忧心还是分享给了陈宁,他真得希望陈宁会一直快乐下去。
“从我选中的时候,我就已经无路可退了,现在的大元朝我不上,谁又能上。”陈宁说道。
吴清辞微微抬起自己的左手,想要放在陈宁的手上,但陈宁本能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吴清辞只能尴尬地放在床的一侧,问道:“殿下,我睡的这两年,可曾有想我。”
陈宁沉默不语。
吴清辞了然,垂下了眼睫,如果一个人真的会想你,就不会让你问出这句话,如果你问出来,只是你能感觉到对方其实根本就不想你,而是你希望对方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以骗骗自己,自己可以给自己有一个交代罢了。
纵然吴清辞心里知道一切,但果然抱着那一线的生机,也许醒来的时候殿下会说想念他,但终究没有,回应他的只有房间内的香炉中缕缕散发的青烟。
陈宁拉开了椅子,想要打破这种尴尬,“吴清辞你好些养伤,我想起来我还有政务没有处理。”
吴清辞想要拉住陈宁,可手腕犹如千斤之重,他还是没有力气拉住陈宁。
门关上,陈宁站在门外面,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想他么,陈宁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还有很多奏章没有批改,她径直地往大殿走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