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快来人啊!傻子落水了,快去找他哥嫂!”
冰水四溅,岸边呼声连连。
比冷彻的河水先来的是,一大串压骨的记忆,零零碎碎抵着闻景元陷入昏沉。
痛,太痛了!
好像右心脏被一双巨手紧攥捏着,无法呼吸。
闻景元拼命的想睁开那双眼,却怎么也睁不动,纹丝合缝,让他平白浪费了许多的力气。
正如那片他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的梦境。
只是,耳边的声音似乎在宣告着,那一切并不是梦。
“你说这娃还有救不,大冷天的竟瞎跑,真亏你做嫂子的心善出去寻他,要不然,小命都难保。”
“他婶儿!快说呸呸呸,这可不是啥好话,嘴里吐出的东西,咱别乱说。”
“小翠,也就你心善了,一大家子,养这么个啥也不干的蠢驴。真不是我说,也就扛庄稼的时候能顶点事了,平常一个不注意,就能给你们捅个天大的篓子。”
名为小翠的女人一听这话,本来还算可以的语气,一下子就变了。
“什么叫抗庄稼的时候顶点事,要不是有我那口子不分昼夜的操劳着,小叔子那块地早就稀烂了,哪能种出点好菜好米。说这话,得凭良心啊,他婶子。”
周围那么多人,被小翠这么一说,刘家婶子脸上的表情也挂不住了,但她不可想跟小翠起冲突,连忙道:“那是那是,没你家林树照看着,就算是肥地,也造不出几个好子。”
这话倒叫小翠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她重新搭起个笑脸,冲着这群地里无事个个闲出屁,上赶着看热闹的村民摆手。
“看来小叔子一时半刻是缓不起了,大夫不是说了,这落水得透风,不如咱们到院子里坐坐,各位婶哥儿。”何翠翠招呼着。
邻里邻外的,哪家有点事,都掩不住那半两瓦片。
何翠翠又架势十足,这群跑了东家走西家的婶子,谁能瞧不出话里的由头。
说是院子外讲,但邻里能不清楚,还不是为省那点柴火钱。
大冷天谁愿意搁外面冻着吹冷风。
不过人家里小叔子大冬天掉河里,谁家出了这情况都糟心,更何况还是个傻子,怜悯度论不上拉满,但也能有不少。
村里人爱看热闹不错,倒也实打实的不是孬人。
于是,也没几个人真傻傻的在院子外等着。
或是道自家还有活计,或是说该给一家老小弄饭了,两三结伴也就踏出了这间瓦青房。
除了那刚刚开口的刘家婶子,她倒连柴火屋都没出。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直接往那小凳椅上一坐,活脱脱要久待的模样。
等何翠翠进了屋,她赶忙冲着人招手:“可算都走了,要是都待久点,你可不得烧点水奉上。”
何翠翠把门闭上,屋外的冷风呜的开始叫唤,直惹人心烦。
“你可别说了,刚刚堵着瞧,这屋门敞开着,不知道又得费多少柴火,本来今儿个冬就冻得人生疼。”
“这没啥,等你家小叔子好了,再叫他去山上拾点不就成了。”
“我倒想,俺家那口子不同意咋整,这不,刚还怪我呢。”
何翠翠喝了口刚倒出来的热乎水,她瞅见刘婶子那揶揄的眼神,倒也不掖着,直言道:“指着骂我,说要不是我叫大元去捡枯树枝,他也不会出事。”
这话何翠翠有夸大的成份,指着骂倒没有,最多挨说了几句,不痛不痒。
但对刘婶子可是全新版本,何翠翠那脾性村里人有目共睹,脾气不大好,但干不出奸事。
不过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不是自家闹。
刘婶子满脸不赞同:“那哪能这么说呢,他咋不想想,没你操劳一家老小,他闻林树能把生活过得这么有滋有味不。”
实际上闻家就单两人,上无父母,下无幼儿。
当初若不是闻林树放出话,说以后要带着傻子弟弟过,能接受如此过日子的再上门说媒,那以何翠翠的条件,远戒嫁不成这么个香饽饽。
毕竟闻家老两口可是在县府做过活,识字的读书人,手里留的银钱定不少,要不然也建不出那一间间的青瓦房。
其实日子能不能有滋有味,何翠翠心里也门清。
不过有人捧着她,她自然没落人面子说法。
但同样闻林树是她那口子,她断不能在旁人面前就着说不是。
何翠翠打了两声哈哈,把话引到了谁家年节不杀猪买肉上,顺着捋着俩人又开始唠起了东家长西家短。
冷风仍呜咽咽的吹着,柴火烧的正旺,闻景元躺在床上终于缓和了些。
他......穿越了。
如果正常的话,闻景元说不定还会说上一句既来之则安之。
但现在,对于这句话,他一点也说不出口。
无他,因为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对于他来说,冲击过大。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男女两种性别,还能有第三种性别。
是为哥儿。
刚刚,闻景元把脑海深处的记忆快翻烂了,才总结出来了一句话。
那就是,哥儿身体构造与男人基本无差别,却能怀孕。
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哥儿出生的时候,身上会带红痣。
有人长在眉间,有人长在指腹,甚至有人长在脚心。
总之,各有所长,长了,便是哥儿。
但,大小若不一,说法则远了去。
红痣,浅且小,即为不好生养
深且大,即为最好不过。
当然,大不会超一水滴,小也小不过半厘米。
这些说要紧吗?
