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拓火君没有再与她绕,直言道:“你不关心我。”
这话他说得冷冰冰的,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完全察觉不出任何傲娇或控诉的意味,就只是一本正经地陈述而已。
孟淮妴眉头微蹙,继而微抬,觉得他这样颇有意思,她很喜欢,遂缓缓点头,故意道:“你说得对~”
于是,她就眼睁睁看着拓火君的气息越来越冷,带着一本正经的邪气——可定万物生死、莫名危险如生来带着的邪气,但因为没被邪念操控,非必要并不滥杀无辜,而显得一本正经。
孟淮妴噙着笑,也不管他,继续翻看《毒尸论》。
良久后,见她当真不管自己了,拓火君才主动道:“我稍后便走,你要问我吗?”
“哦,你要去何处?”孟淮妴正看到复杂处,抽空随口顺着他的话问道。
闻言,拓火君将那缺角面具往桌上拍了拍,转身便走,到了门前才停步,顿了顿,还是交代道:“我会尽快回来。”
“嗯,保重!”孟淮妴不甚在意,拓火门门主,此前闲得待在她身边,才是怪事。
成年人嘛,总是要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的。
——
此次回京师,孟淮清与筇崖公主亦同行,蒋林因为惦记着为三皇子办事,拒绝同行。如此倒是正好,孟淮清只假意劝说几次后,没有留他。
深夜,是个运尸的好时间。
蒋林与三皇子一道,带着乔钟纤的尸体上路。
他躺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乔时济白色的身影,目带轻视,点评道:“原来‘五日后’,是要等着孟淮妴离开啊……”
“呵,如此怕她了么?”
到了码头,暗卫打开藏着尸体的长木箱,让乔时济检查。
蒋林就在旁边,随意扫去一眼,黑暗中只觉得乔钟纤与生前无异,如假包换,他瞧了瞧长箱的大小,心中想着,孟淮妴总不好偷尸体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的眼睛又不自觉再看了乔钟纤一眼,暗叹保存得真好,那种尸体的惨白,反倒让她丰腴圆润的身体,更有少见的美妙。
眼中欲|色微起,他就想让人抓几个女子带上,然而摸摸胸腹,疼痛依然明显,不可能剧烈运动,遂歇了心思。
“倒是可惜了,孟淮清那碍事的玩意不在,我却也不能尽兴!”
被他指控的孟淮清,在数日后,行船在文庆省长同府,与兴山运河交汇处。孟淮妴等人坐上兴山运河路线的船,孟淮清和筇崖则没有下船,继续沿曳江往西而去,去往弓和省。
孟淮妴认为乔时济不会放过她提出的处理乔钟纤尸体的法子,但现在就放任二人去弓和省找江英,还是有些冒险的。
只是做人嘛,哪能一点险都不冒呢,就没拦着。
两方就此分别,筇崖目标坚定,专心找到了江英。
江英已经年过半百,见到筇崖的时候,她正在曳江中游着,看起来十分欢快,乍一看都辨不出年龄。
这些年躲躲藏藏,无法随心挑选地方,有些地方连个小塘都没有,她已经许久不曾这般畅快地游水,近日终于是游了个够。
在这浩渺水面,仿佛天地都是她的。
筇崖本着急想杀她,然而看到这样的她,却是缓缓放下急切,在岸边等她上岸。
足足两刻钟后,水中人终于不游了,她将头发甩于身后,在水面上,静静看向岸边那个盯了自己许久的人。
“殿下……”
筇崖一愣,没想到几十年不见,这个曾经服侍她的宫女,竟一眼认出了她。
江英已经游到岸边,利落地上了岸。
她眼含热泪,像是知晓大限已至,也无挣扎之意,而是握着筇崖的一只手,道:“殿下,我谁也不要……我就要死在你手里。”
虽未言说,但那双含泪的双眼,已经在表达着感恩。
筇崖有片刻的心软,她闭了闭眼,另一只手上多了把匕首,猛地扎入江英的心口。
可能是被江英感染,她也落下了一滴泪。本不想解释的,然而现在,她却解释起来:“我护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仁至义尽,你别怪我。”
江英没有回答,在闭目之前,带着温柔的笑,道:“殿下,多谢。”
——
乔时济的人并未追踪到江英的去向,眼下他本人,正焦头烂额地找尸体呢。
许是想着妹妹的尸体将毁,乔时济一日能看望三日乔钟纤。
发现乔钟纤尸体丢失,是在今日天亮之时,他早起去看望,木箱内只余下尚未化掉的冰块,当即停船上岸,动用所有暗卫寻找,可现在都将要日落了,还没找到。
他们在客栈等着暗卫消息,蒋林的恼火不输乔时济,面色无比难看:“没想到孟淮妴如此丧心病狂,连尸体都不放过!”
