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屿突然想到他在解压玩具柜台前说的话，这人手上真是不能闲着，那笔纯粹就是为了手里有东西可摆弄，因为他连一张纸都没带。
薛定谔的解压玩具！
“王工，您连夜攻关的成果很令人‘印象深刻’。”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力，“不过，我想请教一下，为什么闸门开度的字段名是Opening_Gate，而不是技术规范里白纸黑字写的Gate_Opening？”
王利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迅速瞥了一眼屏幕底部的属性表，那个细微的差异他根本未曾注意。“啊，这个...”他支吾着，随即转向角落，语气带上了责备，“小秦，这是你负责的部分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基础的错误都没检查出来！”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投向秦屿，这个从进会议室一个字都没说过的年轻人，他明显一怔，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声道：“抱歉，是我的疏忽。”
池方舟的视线在秦屿、江晓麦和王利之间巡梭片刻，淡淡道：“只是小问题，那就请王工现场修正吧，我们验证一下修改后能否正常接入平台预演模块。”
王利连忙操作电脑，可是他之前并没有实际操作过这个软件，在层层菜单中很快迷失了方向，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越过江晓麦对秦屿说：“这个数据处理平台在你电脑调试过，你改一下。”
“好。”秦屿连忙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电脑，打开FME数据处理平台，找到那个数据转换的“工作流”，精准地定位到属性映射节点，将Opening_Gate改正为Gate_Opening，保存、重新运行，全程不过两分钟。
大家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幕布上，当屏幕提示“转换成功”，王利缓缓地靠在椅背上。
小小的插曲过后，会议继续推进，池方舟对一些问题提出修改意见，王利将要求一一记下来，秦屿和江晓麦也没闲着，“数据对接，不是把模型做得好看能渲染就行。每一个字段、每一个参数背后，都是真实的闸门、真实的流量，关系到下游灌区几万亩农田的灌溉用水，甚至汛期的防洪安全，请在座的每一位都重视自己手里的每一个环节，前期的所有演算都是后期的重要支撑，严谨是我对在座各位最基本的要求。”
他停顿了一下，会议室里落针可闻。“今天辛苦各位。”
众人纷纷离开，秦屿沉默地收拾着东西，指尖微微发凉，暗暗感叹：这个“池方舟”怎么这么吓人，他是把那个吃方便面就开心的“池方舟”给吃了吗？！
池方舟邀请王利一行人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坐，秦屿跟在他们之后，乘坐电梯，来到了池方舟的办公室。
房间很大，一张宽大的胡桃木办公桌临窗摆放，桌面上集成双4K显示器与专业级水文模拟工作站，侧墙上安装了磁性白板，上边随意画着各种数据，旁边是超大数字触摸屏，实时显示流域数字孪生系统的数据流。另一侧墙面悬挂 动画墨水屏的流域三维地质剖面图 与 瀚海历年获得的行业创新奖牌 。
扑面而来的专业气息，简直是每个业内人士梦想的工作空间。把江晓麦震惊得失去了表情管理，忙去寻秦屿，却发现一旁的秦屿表情淡定得很，她也迅速冷静下来，安静地与秦屿坐在稍远的沙发上。
却不知道秦屿的震惊丝毫不比她少，尤其是得知这个空间属于池方舟的时候，再一想自己的小破楼，怎么能被他看入眼的呢，果然他没有胡说，真的“不挑剔”。
池方舟和王利言笑往来，王利提出晚上宴请池方舟和徐经理，熟悉熟悉，联络联络，秦屿知道每个项目都有单独的“公关费用”，专门用来私下拉近关系的。
池方舟本欲拒绝，他刚回国，还不太适应这种宴请，本来想拒绝的，毕竟工作就是工作，在他这里没什么可沟通的私下关系，如果真的过于熟悉，以后有问题反倒不好处理。但当池方舟看着远处的两个年轻人窃窃私语的画面，仿佛自立一方天地，突然来了兴致，“好啊，联络联络，熟悉熟悉。”
王利一行人先回设计院，还要跟主管领导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说一会儿把饭店位置发给池方舟，以借此加了他的微信好友，临走的时候池方舟和王利握手，然后和江晓麦握了握手，“辛苦。”
最后把手伸向秦屿，握手的时候不留痕迹地加大力度捏了一下秦屿的虎口，眼中跳出一瞬秦屿熟悉的“池方舟”，那个假装不好意思让他帮忙熨衬衫的“池方舟”，稍纵即逝，同样的话术：“辛苦。”
秦屿强忍着表情没变，“应该的。”
出了瀚海，江晓麦就抑制不住兴奋，跟秦屿讨论起来，“那个池总监好强的气场。”
“可能是个人风格。”秦屿不想讨论这个人，他在心里在衡量一件事，是否要向领导坦白自己认识池方舟。
如果告诉，那就要面临一件事，在他们单位，但凡能跟甲方扯上一点关系的，都要被当做“公共资源”来使用，这他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不管是校友、亲戚、朋友，都要被利用到最大价值，有的人就喜欢这样，似乎自己地位跟着甲方上升了许多，还能借着传达甲方意思，谋取点自己的好处。
但秦屿不想这样，他跟池方舟本就不熟，即便真是好朋友，他也不想被人当关系媒介，工作就是工作，工作只需要按照要求做好每一步就可以，对他来说人情是比工作难搞一万倍的东西。
所以从自身角度出发，不应该让领导知道自己跟池方舟认识的事情。
但是这么做又有一个弊端，他们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真的不大，不知道谁和谁就是远房同学，异门师兄，何况自己还跟池方舟住在一起，呸！住得很近，今天还好死不死的穿了同一款衣服，还好王利是个迟钝的，换个精明点的，估计早就能发现端倪，如果真是被单位先知道这件事，那他就被动了，跟领导藏心眼、有二心，不敬业……随便一个帽子都能把这个刚转正的新人压死。
跟池方舟这个外人比，这份工作很明显对秦屿更重要一些。
唉……头疼。
“秦屿，你说那个池总监能有多大年纪？感觉比咱们大不了几岁。”江晓麦还停留在上个话题，“人家都已经是总监了，真是厉害。”
“你也很厉害，咱们这一批就招你一个女生。”秦屿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了回来，希望江晓麦不要头脑发昏，当着领导面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对，我们也不差，我们单位和领导都这么好，比他幸福。”
果然能进设计院的没有一个是白给的，江晓麦是个机灵的。
“组长，我们一会回单位是不是就可以正常下班了？”江晓麦夸完领导，立刻向领导要好处，准时下班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实际的好处。
“当然……不行。”
没来得及笑的江晓麦就听到了不想听的结果，“为什么啊？接下来的工作不是没那么紧了吗？”
“不是加班，是需要跟我去应酬，晚上约了池总监和他们那个徐经理，你得去。”
“啊？领导私人用餐，我们去不合适吧？”江晓麦看了看身边的秦屿，秦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那个池总监开会的时候，还有去他会议室的时候，朝你这个方向看了好几次，我给你创造个机会，如果他真是单身，说不定你有机会找个金龟婿。”
“他看我了？他能看上我？”
秦屿心头一紧，疯狂祈祷池方舟看的真是江晓麦。
“放心，咱们单位没那么脏，不用你潜规则，如果他不是正经人，今后汇报你就别去，如果他是单身，这不也是个机会嘛。”
王利从后视镜看了看秦屿，“小秦，你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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