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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银簪的寒意透过鬓角的发丝渗进来,与窗外呼啸的寒风遥相呼应。

宛书瑜捏着那张写有粮船沉没消息的字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十二名船夫……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怀着身孕的妇人,前日来抓药时,脸上还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说等丈夫回来,就给孩子做新衣裳。

如今,那憧憬怕是要碎了。

她将字条凑近烛火,看着纸片蜷曲、变黑,最终化为灰烬。

灰烬被风吹起,飘落在窗台上,像未化的残雪。

她不能声张,至少现在不能。

王记布庄的案子已经让她见识到祝府的手段,若粮船沉没真与他们有关,贸然追查,只会引火烧身。

可心底的那点不忍,像根细针,反复刺着她。

那些船夫的家属,此刻怕是还在翘首以盼,等着亲人归来。

她该不该去报个信?又该怎么说?说他们的亲人可能已经死了?还是说,这背后或许藏着阴谋?

正纠结着,前堂传来母亲的声音:“书瑜,张婶子来了,说是她男人在码头当差,听说了粮船出事的消息,来问问有没有船夫家属来抓药,想打听点消息。”

宛书瑜心里一紧,连忙摘下鬓边的银簪,塞进抽屉锁好,快步走出房间。

堂屋里,张婶子正坐在椅子上抹眼泪,见宛书瑜进来,连忙站起身:“书瑜丫头,你听说了吗?那粮船沉了,我家男人说,船上的人怕是没一个能活下来……城西的刘嫂子、北巷的王大娘,她们男人都在那船上啊!”

赖夫人递过一杯热茶,叹气劝道:“张婶子,你也别太急,官府不是派人去查验了吗?说不定还有活口呢。”

“查验?哪那么容易!”张婶子哽咽着,“我家男人偷偷告诉我,那船沉得蹊跷,像是被人凿了底!而且……而且那批漕粮,早就被人换了,船上装的都是些石头沙子!”

“什么?”宛书瑜和赖夫人同时愣住。

漕粮被换?凿沉粮船?

这已不是意外,分明是人为!

宛书瑜的心跳瞬间加速,一个名字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祝珀。

祝府的掌权人,那个据说心狠手辣、只认利益的男人。王记布庄的案子还没彻底淡出人们的视线,祝府若再牵扯进漕运舞弊,那胆子也太大了。

可转念一想,祝昀氏呢?他是否知情?甚至……是否也参与其中?

这个念头让她背脊发凉。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强作镇定地安慰张婶子:“张婶子,您先别急,这话可不能乱说。官府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查?怎么查?”张婶子红着眼,“我家男人说,祝府的人已经去了码头,说是要‘协助’官府查验。谁不知道祝府和漕运总督是亲戚?这案子怕是又要不了了之!”

祝府的人去了码头?

宛书瑜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粮船沉没,定与祝府脱不了干系。

而祝昀氏,那个总在暗处布局的男人,此刻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张婶子还在哭诉,说的无非是船夫们的不易,家里的难处。

宛书瑜听着,只觉得字字都像锤子,敲在她心上。

她想起祝昀氏说的“享受了利益,就要承担风险”,难道这些船夫的性命,也成了祝府利益链上可以被牺牲的风险?

“书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赖夫人察觉到女儿的异样,关切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累着了?”

“没事,娘。”宛书瑜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张婶子,您知道那些船夫家属住在哪吗?我想去看看她们,若是有什么能帮忙的,也好尽点力。”

张婶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带你去!她们现在怕是都慌了神,有你在,总能宽宽心。”

赖夫人想阻拦,却被宛书瑜用眼神制止了。

她知道母亲担心什么,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人陷入绝望。

哪怕只是送去一剂安神的药,说几句宽心的话,也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换了件素色的外衣,宛书瑜跟着张婶子走出回春堂。

街上的气氛比往日凝重了许多,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议论着粮船沉没的事,脸上都带着惶恐。

路过码头方向的街口时,能看到官兵把守,严禁闲人靠近,隐约还能看到几个穿着祝府服饰的人在与官兵交涉,态度倨傲。

宛书瑜下意识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船夫的家属们大多住在城南的棚户区,低矮的土房挤在狭窄的巷子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她们聚集在刘嫂子家的院子里,十几个女人抱着孩子,哭得肝肠寸断。

“我家男人昨天还托人捎信,说这趟回来就给娃买新鞋……”

“官府的人说没就没了,连尸首都找不到,这让我们娘仨怎么活啊……”

“听说船是被人凿沉的,是不是真的?是谁这么狠心啊!”

