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没动静了。敏慧捅捅威森,想要出去。跟威森挤在一起她很愿意,但这种蹲法受不了,况且土石下面还有“部分”死人肢体。想想都瘆人。
威森侧耳听听,没有人声,也没有车辆开走的声音。他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先小心出来,敏慧、路标跟在后面。威森做手势制止后面的人出来,敏慧不是他的手下,没有服从意识,摇头反对,威森不能现场教学,只能竖起食指挡在嘴边,嘘——
余下的人一个跟一个静悄悄出来。还好,脚下都是土,踩上去没有多大声音。
威森拔出匕首,示意路标跟上。路标抽出腰间的双截棍,想走在老板前面,被威森挡住。
一行人排成一队,紧贴着墙边慢慢移动。敏慧没有经过这种事,想到刚才的屁和招娣压抑的笑,自己也很想笑,又想到闵三强的惨状,硬生生忍住了。
威森定定神,横握匕首,慢慢探出头。
黑暗中的匕首闪着微弱的寒光。
黑暗中的枪口比凝固的夜色更黑。
匕首与枪口面对面相遇。
鹰隼的眼睛与野狼的眼睛相遇。
两个男人都一哆嗦,都把冲口而出的大叫忍住。
大眼睛瞪着小眼睛。
双眼皮瞪着单眼皮。
似曾相识!
窑洞里出现死一般的沉寂。月亮钻出云层,透过狭窄的缝隙,洒进细碎的微光,显出黑暗中男人模糊的轮廓。
散弹枪碰碰前面的大哥。双截棍碰碰前面的老大。几乎同时,匕首和枪口一起叫起来:
“铁圈!”
“魏森!”
跟在后面的人被突出其来的叫声惊得一哆嗦。路标抖着双截棍和举着散弹枪的男人率先抢到前面。
威森和黑暗中的大哥抱到了一起。当年就是因为放了他才导致搭档受伤,自己被迫辞职。
既然是大哥的兄弟,那就没啥可担心的,后面的两个兄弟屏着呼吸,架着闵三强过来。
“铁哥,在里面办他,还能弄到外面去?”
铁哥,也就是铁圈,瞬间明白过来,“啪”地举起枪,转身顶到威森头上,威森在刹那间反应过来,顺手一抓,把枪口从耳边晃过。一错身一踢腿,两个人又对上了。
阿成又怂了,半明半暗中,他的脸比刚才的小鬼还要白。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兄弟,初闯江湖,恨不能多出点事历练历练,抽出半尺长的水果刀,互相鼓着劲,绕过阿成,挪到路标身后。
“有话好说,不用动家伙。”
威森看形势对自己不利,先收起中看不中用的匕首,摸出一张名片递给铁圈。铁圈身后的兄弟打起手电:威森私家侦探事务所。
“你啥时改姓啦?”
“改啥姓啊。还叫魏森,挂招牌嘛,不想让兄弟看见瞎叨叨。”
铁圈也许是对兄弟离职愧疚了吧,摆摆手,让兄弟们收起家伙。
闵三强喝了点水,又被拖来拽去,渐渐恢复知觉,手臂痛疼无比,他又哼哼起来。威森看他的双手已经发紫,说:“解开吧。再捆着,手就废了。”铁圈点点头,一个兄弟割断绳子。闵三强的手臂像断了筋似的垂下来。
几只手电亮起来。敏慧悄悄打量铁圈。比威森高,比威森瘦,单眼皮,窄鼻梁,眼神阴沉,看不见光。嘴角处有两寸来长的缝合伤,破坏了一张脸的相貌。
是个狠人。
“怎么说。”铁哥看着威森,兄弟相逢的意外之喜很快散去了,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一点叙旧情的温暖。
威森看着铁圈的眼睛,知道他已完全蜕变,不再是那个为要回工钱去偷老板手表的兄弟了。那年冲突发生后,铁圈也在通缉名单上。
“谁指使你绑架他?”威森用下巴指指闵三强。
“与你无关。”铁圈耸耸肩膀。“这样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带你的人离开,我继续办我的事,大家就当没见过。以后能不能做哥们,看老天爷给不给机会。”
“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个胖子我得带走。”威森不让步。
“那就没得说了。”铁圈的手一直不离枪把,听到威森的话,把枪举起,拉上枪栓。听到枪栓声,手下兄弟立刻把威森一行人围得水泄不通。
