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获自由的闵三强一时之间不知道干什么。偷了一把金,还了半块铜,也是赚了。赵洪不找自己麻烦就是安全了,他不想再回到花开酒地的生活,想起胡琴。看在自己的钱合法化的份上,也许她就不矫情了。
出了酒店大门,迎面飘来一张甜得发腻的脸:龙得水。
龙得水知道闵三强没事了,自己也跟着解脱,带上几个人直接堵住闵三强,要分钱。
“不给?那还是一起完蛋。”
龙得水找了倒卖树木的老行家,保守估计也有一两千万,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怪不得老百姓骂那些当官的是蠢阿三。他也是这样啊!把金钱树当烧火棍卖掉,蠢得离谱!
黄华不知哪根筋出了毛病,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他毫不手软地将她从家里赶出去。她找儿子哭,儿子远在美国,管不着,要管也是美式思想。老妈眼看没气了,老爸没主心骨,他要弄些钱把追债的人稳住,后面才好操作。
前期做生意他不懂,拿了合伙人的钱可命地花,还挪用一部分让小三带了出去,合伙人要告他,他才明白公司里的钱不同于公家。公家的顶多是挥霍公款,不查到头上不用担心,然后又被人忽悠借钱补亏空,半年后才明白民间借贷性质很严重。
自从官帽子小了,印章不在手上了,身边人个个给他挖坑。把房子卖了还一点意思意思,然后拿着剩下的房钱走人。虽然把黄华坑了,但她是老师,不能不管爹妈,那是她儿子的爷爷奶奶,不管天理难容!
卖房计划暂时搁浅,那就找闵胖子。娘滴把我都坑了,你也太能耐了!
闵三强看着油光水滑的龙得水就是一脸嫌弃。男人长成人造奶油的模样,也是另一类恶心。
“是啊,老子赚了大钱啦!一千万,咋滴!老银杏赔了八百,给赵洪他女人五百,你说我还有没有?老子直他凉地倒贴了几百万。行,你小子想分,正好分欠账,你给老子二百万,咱俩两清。”
“不服气?找姓赵的去,撂我这啥啥没有。”
闵三强摆出横样子,龙得水也不恼,一脸慈祥拍拍强哥肩膀,被他一下甩脱。那就江湖再见!
闵三强开车赴胡美人的约会,没走多远遇到车祸现场,停下来等对面挪车时,几个黑衣人围上来,正是不久前说“再见”的那帮人。
刚从威森的拘禁中出来,又被龙得水捉走了。
给钱。一千万。不给就别想出去。
闵三强钢牙一咬:要钱没有,要命爷不怂,有本事就拿!
他凉滴,挣钱容易嘛?都想咬一口。蒋小妖精想着三百万,被他弄个半生不熟;给了赵洪女人五百万,换得自由身;这回想要一千万!想钱想疯了。有本事自己挣,没本事去骗去偷去抢去卖,绑架别人算什么?!
可从另一个角度想,可以骗偷抢卖,绑架也是一个套路,没啥不行。
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人。闵三强委曲大了。前期为打开绿灯,给赵洪五十万,出手后给龙得水一百万,都他妈喂狗了。赵洪那媳妇一脸正气,不知道她家老赵也收了五十万?
龙得水不打不骂不捆绑不威胁,给水喝不给饭吃。闵三强被捆在一个荒僻的窑洞里,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直饿了三四天。
就这么完了?
他不服气。老天爷,不带这么玩的。虽然我手段损了点,但也是凭头脑挣钱,要罚也该罚那些戴着高帽吃人饭、面上光光肚里流脓的坏怂吧?
闵三强看着红砖墙上高高的窗户,不相信自己要死在这里。最后一次送水的黑衣人向里望了望,嘀咕道:“还挺能扛。”
闵三强隐约听到电话响,可能是龙得水打来询问情况。要不就屈服吧?闵三强不舍得啊。他恨自己蠢。狡兔三窟,怎么就大意了呢?
从威森手上出来后,闵三强认为不会有事了,立刻将明里暗里的钱转到一处,准备见到胡琴深情告白,安安稳稳享受幸福生活。如果他顶不住招了,龙得水只会给他留条穷命,他宁可不要!
他当然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起风了。寒风从窗外呼呼吹进来,忽啦啦一阵翻卷,飘进来几片枯叶。闵三强呆呆在看着那几片叶子,脑子里一阵恍惚,仿佛看到那几棵被他盗伐的大树,已经成精,寄身在枯叶上飘进来找他算账。他看到树神树精树妖围着他,用粗大的根茎踹踏他,用带刺的枝条抽打他……他在地上打滚,身上发热又发冷,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竟是死亡的前兆……
一夜寒风过后,钴蓝色的天空仿佛纯粹的蓝宝石,让凝望者的眼睛和心理都有点承受不了。太纯粹,太澄澈,让人无法久视。
陈芷汀仰望晴空,有点眩晕。跑操过后,她独自留在操场。衰败的枯草,像黄昏躺在地上,软塌塌的感觉也像黄昏的韵味。陈芷汀把连日阴郁放到脑后。
三十多个同事与她共赴中考,一百多个学生听她上课,四五百本作业等她批改,一个变心男人又算得了什么?