宛书瑜站在院门口,听着这些哭声,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

她走上前,将带来的安神草药分发给众人:“嫂子们,先别哭了。这是安神的药,煮来喝了,先保重身子。官府总会给个说法的。”

“说法?什么说法?”刘嫂子红着眼瞪她,“祝府的人都去了码头,他们能给什么说法?我男人说了,这批漕粮有问题,祝府的人早就盯上了,他还劝我要是他出事了,就赶紧带着孩子跑……”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捂住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宛书瑜的心猛地一跳:“刘嫂子,你男人还说什么了?”

刘嫂子摇摇头,眼神躲闪:“没……没什么了。我也是瞎猜的。”

旁边的王大娘却接了话,声音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她不说我来说!我家那口子前几日偷偷告诉我,说祝府的二老爷祝琥,这几个月总往漕运总督府跑,每次去都带着大箱子,鬼鬼祟祟的。他还说,亲眼看到祝府的人把漕粮往他们自家的仓库里运!”

祝琥?祝府的二房叔父?

宛书瑜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祝昀氏那张冷漠的脸。祝珀是主谋,祝琥协助?

那祝昀氏呢?他是否知情?还是说,这又是他们家族内部利益交换的一环?

“这些话,你们告诉官府了吗?”她追问。

“告诉了又能怎样?”王大娘苦笑,“我们去找过知府大人,可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赶出来了。那些官老爷,早就被祝府喂饱了,谁会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

正说着,巷口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男子跑了进来,对着众人喊道:“不好了!官府来人了,说要‘安抚’咱们,让各家都去领抚恤金,还说……还说领了钱,就不能再闹事了!”

“什么叫闹事?我们是要找亲人!”刘嫂子激动地站起来。

“就是!我们不要抚恤金,我们要真相!”

女人们群情激愤,却被随后赶来的官兵拦住了。

为首的官差面无表情地宣读着官府的告示:“漕运粮船意外沉没,十二名船夫不幸罹难。朝廷体恤,每户发放抚恤金二十两,即刻认领,不得有误。若有聚众滋事者,以抗旨论处!”

二十两?一条人命,就值二十两?

女人们哭得更凶了,却被官兵死死拦住,连院子都出不去。

宛书瑜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哪里是安抚,分明是封口!

用二十两银子,买断十二条人命的真相。

而这背后,定然有祝府的影子。

她悄悄退到院外,想去找张婶子的男人打听更多消息,却在巷口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祝昀氏。

他依旧穿着那件玄色锦袍,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身后跟着两个随从,眼神平静地看着巷子里的混乱,仿佛只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宛书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的目光锁定。

他朝她走过来,脚步轻缓,落在积雪未消的地面上,没有一点声音。

走到她面前站定,他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语气听不出情绪:“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哪里是我该来的地方?”宛书瑜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看着她们被蒙在鼓里?还是拿着你们祝府施舍的二十两银子,忘了那些死去的人?”

祝昀氏的眸色深了深:“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

“我不知道。”她咬着唇,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但我不能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做。”

“我什么都没做?”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若我什么都不做,她们现在领到的就不是抚恤金,而是牢狱之灾。”

宛书瑜一怔:“你什么意思?”

“有人不想让她们活着。”祝昀氏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祝琥觉得她们知道得太多,想灭口。是我让人拦下了。”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扔进水里,搅得宛书瑜心乱如麻。他拦下了灭口?是为了保护这些家属,还是为了不让事态扩大,影响祝府的利益?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问,声音里带着疲惫。

“我想做什么,与你无关。”他的语气又冷了下来,“回你的药铺去,别再管这些事。粮船沉没,与王记布庄的案子不同,水更深,你蹚不起。”

“是因为祝琥吗?”宛书瑜追问,“还是因为……你父亲祝珀?”

祝昀氏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淬了冰的刀:“宛书瑜,看来上次的警告,你没放在心上。”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王记布庄的人,是你们杀的吗?粮船是你们凿沉的吗?那些船夫,也是你们害死的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祝昀氏的随从紧张地看着自家主子,生怕他动怒。

可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宛书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叹息:“真相往往是最伤人的。你确定,你承受得起?”

“我……”宛书瑜一时语塞。她承受得起吗?若真相真如她猜测的那样,祝昀氏也参与其中,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一阵惊呼。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王大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朝着拦路的官兵刺去,嘴里哭喊着:“我要去找我男人!你们这些帮凶,都给我让开!”