其实也不关闻景元那么多的事。
毕竟他依旧性别为男,没有多点或少点什么。
不,还是有的,他多了一个夫郎。
虽未过门,但眼下,婚事临近。
这是原身父母为其定下的婚约。
这门婚约不会随着芯里换了个人就自动作废。
如果他想被驱魔烧死的话,大可以试试。
除了这个最让闻景元在意的点外,原身留下的记忆也没什么了。
翻来覆去,映入脑海中的感觉,只有孤寥二字。
用闻景元懂的那点医学来看,原身并不是傻子。
而是一个患有自闭的小孩,现在也不过十五岁,便失了性命。
短短一生,内心却全然封闭,对世间无半点留恋。
轻易割舍到,就连落入水中,也不会发出一丝动静。
想到记忆中最后闪过的画面,闻景元知晓,那或许是原身未曾觉察的遗憾。
一个看不清脸的青年正抱着他逗乐的场景。
记忆分辨不出那是谁,但接收零星碎片的闻景元清楚。
那是原身的哥哥,闻林树。
想到这,躺在床上的闻景元发出了一声轻咳。
屋里说话的声音仍讲着,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嗯......
闻景元迅速摆清自己的地位。
现在,他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小可怜,不是那个手下有一堆人可指差的组织领导。
“阿嫂。”闻景元坐起身,开口循着不清晰的记忆叫人。
少年发出的声音嘶哑无比,这动静把听八卦正入神的刘婶子吓了一大跳,身下的座椅都嘎巴响了一声。
这也不尽然,闻景元落水到现在,除了河水之外,肚子里空空如也。
更别说嗓子了,能照常发出声都不错了。
何翠翠的反应更大,她猛地抓住刘婶子的小臂,声音若蚊:“刘婶子,我...是我幻听了吗,我怎么听着像是有人在喊。”
她不敢说,这声音听着宛如哀嚎的野鬼。
如此相较,刘婶子都是个镇定人了。
刘婶子咽下两口唾沫,拍拍何翠翠的手背,安抚道:“应该不是,你扭过头瞧瞧,是不是你家小叔子醒了,正喊你呢。”
“婶子,我叫你一声婶子,你可别吓唬我啊,你知道我这人最胆小不过,小叔子咋...咋会说话呢,喊我,不对,是唤我!”
何翠翠抬起头,着急忙慌的往前挪了两下,恨不得贴到刘婶子身上,她实在怕的不行。
“唤我过去,不会是回光返照,要带我走吧。”
最后两句何翠翠压低了声音,但屋子就这么大,实则闻景元听得一清二楚。
这句话听得他嘴角不住抽抽,真是亲嫂子……
因此,闻景元更加坚定了要当一个本土人的正道。
“不是,你这丫头瞎说啥呢,你快看看,你小叔子都坐起来了,那还有假。”刘婶子无奈的催促道。
咋还盼着自家小叔子出事呢?这瓜娃子!
刘婶子琢磨着,又捏了把不动如山贴在她身上的人。
何翠翠再万般无奈也不成了,她扯了扯衣角,心想不怕不怕,她又没做亏心事,小叔子就是真要死了,也赖不到她头上。
这般安慰着自己,何翠翠终于磨蹭着走到了炕前。
她打起眼看过去,发现一向低着头的小叔子,此刻,竟眼睛一眨不眨的的紧盯着她,那双漆黑的瞳孔看得她差点一头栽炕上。
“阿嫂,有水吗?”
闻景元的嗓子痛的要冒烟了。
本以为下一秒就能收到一杯照顾病号的水,谁料到,眼前的人忽地跳起了舞。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闻家宝归,闻家宝归......”何翠翠左右手开弓,在半空虚画着什么驱魔的东西。
闻景元傻眼了,原来不是莫名的舞起来,而是正对着他跳大神。
幸好,他不是妖怪,要不此刻恐怕真要灰飞烟灭了。
等了半响,见人没停歇的架势,闻景元又咳了两声:“阿嫂,我想喝口水,嗓子干的不行。”
但眼前的人仍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不可自拔。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呜咽的风声停了一瞬。
一道浑厚的男声越过高矮的桌椅,扩散在这间小屋内。
“翠儿!你做什么,大元嗓子痛,你没听到吗?!”
闻林树脱下沾着冷风的兔毛围巾,连头戴的帽子都不摘了,直接取了桌上堆放整齐碗。
倒了整整要溢出来的一碗热水,给半靠在炕上的人端了过去。
这还不止,闻景元伸手想接过碗,意思自己喝就好。
结果,大哥实在太热情,扣着碗底的手纹丝不动。
最后,闻景元只好就着碗边,灌下肚满满一大碗的热水。
热气入肚,干裂的嗓子宛如甘泉涌过,整个人仿佛直接好了大半,容光焕发,多了几丝生气。
“大树子,你有没有良心啊,什么叫我听不见?你直接咒我聋得了呗!我聋了正好,你再找个爱伺候你,能伺候你的可人,一不做二不休不如现在给我休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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