数起来威森人多,抖起来三个缩成一个,不经事更不经打。何况还有女人!威森的脑子不能过这点,过一下要拍死自己一次。
“好说好说。胖子我们不要了,大哥您放了我们吧。”敏慧大着胆子站出来。事急从权,先保命要紧。是她委托威森救闵三强,她说不要,想必威森也不会继续犟。
威森果然不说话了。
铁圈觉得有意思。魏森不是听女人话的男人。这里面一定有道道。但是什么,他暂时没兴趣。看着一起长大的朋友,为了救他连心爱的警察都不做了,心里没感觉是不可能的。可他是官兵,自己是毛贼,道不同不能相谋。就算他现在不是警察,那颗警察的心未必死了。只要还有颗警察的心,就是他的敌人。
铁圈示意准备走人。这里是山脚下,就算报警拉他们,也得一两个钟,他们早跑了。跑路的前提是必须弄到钱。这死胖子眼看就松了劲,经过这一番折腾,满血复活,又要重新收拾他一顿。铁圈算算时间,搞定死胖子,半路截到龙老板,想法骗走或者抢走银行卡,再到自助银行转账,再往山里跑,虽然很紧张,但也未必走不脱。
“行,人你带走,在合适的地方把他放下,我们就当没见过。”
闵三强的手臂渐渐有了感觉,痛入骨髓,可他顾不得可怜自己。威森明明来救自己,现在要保命,不要他了。
这次走不脱,他一定死翘翘。他看出来了,拿枪绑他的黑衣人要反水,自己拿钱走人。如果龙得水被截胡,一定会把怒火发到他身上,不会让他活过今晚。
“大姐救命!”闵三强突然发疯般挣开按着他的两个人,“扑嗵”跪到敏慧面前。
他不是真的要跪,只是腿软脚软,浑身没力,能走那几步已经拼尽了全力。
是那几口水把他从死亡边缘捞回来。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那几口水清晰无比。敏慧手里还捏着矿泉水瓶子。就是她!是她救了自己。敏慧刚才说不要他了,他还没恢复神智,没有听见,没听见自然不算数。
闵三强不像威森求救,却向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下跪,这有点不正常。
铁圈把手枪指向敏慧:“你是什么人?”他一翘下巴颏,立刻走出一个黑衣人将敏慧拉出来。
敏慧甩脱黑衣人不干不净的手,强撑着不打哆嗦:“我是律师。替闵三强做辩护。他犯了法,我让他去自首。”
铁圈眼珠一转:“你都没找到他,做什么辩护?”
“是……他先委托我,然后才消失的。我以为他畏罪潜逃,害怕案情弄严重了,特意请人找他。不知道大哥你……你……请他喝……下午茶。”
铁圈笑了。人都快折腾死了,还能说出“喝茶”二字。这大姐真逗。
但让他相信,那才活见鬼。
扫瞄一圈威森的人,看中阿成,又一点,把阿成推出来:“说,她是什么人?”
阿成看看威森,不敢说话。一个黑衣人过去,拎起刀背砍在阿成脊梁骨上。阿成立刻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别打我,我……我不敢说。”
威森冲过去挡在前面:“有事冲我来,欺负小弟算什么。想知道她是谁?她是我老婆。”
铁圈看看敏慧,看看威森,挠挠头,又摇摇头,突然问敏慧:“他屁股上有痣,说,长在哪。”
“胡说!我屁股上哪有痣。”
“你不知道。脱光了你只能看到前面,我能看到前面和后面。”铁圈笑了。他们是光屁 股长大的交情。
敏慧不说话。沉默了一会说:“我们只在晚上,有过……一两回。”
“森哥!你——怎么这样!”
不等铁圈发出质疑,招娣委屈得要哭。所有人都知道,生活的戏剧要上演了。黑衣男人嘿嘿笑起来。天天打打杀杀,演点小戏也不错。路标黑了脸,狠狠瞪向招娣,招娣委屈得要哭,看到路标刀人的目光,不知道他怎么了,然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呵呵。”铁圈看一眼敏慧,再拿枪指向招娣:“几个意思?你是他老婆,跟他睡觉不开灯,还只干过一两回。她又是谁?小三?不愿意你俩睡?”
铁圈身后的黑衣人怪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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