官兵们立刻围了上去,手忙脚乱地夺下她的剪刀,将她按在地上。为首的官差怒喝:“反了!把她给我带走!”

“放开我娘!”一个半大的孩子冲上去,却被官兵一脚踹倒在地。

“不要打我儿子!”王大娘凄厉地哭喊。

院子里瞬间乱成一团,女人们的哭喊声、官兵的呵斥声、孩子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人的神经。

宛书瑜想冲上去,却被祝昀氏拉住了。他的手很有力,攥得她手腕生疼。

“别去。”他低声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什么叫自己选的路?”宛书瑜挣扎着,眼眶泛红,“她只是想为丈夫讨个公道!”

“公道?”祝昀氏看着巷子里的混乱,眼神冷漠,“在这世上,公道从来都是有代价的。她付不起,你也一样。”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宛书瑜的冲动。

最后她只留下一句:“你没有心。”

她看着被官兵强行拖走的王大娘,看着趴在地上哭嚎的孩子,看着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家属,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她连保护她们都做不到,又谈何讨公道?

祝昀氏松开了她的手腕,那里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她:“药膏,涂在手腕上。”

宛书瑜没有接,只是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祝昀氏没回答,将瓷瓶塞进她手里,转身对随从吩咐:“让官差放了那个老妇人,就说……是祝府的意思。”

随从愣了一下,连忙应道:“是。”

看着随从走进巷子,祝昀氏才重新看向宛书瑜:“领了抚恤金,她们至少能活下去。活下去,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这是他的逻辑,永远将利益和生存放在第一位,哪怕那生存带着屈辱和不甘。

宛书瑜捏着手里的瓷瓶,冰凉的触感透过瓷壁传来,让她清醒了几分。

“王记布庄的账本,到底记了什么?”她突然问,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那个商号的王掌柜,是不是因为知道了漕粮的事,才被灭口的?”

祝昀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你该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玄色的袍子在寒风中扬起一角,像一只掠过雪地的乌鸦,很快消失在巷口。

宛书瑜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瓷瓶。

他没有回答,可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记布庄的案子,与漕运粮船沉没,根本就是一环扣一环。

王老板手里的账本,不仅有祝府偷税漏税的证据,或许还牵扯到漕粮舞弊。

而那个商号的王掌柜,就是连接这两桩案子的关键,所以才会被祝府灭口,用一个屈打成招的伙计来掩盖真相。

祝昀氏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他处理王记布庄的案子,不仅是为了撇清祝府,更是为了保护漕运的秘密不被泄露。

他救下李大夫,敲打商户,甚至刚才拦下对船夫家属的灭口,都是在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既掩盖真相,又不至于激起民愤,将祝府彻底推到风口浪尖。

他就像一个操盘手,冷静地布局,精准地计算着每一步的得失,哪怕牺牲无辜,也在所不惜。

巷子里的混乱渐渐平息,王大娘被放了回来,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女人们默默地去领了抚恤金,没有人再哭喊,也没有人再质问,只剩下无声的绝望。

宛书瑜看着这一切,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她转身离开棚户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寒风卷起地上的残雪,打在脸上,生疼。

路过码头时,她看到祝府的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官兵在看守。

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破碎的木板,像被遗弃的残骸,在冰冷的河面上起伏。

十二名船夫,就这样消失在了冰冷的水底,连带着那些被掩盖的真相,一起沉入了黑暗。

回到回春堂时,天已经黑透了。父亲和母亲都在等她,见她回来,脸上的担忧才稍稍缓解。

“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赖夫人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手温,“冻坏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

宛书瑜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手腕上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打开祝昀氏给的瓷瓶,一股淡淡的药香飘出来,是上好的活血药膏。

他总是这样,一边用最冷酷的方式伤害别人,一边又用最细微的善意来安抚。

这种矛盾,让她越来越看不懂他。

她想起他说的“活下去,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或许,对那些船夫家属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结局。

可对她来说,知道了部分真相,却无力改变,这种感觉比一无所知更痛苦。

王记布庄的案子,看似结了。

可那片废墟下,埋葬的不仅是五条人命,还有被祝府一手掩盖的罪恶。

而这罪恶,正像藤蔓一样,蔓延到漕运、官府,甚至更多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打开抽屉,看着那枚静静躺在木盒里的银簪。梅花耐寒,像她。

可她真的能像梅花一样,在这刺骨的寒风里,守住自己的根吗?

窗外的风更紧了,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宛书瑜知道,王记布庄的案子虽然落幕了,但它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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