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屿还是每天上班的时间起床，池方舟的房间还是安安静静的，秦屿洗漱之后就在电脑前听课，猜想他可能下午才会醒，没想到很快那边也有了动静，洗漱换衣，再出现在秦屿面前的时候，又变成了第一天看到他的光鲜模样，头发规规矩矩地拢在脑后，亚麻衬衫里面干净的白色打底，银色的腕表，搭配那看什么都略显苛刻的眼神，跟这几天天天吃泡面时简直换了个人，让他看起来很像“刻板印象里的海归”那么回事。
他注意到秦屿在打量他，自己低头看了看自己，“夸张了是吗？我去换。”
“没问题，就是有点像度假的。”
“因为这件太大萧然穿不了，其他的几乎都被他扣下了，他跟索马里海盗差不多，我差点光着回来。”
“你们兄弟俩关系很好？”
“他爸是我妈妈的弟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换牙时候基本都是我掰掉的，小时候一看我就捂嘴，现在遭报应了，我一看他就捂钱包。”
秦屿被逗笑，想起萧然上大学的时候总会收到国际包裹，看来都是眼前人奉献的。
刚出门，池方舟用手遮住眼睛，“你这几天都没下楼？”秦屿怀疑的问。
“没有，比起阳光，我更需要睡眠。”
“你不需要工作吗？”
“需要，所以买衣服。”
秦屿并不矮，一八零的身高加上天生的肤白，纤瘦却挺拔，走路、做事不疾不徐，带着股事事与人为善的“老好人”劲儿，没办法，没有背景的人想要融入任何一个群体，就不能表现得太尖锐。虽然这是他装出来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随和”这种事已经信手拈来，无论老少，不分男女，就算刚认识他的，也愿意在他身边待着，那怕一句话不说，也不会有任何心里负担的舒坦。
他平日里总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在单位那群人中相貌称得上出类拔萃，但走在池方舟身边还是感觉差了点什么，可能他的气场太强了，说不上是因为身高还是因为他这个人本身。
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男人同时出现在这个老旧小区，很快吸引了楼下晒太阳的退休群体关注，楼下超市的阿姨看到其中一个是秦屿，热情地打招呼，“小秦，这是谁啊？”
“阿姨，这是我室友。”秦屿大方介绍，池方舟微微点头。
“室友，住在一起呀？”阿姨表情有点夸张。这栋楼大部分都是一居室的教师家属楼，只有少数的两居室，阿姨可能以为他们住一个房间。
“我们合租两室。”秦屿解释了一下。
“哦，那你之前那个小朋友不住这里了呀？”
“对。”秦屿不想恋战，礼貌笑了笑，推了一把一旁站着的池方舟离开。
走出几步之后，池方舟意味不明地看着他，“阿姨说的是萧然？”
“当然了，还能有谁？！”
“普通朋友。”
秦屿觉得头疼，这人话不多，怎么能做到处处给人添堵。
“放心吧，你那个床只有萧然住过。”
“不挑剔”先生。
两个人来到附近的商场，知道表哥赚得多，秦屿带他直奔高端商场，是秦屿没怎么来过的地方。池方舟买东西目的性很强，看到了熟悉的品牌就走进去，把要求告诉销售，很快销售根据他的要求准备好了尺码，他就进去换。
秦屿随意逛了逛，心中感叹大牌的衣服手感是好，看了标签之后心里开始算得几个月工资才能买一条这种剪裁精良的西裤。
换好衣服的池方舟出来，一身黑色西装质感柔软，垂坠感好，搭配了黑色真丝衬衫，质地柔滑垂顺，黑色的缎面领带，不同的材质，不同的黑色，竟然意外的和谐，销售是个有眼力的，没用池方舟提，直接拿来了搭配的领带夹、口袋巾、腰带、皮鞋，甚至袖扣。
然后帮他整理衣服的细节，不问池方舟，反倒问坐在一旁看热闹的秦屿，“先生您看这么搭配满意吗？”
秦屿心想，这么精明的销售也有走眼的时候，不问正主，问他这个外人有什么用，所以他只是礼貌的笑笑，没有回答。
没料到池方舟这时也回头，问他：“怎么样？”
应该是自己买东西没什么主意，询问一下朋友的意见，秦屿认真地看了看，“可以。”不止可以，算得上“非常好看”。秦屿说了句大实话，这种挺括的东西果然还是穿在肩宽的人身上好看，秦屿面试时候买了一套西装，穿的时候像偷大人衣服，现在想想可能也是自己的钱没花到位，没有眼前这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紧接着又试了两套其他的颜色的西装，不同的领子，不同的材质，平驳领沉稳，戗驳领权威，肩部贴合肩膀，腰部轻微收腰，除了过于精致的青果领那套，试的三套全都要，衬衫需要的场合要比西装多，他让销售人员推荐了几款，却没有再试。