乔时济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抽,想起孟淮妴的描述,暗道蒋林还有脸说别人丧心病狂。他沉着眼皮,一脸悲痛地抱着脑袋,看起来像是苍老了许多,喃喃着:“纤儿,是我没用……”
又想着不能演过了,眼泪便一直没落下来,蓦地起身就往外走,“我去告诉天下人,孟淮妴偷了纤儿的尸体!是她杀了纤儿!”
蒋林看着他泛红的双眼,还以为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忙拦住他,道:“殿下三思!”
当乔时济冲动时,他倒是冷静一些,“还是再等等,也不一定是孟淮妴偷的。况且,这也实在无法嫁祸到她身上去,我们现在没了尸体,再去站出来,反倒被动!”
其实怀疑孟淮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有她知晓乔钟纤的尸体在乔时济这。
这时又有暗卫出现禀告:“殿下,已经查过,整个武仁府都没有叫李大户的富少。”
乔时济狠狠踢去一脚:“再查!”
然而心中都明白,李大户必然并不存在。
昨夜行船中,周围突然经过数艘载满人的楼船,灯火通明,莺歌燕舞好不热闹,稍加打听,原是当地一个叫李大户的富少过生辰,包下了楼船,请百姓登船赏舞听曲,同时也是为他贺寿。
这等奢靡之事并不稀奇,当时乔时济与蒋林不甚在意,心中还觉得俗气。
现在想来,定是那会儿,有人偷走了乔钟纤的尸体。
又过半个时辰,这次暗卫带回的消息却与尸体无关。
“殿下,三清山暗卫传信,护卫起了疑,定要到后山去,暗卫已经拦下,但只怕拦不了多久了。”
乔时济一拳将墙面打陷一个坑,咬牙切齿:“不管了,我就不信,父皇还能因此就放弃我不成?”
他要是不管,不久代表自己跟的人变得更差了?蒋林岂能放任,劝道:“殿下还是冷静一些,都到临门一脚了,岂能前功尽弃?”
知道着急尸体的事,他想了想,道:“殿下,您安心回去,我定然会全力寻找十二殿下!”
乔时济此时已冷静几分,他审视着蒋林,道:“你保证,定能找到?”
不能保证,但蒋林又想了想,想运走一具完整的尸体,不可能时刻做到隐蔽,只要孟淮妴不剁,应当还是有机会的,便道:“只要人手足够,不成问题。”
于是,乔时济把自己的暗卫留给他用,只用于寻找尸体,乔时济自己则是速速赶往三清山。
后半程行船路上,孟淮妴没再看有关毒物的书籍。
四婢及谢歆写的书已经完成,稍加润色即可,她这会儿在忙着此事。
因为有伤在身,此次回京师基本都是走会绕远了的水路,不巧顺风时少,走了近十天才到京师。
此前在泽济府,当地百姓有着离自己更近的未决之案,孟淮妴又分外忙碌,对于偶尔听到的百姓对她曾办的案子的议论,她是处于自动忽略的状态。
现在却是不同,因着回京师就是为了案件,她便没再忽略,所有议论都入了耳。
即使是在船上,百姓的议论也不减,耳力好的,前后船的声音都能听到。
火烧济安府一事已在全国范围内爆发,因着这极其恶劣的事件,百姓对渌南案件的关注至今未减。
大家并不忌讳,无论在舱内还是甲板上,统统大谈特谈。
民间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说是渌南案件在七月就会有结果,百姓个个翘首以盼,眼看着七月快过完了,对结果的关注度更是攀升。
“唉,眼瞅着月底了,我估摸着啊,这个月就不会出结果喽!”
“你们说,会不会是上头……”说话者挤眉弄眼地暗示,“不愿处理啊?”
“你这傻子,什么都敢说!”有人离他远了些。
“我说什么了?”那人不服,“汇兴省的案子是什么结果,你们都忘了?”
这事啊,确实是忘了。毕竟当初三起重大案件的结果前后脚公布,人们对于汇兴省结果的不满也就被遮盖过去。
人群中有人咂着嘴,同样想起了这事,开始一番唉声叹气,虽没有明说,却好像深感朝廷一片黑暗似的。
也不止这一批人提起汇兴省官学食物案的结果,孟淮妴每每站在甲板上透透气,都能听到一耳朵,可见民间对渌南案的关注度空前高涨,连带着想起了此前的案子,对这些案子的猜测缠缠绵绵,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还有人上了赌桌,要压一压渌南案究竟是七月会有结果还是八月会有结果,这个结果,又是严还是松。
这样的议论,只要有人开了个头,大家就能忘却手上的活,热火朝天地谈论起来。
半路上,晏罹上了船,道:“百姓的猜测,是从明东省传出的,根据传言的轨迹分析,不像是被人刻意设计。”
只是不像,也可能是设计者做的干净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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