岳晓明惊闻学校工会又启动冬季球类比赛,高兴得搓手登腿蹦高儿。在成绩压倒一切的形势下,教育系统已经好几年没搞球类比赛了。学生还有运动会,老师只有大会小会总结汇报教研会。曾经叱咤球场的张剑正、徐前进,都快忘记比赛的感觉了。
张剑正觉得岳晓明的激动是精神异常的表现。家里压抑的能量必须找机会释放,球类比赛正对着他的火山口,可以尽情突突突了。
“孩儿们,操练起来!”张剑正替他喊出心声。
岳晓明不在乎半老男人的冷嘲热讽。俺用兴奋证明俺年轻,你用冷漠证明你老啦不中用啦跳不起来啦!
李红英说,初三重点是中考,比赛走个过场就行了。吴主任说,他有劲让他弄去,弄成事我还就服他。
徐前进老师出主意:足球改成趣味赛,直接射门,每组出八个选手,不限男女,守门员自己内定。
岳晓明脑袋一转歪向陈芷汀:“这个好。陈老师我先内定你必须上场,不得外传我俩潜规则了!”陈芷汀不假思索把手中本子拍到他头上。打完笑完感觉身上的枷锁卸掉一半,莫名有点伤感。
岳晓手把脚地教踢球,把女老师骂了个花红柳绿、莺歌燕舞,直向歌舞升平的美好境界奔去。张剑正嘲讽谩骂一起上,岳晓明一概不接招。
为保证运动衫的质量稍微像样点,岳晓明自做主张减去后补运动员的服装。“就那点钱,后什么补!”
张伯明是后补,乐颠颠跑去领衣服,迎面碰到后补2号韩敬权,气呼呼地从李红英处回来。
“怎么了老韩,有免费衣服送还生气?”
“没有!”
“为什么?”
“屁 股插人参——后补。”又说,“后补不补,补了白补!”又骂,“拿着棒槌当针呢,又不是花他的钱!”
惯性力量使张伯明没有立刻停下来,明白后刚想蹦个高发脾气,又被突然间的领悟击倒,“扑哧”一声笑,差点跌个狗吃屎。
杨洋在剥香蕉,刚吃了两口,听了韩敬权的话,包起大半个香蕉扔进垃圾桶,瞪向韩敬权的背影,对陈芷汀说:“文化人恶心人的时候,真是好恶心!”
陈芷汀认同地点点头。忍不住恶心,只能忍住不笑。
逼宫事件终于在一浪接一浪的意外嬉笑中退到幕后。
下班了,张剑正打完篮球经过足球场,看到陈芷汀留在最后捡球。她穿着乳白色压玫瑰粉条纹的运动装,头发扎在脑后,前两日苍白的皮肤透出粉嫩胭脂色,跑动时胸前波浪起伏。张剑正看呆了。陈芷汀看到他,把最后一个球踢过去,正踢到他腿上。陈芷汀咯咯笑起来:“你还笑话小明呢,球到脚下都接不住。”
张剑正红了脸,跑去把球捡回来。
他已经知道陈芷汀被逼宫要车的过程,他想安慰或者开导她,又不知如何开口,他想坦白自己家中难念的经,岳晓明、荣耀、李红英等等,以此推论,陈老师的那点家事,根本不叫事……
预备铃响了,校园骤然安静下来。凉风吹过,摸摸热腾腾的脸颊,陈芷汀心里彻底松快了。
万事向前看,千年不回头。人情皆如此,逝去不可留。
陈芷汀脸上浮现莫名的微笑,仿佛吃了人参果,四肢百骸都舒畅轻快。张剑正趁着她沉浸在未知的境界里,大胆端详她。颀长的身段,清秀的五官,明亮的额头,秋水般的眼睛。多好的女人。
她老公怎么抽了风,守着好女人还在外面胡闹。有老师说,梁进发妈妈知道他在外面包小三,才来敲诈陈芷汀。希望她不要钻牛角尖,男人要跑让他跑吧,抓住孩子抓住钱,收拾得花红柳绿,还愁找不到疼自己的好男人?
晚风送来新刈的青草味儿,两个人都深深吸口气。树阴下一堆新剪的枯草,草叶的清香穿透黑暗,带来白日阳光的清新,让人有脱胎换骨之感。
“真好闻。”陈芷汀轻声说。
张剑正拉拉陈芷汀小臂,示意她向东边看。
黄晕的光飘浮在小山一样的树影上,鹅黄的月亮不带一丝阴影,从容不迫地在深黛色的夜幕上展开,似乎在低声祝福下界的凡人。陈芷汀的微笑融入月色,心魂飘荡,离开喧嚣的人间夜晚……
手机嘀了一声,竟然是裘江发来短信,请她帮忙问问黄华老师,龙主任回家没,如果没回,可能去哪了。
竟然还给我托付事情!这人到底有没有心?!
清波荡漾的眼底,缓缓凝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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