最后指着其中的一件白衬衫对销售人员说，“这个再找小一码的，给这位先生试一下。”
秦屿本来在沙发上看热闹，突然听到还有自己的事，忙说：“不用，我不需要。”
“陪我出来耽误你学习的时间，我还吃了你那么多东西，就当我感谢你帮我，你先试试，不合适就算了。”
秦屿不好推脱，销售人员已经拿着小一码的衬衫等在试衣间门口，他只好走进去试，原本看着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衬衫，拿到手里才发现很多细节，触手微凉、细腻如丝，珍珠母贝纽扣 ，材质温润且开合顺滑，左袖上一枚 深蓝色与金色交织的立体刺绣徽章，再看加签，好嘛，一个月工资只够买左半边的。
这要是收了，拿人的手短，今后说不定还会生什么事端，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试完就说不合适，也算没驳了送礼人的面子。
换上衬衫走出来，池方舟已经坐在了他刚刚看热闹的位置上，打量着镜子里的秦屿。
不得不说，贵真的有贵的道理，秦屿从没看过如此干练的自己，人靠衣装马靠鞍在这一瞬具象化，挺括的领型内部有隐形加固，确保始终挺拔，圆角切割工艺的袖口 正好搭在手腕处，而且他发现，原来“白”和“白”是不一样的，他有好几件白衬衫，但身上的这种带着柔光的白他真的是第一次穿，衬托他原本就白的皮肤像儿时深夜里的月亮。
但是秦屿面对镜中的自己依然很清醒，记得自己走出来之前的决定，“似乎我不太适合它。”他笑着说。
“确实。”说完池方舟站起身走向收银台。
虽然有心里准备，可真听池方舟这么说，秦屿心里还生出点不服来，他只是不想占他便宜，分明挺好看的嘛，他又也不是买不起，等到自己出来的时候高低弄一件，正式场合可以穿。
“连他那件，一起算。”
“你不是也觉得我不太适合它吗？”秦屿很疑惑，送礼还有强买强卖吗？不合适也送？
“领围、臂长都刚好，样子也很衬你，是你的体重不合适！秦屿你怎么这么瘦，你太瘦了，男人太瘦不行的。”
一旁等着结账的收银员和销售对视，无声传递着兴奋。可当事人并没觉得有任何问题，池方舟觉得衬衫必须胸围要撑起来，秦屿这天天吃方便面的身量，确实没有他穿着合体，但他认为依然是值得买的，毕竟秦屿穿着……很漂亮，是的，那一刻脑海里蹦出来的形容词是漂亮。
“那我自己结。”秦屿走过来，掏出手机。
“那是不是之前的方便面和松仁小肚我也要给你结算一下？”
看着池方舟认真的表情，他默默地收回手机，心里盘算着，这段时间不收他水电，家里自己添置的各种家电他也可以用，自己再负责水果和食材……那池方舟还是亏，找机会再回礼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会请你吃饭。”
“我要吃好的。”池方舟结账，两个人拎着东西出了商场，准备找个地方吃他们今天的第一顿饭，刚走了几步，秦屿的手机就响了，是陆阳。
他迟疑了两秒，面前出现一只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购物袋，然后来到一旁的休息区，掏出一根烟，示意他先接电话。
“小屿，还在单位忙吗？”陆阳的声音很软。
“出来买点东西。”秦屿回答。
“你不说今天加班吗？不在设计院？”
秦屿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池方舟，并没有看自己，正在端详着自己手里的烟蒂，这人烟瘾可真重，才来几天，阳台上的烟灰缸每天都出现不少黑色的烟蒂，有时候那人收拾得晚，两天就快将烟灰缸装满。
“有事吗？”
“想来找你吃饭的，结束了吗？我去商场接你。”
“不好意思，我约了朋友。”
“朋友？住你家里的朋友？”陆阳的音调有些奇怪，他还是那么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可能是秦屿对他太过于了解。
“下次我约时间。”秦屿说。
“要不一起吧，你的朋友我也想认识，这几年你所有新认识的朋友，我都想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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