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悬舟无反应,林成霜施了个传音符过去,“这陆家小公子无甚心机,来听听,兴许能有些解蛊的线索。”
谢悬舟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这才挪步走近,顺手施了个隔音咒。
陆缨来了兴致,连对楚夭的恼怒也一并忘在脑后,一脸新奇地围着随玉问。
“昨日我就想问了,你叫什么名字,你二人当真不是?”
“随玉。”随玉用左手沾水在木案上写下名姓。
“契弟又如何,本朝以来民风开放得很,纵是皇室也有呢,又不会因此低看你一眼。”
随玉仍是摇头。
“莫非他是你家仆从,可仆从断不敢对主人冷脸……”
“那就更不是了。”随玉道,手被元翊陡然捏紧,随玉一顿,正色道:“只是一见如故,异性兄弟而已。”
“古怪,”陆缨仍是不信,转头朝元翊道:“属实不像寻常兄弟,莫非他给你下蛊了?”
元翊仍是低头不语,随玉只觉指缝都被搓热了。
怕他越说越歪,林成霜开口打断,“陆公子也同我们说说你与你娘子吧。”
“我娘子?”陆缨陡然愤懑,“我与我娘子青梅竹马,情深意笃,若不是这该死的蛊,这月十五该是我二人大婚的日子。”
“你如何觉得是蛊?单凭一方印?兴许只是咒。”谢悬舟道。
“这精巧的害人术法除了楚夭还有谁能作?”
“楚家三代前就不再种噩蛊,转以解蛊、施药为业,后又生偃业,知蛊擅蛊的人便更少。你这说法倒有些怀璧其罪了,也怨不得人将你赶出来。可还有旁的佐证?”林成霜轻扣茶盖,语气随意道:“可曾撞见楚家的人,又或是楚家的什么物件?”
陆缨摇头,坚持道:“我就觉得是楚夭所为。”
林成霜叹了口气,“这便不好办。”
“纵是不是他亲自所为,也定是他教人做的,我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
林成霜一默,语气里带了些笑意,“原来陆公子断案寻仇是靠心念。”
“我……”陆缨有些恼了,“你收我的钱,怎还帮着旁人说话。”
“在下只是就实话实说罢了。”
“哼,等去蓉陵见了云娘,便知我不是在胡说。”
*
远处红衣侍从招手,“护法大人的灵信来了!”
一只朱色灵鹤自空中缓缓现形,落在小厮手中。只一瞬这灵鹤轰然解体,周身肢节木块拼凑重组,齿轮摩擦声中,一个一人高的偶人立起身。
朱红灵波化作一袭长袍包裹住木头身躯,完全落下后又变作玄色。
这偶步伐自然流畅,捧着个方盒往殿上走,岳龄长老板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些轻松之态。
官差见状,赶紧将契书递上去,陆缨忿忿走上阶,不情不愿地按下手印,岳龄也将楚印盖了上去,盖完后这印瞬时消散。
一道清越的男声传来,“谢仙师此去涉险,也有为楚家正名之意。在下身无长物又才疏学浅,无所襄助,唯有这等身验蛊偶拿得出手,还望仙师不要嫌弃。此偶并未开目,仙师无须担心。”
随玉凑近上下打量着这偶人,闻起来并无魂灵附身。
岳龄才松下的眉头再度皱起。
林成霜问:“这偶人……有何用处?”
红衣侍从道:“注入灵力后可供主人驱使,这一只是个验蛊偶,比寻常的更精妙灵活,本事也大多了。只须将中蛊人的血滴一滴在他指头,便可分辨蛊的种类与解法。”
随玉问:“什么蛊毒都可以?”
岳龄摇头道:“不尽然,世间蛊毒多样复杂,便是最擅蛊的蛊师都不敢夸口说识得天下所有蛊,更何况是一小小偶人。”
“只是这偶人是楚夭那小子亲自调教,比旁人知晓得多些罢了。”
“开目是何意?”谢悬舟问。
“这偶人开目,便如同好刀开刃、灵兽认主。楚夭既送来了,你们便带着吧。算他小子识趣,还不至太失礼。”
“要如何开目?”随玉想到元翊先前提起的偃妖,莫非也是偶人变作?
岳龄道:“若是演杂耍、做把戏的偶人,几滴血便可用。眼前这个,须得修为高者注灵方可驱使,你们谁来?”
元翊不动声色地看向随玉,怕他突然起意要占着玩,好在随玉只是垂目,并无争着要的意思。
陆缨毫无修为自是无法驾驭,林成霜又太过懒怠,随玉无意,元翊也不会出手,便只剩谢悬舟。
到底是疑心重,谢悬舟上前抱手道:“长泽有门令,弟子在外不得占他人财物,此礼还请岳龄长老帮忙转交给楚护法,好意我们心领了。”
岳龄听完面露为难,“我知你担忧之处,只是你不知楚夭秉性,他送出去的东西,若是无缘无故被退了,定要闹上一闹,那时倒更耽误事。”
谢悬舟拧起眉头,想起楚夭前几日刁蛮无礼之状,顿觉为难。
“你便当是他借你们的,待到陆公子家的事解决之后,再还回来,也不算占了什么。”
林成霜发来一记密言,“师兄若是担忧,就先不开目。别再同那什么护法的纠缠上,省得到时候再走不了。”
谢悬舟思索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岳龄拈了个诀,将那一人高的偶人变作一玲珑骰子,落入谢悬舟掌中,连带着这口诀也一并教给了他。
谢悬舟再次拱手行礼,“晚辈告辞。”
岳龄摆摆手,“早去早回。”
语罢,一行人离开楚家,陆缨同官差去了衙门交代事宜。
他们四个往客栈走去。
林成霜从谢悬舟袖子摸出那偶人变作的骰子,同随玉道:“楚家不愧是蛊偃双修,这般精巧的偶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师兄,念个诀将这验蛊偶放出来,我们好观摩观摩,兴许日后长泽也能立一个教偃术的峰派呢。”
谢悬舟:“胡闹。”
“师兄,这验蛊偶比在客栈发现的那个,要有灵性得多呢。”
谢悬舟拿出罗盘探方位,无心理他。
林成霜将被拦腰砍断的小偶拿出来,“阿玉你看,这偶连接处尚有偶线相连,方才那验蛊偶身上却一点接口也没有,乍一看倒像是活人。”
“偶人会生灵智吗?”随玉问。
“自然不会。”林成霜道,“只是机枢精巧些,若还能生灵智,同活人一般吃饭说话,那走在路上谁知道来的是人还是偶,不是乱了套了。”
“做这营生的门派也差不多算是邪教了,整个江湖都要群起而攻之的。”
随玉诧然,“难道就无人这般试过?”他向来不信正邪一说,也从不觉得这世间俗规能制住真正想作恶的人。
谢悬舟轻嗤了声,“给死物赋灵不光耗修为,还极损魂识,稍有不慎便会走魂。为着什么要犯这个险,就算不是邪术,这世上也少有人有此能耐?”
“你那师尊也没这个能耐吗?”林成霜随口诌道,“那你何必还将他捧得那般高。”
谢悬舟抬手劈过一道灵波,林成霜躲闪不及直直挨上,他痛呼一声,一道鼻血淌了下来。
“你……”谢悬舟没料到他这‘师弟’反应如此之慢,也禁不住打,随手一击就叫人挂了彩,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随玉见状“啪”地一声将一方手帕扔林成霜脸上,林成霜“嘶”了一声用手捂住鼻梁,笑骂道:“师兄,你这算不算残害同门弟子?”
谢悬舟一愣,见他仍是嬉皮笑脸,恼道:“还有气力插诨打科,我看你也没伤多重。”
“嘶,好无情。”林成霜仰头擦着鼻血,继续道:“莫非要将人打死了才叫残害?师兄你这一招打在我面门上,给砸得破了相了,日后都没媒婆给我说亲了,我家可就我一个,到时再无人成亲,师兄该如何赔我?”
“你!”谢悬舟被他气到,当即拔出剑来要砍。
随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抬眼看见身侧的元翊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又生生停住了脚。
心下默默感叹,幸得元翊性子稳,自己刚出地府时可比林成霜烦人多,也没见他对他动手。
换作旁人,只怕要多上好些伤了。
林成霜连忙闪躲,一行人不得不停下脚步,
随玉被他拽得往外踉跄几步,不甚撞在元翊腰腹,他拽了一把元翊的衣摆堪堪站稳,当即道了句“对不住。”
元翊伸手捞了他一把,将人扶稳,听见他的话微微不悦起来。
他二人又何须说“对不住”,他管着他,也不是想让他们生疏成这样的。
随玉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字来。
“站稳。”元翊喉结动了动,收回揽在他腰上的手。
随玉点点头,往外撤了一步,顺手理了理褶皱的衣物。
是他话说得太重了?可他分明只是担心他,换作从前,随玉早就同他吵嚷起来了,眼下却如此‘乖顺’,元翊心里怪怪的,却也无法同他说。
另一边,谢悬舟总算是消气,收了神铁将连连求饶着的林成霜拽了回来。
一行人打打闹闹间,终于走到了杏花酒家。
许是终于送走了官差,店小二面上终于有了些喜色,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那八具尸体哪去了?”谢悬舟眸色一暗,客栈内浊气一扫而尽,利落地不同寻常。
小二擦了面上汗珠,“陆家公子请人往蓉陵送去了,也是讲个落叶归根。”
“从这到蓉陵少说也有二三百里,马车少说也得七日。”林成霜比出个手势,“眼下天气这般炎热,怎么遭得住?”
“陆公子买了玄玉棺,马也是灵驹,想来三日便抵达。”
“何为玄玉棺?”随玉小声问,玄玉脉早就封了,断然不可能再现世。
林成霜附耳道:“就是注了灵的萤石,多是浅碧淡绿,这里的修士习惯称作玄玉。这东西不易得,一具就已经是天价了,他用了八个。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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